约翰觉得自己很是清闲,他可不记得自己曾是无业游民。
在这座城市闲逛了多久来着?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他不太清楚,虽然现在自己一天不睡都不会累,碰见丧尸也不用逃跑,但他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例如吃再多都不会饱,喝再多的水也不解渴。
例如总是会忘记一些貌似很重要的事情。
例如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只丧尸。
开什么玩笑呢,我才不是丧尸。
我还是个人类,只是正好瞒过了那些该死的丧尸而已。
不过,我的脸上什么时候长出了这些东西?约翰抓了抓自己脸上的肿瘤,寄生在上面的真菌轻盈地从脸上漂浮起来。
这看起来真像一只丧尸呢,是那个什么变异种来着?忘了。
镜子里的邋遢男性恼怒地挥散了烟雾般的孢子,这个样子估计会被人类也当成一只丧尸呢,嗓子肿了起来也无法发出声音呢。他随手丢掉了从货架上拿到的镜子。
他这个样子会不会被军队当成丧尸射杀了?
他轻易地占领了一座超市,轻易地杀死了在这里徘徊的丧尸,他打开了仓库,用不知在哪里捡起的钥匙。
他只记得,仓库里堆积的食物他可以吃上几个月,他不怕食物变质;喝的水直接从洗手间的水龙头里获取,他不怕生病。
他安稳地度过了两天,并且他也非常地平静。
在第三天中午,一名手持霰弹枪的中老年发福邋遢男人,从超市对面的房子里溜了出来,蹲靠在墙角的约翰很快就发现了他。
约翰没敢乱来,约翰怕这个男人像轰飞超市门口那些丧尸一样给自己一枪。所以他藏进了柜台后面,一动不动地。
发福男人明显是饿疯了,没发现就躲在柜台底下的约翰,两眼发亮地直接扑向了食物,他撕开了一包压缩饼干,用约翰记忆里没有的狼狈吃法,双手没有停止地往嘴里填,然后把手伸向另一包饼干。
门外,一只在硝烟声中失去了行走能力和左边胳膊的丧尸,也在以另一种狼狈的方法在接近它的食物。
仅剩的一只右手即使被地面掀开了指甲也坚强地撑起它的身体,它的身下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多么地努力,顽强,还有可怜,和可憎。
约翰在窥视着,隐藏在阴影之中。
发福男人和丧尸的距离不断地缩短。
三分钟过后,准确来说是三分钟一十三秒过后。
伴随着包装纸的落地,发福男人满足地拧开了某个品牌的纯净水,灌了一半后就闭上了红肿的双眼,任由水珠从脸上流淌。
肠子流出体外的丧尸也爬到了发福男人的脚边,它想对着脖子一口咬下去,却做不到这个高难度的动作,它只能徒劳地咬到地上的垃圾,还有发福男人那双黏上了各种秽物的鞋子。
发福男人发现了身后的丧尸,是在他感到有东西在碰自己的鞋子。
他用枪比划着丧尸光秃秃的脑袋。
丧尸抓住了他的裤脚。
丧尸咬住了他的皮鞋。
所以他没有开枪,他要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个没有教养的老东西。
发福男人像打高尔夫球一样把手上的枪械抡了起来,并且使劲地朝下挥去。
血腥味顿时充满了超市内部。
约翰觉得这个脑袋被砸开的场景有些眼熟,他好像在不久之前才看见过。
连嘴巴都裂开了,连眼球都破裂了,连牙齿都掉落了。
深红的血液滴落在不怎么干净的鞋面上。
发福男人一边叫骂一边将那个光秃秃的脑袋轰烂。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弹药不多了。
超市外的丧尸也没在意他还有多少弹药,它们在不断靠近,在几只肥胖的丧尸的带领下,它们在不断靠近。
如同肉球般的丧尸吐出了一口黄绿色的粘稠液体,粘在了独臂丧尸和发福男人的衣服上。
丧尸们潮水一般涌进了超市。
超市是呆不下去了,这里挤着这么多丧尸,约翰从丧尸中磕磕碰碰的走了过去,他惆怅地来到了发福男人居住的房子前。
他的身后跟着那只像球一样的丧尸,它企图用手扯下他身上挂着的金项链。
这是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这是什么?这上面挂着的是腐肉吗?好恶心。约翰用项链将肥胖丧尸勾引到了这座房子的一楼,然后把它想要的丢给了它。
这里摆着很多的枪,还有成箱的子弹,不过约翰觉得没有用,因为丧尸根本就不理他,再加上他的手指已经变粗到勾不动扳机了,还不如好好吃上一顿。
吃上一顿什么?
约翰有自己又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感觉,他很烦恼,自己到底忘记了多少事情了?有没有人来告诉他?
看着徒劳的啃咬着项链的肥胖丧尸,他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像是贝壳中的珍珠一般,最重要的东西都被掩盖掉了。
约翰把他的舌头塞回了口中,走出了店面。
然后,他接下来的生活又开始了新变化。
他的超市差不多被丧尸全毁了,肥胖丧尸现在已经在这里躺下不动了,除了它那像打嗝一样的声音还没有断绝之外,就像死了一样——虽然它已经死了,不,应该说死过了一次。
由于他没了住处,他只好住进了发福男人先前居住的房间,因为玻璃可乐瓶挡住了即将关上的房门。
一只空的榴弹发射器,一把炸膛的手枪,密码门的密码就写在冰箱上的贴条上,以及一地的垃圾和污渍,看来他没有认真地做好垃圾分类,玛丽做这些事情从来是最好的。
玛丽是谁?
他显然又忘记了什么。
他赶紧拿起桌面上的油性笔在自己手上写上了这个名字,然后在旁边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趁这个他能回想起名字的时间点。
又是一天过去。
超市里的丧尸也差不多全走了,他想知道自己的食物有没有被踩烂,因为仓库的门一直没关上。
昨日的发福男人变成了一地碎屑,还有被一只手掌牢牢捉着的破布,手掌的主人应该是昨天的独臂丧尸,因为手指上没有指甲,所以约翰认出了它。
啧啧,真是可悲。
还好,仓库里的东西没被丧尸全部糟蹋了。
约翰从一扇暗门后边,重新找到了还剩下三分之一躯体的男性黑人尸体,幸好约翰把食物藏回了这具尸体生前躲藏的暗门里,才不至于被丧尸抢走。
三天时间过去后。
今天的约翰依然在和休眠中的肥胖丧尸作伴,他忽然想起。
现在他是一只丧尸。
这点事情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约翰仍然依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如同它在三天以来保持那样。
如同约翰一直以来的那样。
今天他仍坚强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