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一事渐过,尹之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像是平静下的暴风雨,不知何时就来临。
凉若玖缓缓摇着绫绢扇进来,凝兰上前来,欠了下身子,禀告道:“夫人,陆督军送东西过来了。”
凉若玖停了停,问着凝兰:“什么东西?”
凝兰答言:“就在桌上,夫人您自个儿看吧。”
凉若玖朝桌上看去,就见桌上静静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端端正正摆放着,像是陆生的做事风格。她有些纳闷,上前去。她将扇子交给了凝兰,亲手打开了这个红木食盒的盖子,里头是桂花糕。
凉若玖还是纳闷,伸手拿了一个,还热乎。她问:“凝兰,这桂花糕是何时送过来的?”
凝兰答言:“回夫人您的话,刚送过来不久。”
她再问:“陆生人呢?”
凝兰再答言:“听闻有要事,便就匆匆离开了。”
凉若玖“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她正准备要将桂花糕放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桂花糕下面藏着一封信。她更是纳闷了起来,无端送桂花糕来,桂花糕底下又藏着一封信。陆生究竟是何意?
凉若玖取出那封信来,一直捏在手中,就那么怔着。
凝兰见状,蹙眉道:“夫人您先打开看看吧。”
凉若玖颔首,这才打开了那封信来。
他的字迹还是那般好看,却是简短几字,“昔年在凉亭之时,可否还记得?”
昔年?凉亭?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凝兰瞧见凉若玖这个模样,也是惊了下,问道:“夫人,您笑什么?”
听凝兰问,凉若玖稍微收敛了些,回答道:“没笑什么。”
她还是眼中带着笑意,凝兰是越发看的不明白了起来。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默默守在一侧。
昔年,凉亭,桂花糕。
果然,什么都不及过去的一切。她那个时候懵懂又傻的模样,想起来真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可他愿意迎合着她的傻,倒也是叫人匪夷所思。可过去,总归是过去。也亦是回忆,怎么都变不了,也回不去。
笑着笑着,不免心头一涩,鼻子一酸,有些莫名的苦楚。
凝兰看着凉若玖眼眶渐红的模样,不知怎么了,她也跟着难过了起来了,小声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凉若玖摇了摇头,答言:“没什么。送去方县的酒送到了吗?”
凝兰答言:“回夫人您的话,已经送到了。”
“何时送到的?”凉若玖再问。
凝兰答言:“今个儿早上。”
“那就好。”
凝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脸色也严肃了下来,沉声道:“还有,夫人,珠帘已经求了好几天要见您了。”
凉若玖还是果断二字:“不见。”
凝兰冷峻道:“是,夫人。我这就回了她。”
凉若玖“嗯”了声,没说什么。
凝兰出去没一会,江泸就来了。
江泸恭敬道:“夫人。”
凉若玖看着墙上的那面西洋钟,手中缓缓摇着绫绢扇。听见江泸的声音,她看了过来,打趣问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泸笑笑,朗声道:“夫人。您可别打趣我了。是大帅今个儿要到。”
凉若玖闻言,方才脸上笑意全无,挑眉问:“苏佩清?”
江泸点了点头,言道:“是大帅。”
凉若玖的面色越来越沉,已经猜到了几分,问:“怕不是为了那个珠帘而来的吧?”
江泸皱眉,摇头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她未想过苏佩清竟然可以痴心到这个地步去,蒲濛……又该如何?
凉若玖蹙眉,看向江泸,沉声道:“他听到的风声这般清楚,定然是为了珠帘而来。说实话,我真的并不是很想见他。”
江泸低了低眉,言道:“夫人,总归不是拒绝了大帅去吧。”
凉若玖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
江泸又皱眉询问道:“那珠帘,可否见?”
凉若玖还是拒绝道:“不见。”
江泸颔首应声:“是,属下明白了。”
凉若玖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提醒道:“这下午的太阳也是极大的,唯恐中暑,让她早些回去吧。”
江泸再颔首应声:“是,夫人。”
……
下午,凝兰又匆匆进来,禀告道:“夫人,她还是在门口耗着不走。这日头这么红,凝兰害怕她昏过去。”
凉若玖深深锁眉,问:“为何还不走?”
凝兰一脸严肃回答道:“她说见不到夫人您,她就不走。”
凉若玖心中就无见这个字,更何况,她清楚珠帘来所为何事。必然是关于方铭的事情,更何况她不想提及关于方铭的任何。那样一个两面三刀,留下只会后患无穷的人,只有杀了他。
她再次回绝道:“让她回去吧,我是不会见她的。”
凝兰颔首应声:“是,夫人。”
没一会,凝兰又进来,这次的脸色比方才还要严肃,欠了下身子禀告道:“夫人,她还是不走。一定要见您。”
凉若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此时此刻已经六点多了。她能耗到这个地步,也是蛮有精力的。凉若玖蹙眉,如若再次回绝了她岂不是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她望向凝兰,无奈道:“让她进来吧。”
凝兰应声:“是,夫人。”
好一会,凝兰才带着珠帘进来。
珠帘整个人面若素白,神情落寞,看起来十分狼狈。说起话来也迷迷糊糊的,“凉夫人,你终于肯见我了。”
凉若玖微微抬了下手,凝兰立马会意,关上门守着。
屋内静了静,凉若玖才问:“你有什么事?”
珠帘忽然大笑起来,笑的那般癫狂,直勾勾盯着凉若玖,讽刺道:“我有什么事?凉夫人你究竟是在装聋还是在做哑?你杀了我的未婚夫!是你杀了我的未婚夫!”
凉若玖端坐着,闻言握着扇把的手紧了一分,却还是缓缓摇动着,平静而言:“希望你可以清楚明白,我是因为什么杀了他。你我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你自己在抗拒而已。”
珠帘扯着自己的衣衫,冷眸盯住凉若玖,一字一字冷斥道:“我没有你那样的本事可以去只手遮天!你想杀人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如何和你斗?你现在已经将我践踏,难道,还不让我说实话了吗?你杀了我的未婚夫,为什么不承认?你也应该偿还!”
“我没有你所说的那么有本事,只手遮天?”凉若玖勾唇一笑,觉得实在是好笑,道:“况且,我也从来就没有否认过是我杀了方铭。不是吗?”
凉若玖挑眉看向珠帘,珠帘眼瞳中忽然一惶,蹙紧了眉头沉声道:“我没了方铭,暗无天日。凉夫人,你让我好过啊!”
凉若玖淡淡笑道:“你早就生活在黑暗之中了。自从你信方铭之时,你就已经失去了方向。即便是你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你曾存在。因为,你和方铭之间勾结所做的是是非非,都足以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真的觉得实在好笑。
珠帘却字字铿锵否决:“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只不过是他没有选择而已,他的性命也被威胁着!”
凉若玖看着珠帘这副拼尽所有都要为方铭换来一个体面,她实在是觉得不值得。而苏佩清,也同样不值得。
她看向珠帘,眼底不由得多了一抹讥讽之意来,冷声道:“究竟是被威胁,还是他所编织的谎话,我们谁都不会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可有一事,我要告诉你。那便是,他和尹素订婚,完全是他自己心意并非有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你,说的难听点,只不过是他消遣的东西而已。”
珠帘摇头,冷斥:“不!你胡说!你胡说!他是不会这么对我的,永远都不会这么对我的!”
凉若玖看着珠帘这副已经被蒙蔽了双眼的模样,知道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之争,还不如乘早结束。
她抬眸看向珠帘,冷声道:“可锥心之恨,你明白吗?你不明白。方铭,死有余辜!”
“不!你胡言乱语!你杀了我的未婚夫!我也要杀了你!我也要让你给方铭偿命!”
珠帘说着,忽然掏出一把匕首俩,就朝凉若玖扑了过来。凉若玖瞬间一慌,怔了怔。珠帘一双眼中布满着恨意和血红,她狠狠刺入凉若玖的腹部。凉若玖只感觉腹部一冰冷,紧接着痛感接踵而来。
她张口无言,珠帘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还在往里刺。反应过来的凉若玖一把捏住珠帘的手,一字一字道:“你走错了这一步,那样的人不值得。而你,也并不值得苏佩清待你这般好。”
珠帘闻言,双肩微微颤抖着,她的手渐渐离开匕首,整个人退后了好几步。她的双手已满是鲜血,凉若玖没撑多久便跪下身来,她另外一只麻木的手强撑着桌沿,额头的冷汗已经是密密麻麻。
“苏佩清,苏佩清……”
珠帘捂住自己的脑袋,忽然大喊,“啊!”
门外的凝兰听到动静,心底一个惶然,赶紧推门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
“若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