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三章 情动(1 / 1)

其实这是一个唐时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答应了对他完全没有坏处,甚至到目前为止唐时还没有考虑出自己有什么被坑的可能;不答应的话,反而会损失一个机会。唐时对四方台会的了解并不算深,对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也是完全没有把握,背后如果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当然是最好的了。

汤涯只是说让他考虑一下,只不过其实已经肯定了唐时最终还是会答应自己的。

事实也如他所料,在四方台会还没开始之前,唐时其实就已经获得了进入大荒的资格。

这种感觉像是走后门,可是跟传统的走后门又有一定的区别,这要能开后门,也是一种本事——藏阁的后门可不是都能开给每个人的。

汤涯看唐时,只道:“你这五枚灵术,当真是要拍卖吗?”

唐时点了点头,不明白汤涯为什么要特意提出来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摇了摇头,汤涯那青紫的嘴唇上似乎回复了一点血色,紧接着手指一掐,便有储存在玉简之中的演示灵术冒了出来,汤涯眼神一闪,之后便将玉简放下,而后依次试验了剩下的几个,最终道:“这些灵术等级都不低,不管你这是自己做的还是从别的地方搞到的,对整个大6来说,这都是全新的灵术。至少汤某人不曾见过,它们可有名字?”

“有的。”唐时手一指第一枚玉简,而后依次指下去,“春风吹又生,花落知多少,对影成三人,江陵一日,大雪满弓刀,嫁衣诀。”

这些自然都是改进过的灵术,威力不如唐时自己施展出来的大,更何况在改过灵力的运行轨迹之后,真正玄奥的地方都会被掩盖。只不过这样的奥秘只有唐时知道,别人是根本看不出来的,毕竟不会有人知道灵力的经脉运行轨迹需要怎么修改。

汤涯记住了这些灵术的名字,而后也微笑,给了唐时答复:“春风吹又生,四品;花落知多少,三品;对影成三人,五品;江陵一日,三品;大雪满弓刀,三品;嫁衣诀,五品。”

最低的都有三品,最高的却有五品,唐时面上无比平静,只眉头微微地一挑,道:“汤先生坚定出品级之后,我便忽然之间后悔了。”

唐时还是筑基期修士的时候,就能拿出三品的春种秋收灵术,到了金丹期修士竟然已经能够拿出五品的来,若是传出去必然要骇人听闻了。

汤涯这边顿时在感叹自己不仅是看东西准,看人也准,早早地便拉拢了唐时。

现在这品级鉴定出来,唐时也忽然之间完全放心了——他的利用价值,果然是不低的。

“只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汤涯那修长削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隐约露出了两分烟火气息的笑意,道,“不过,还有进一步的合作可以商量。可想而知,你如果继续在灵术这一途上发展下去,定然能够成为整个大荒闻名的灵术师,身价涨了,灵术的价格也可以跟着涨。若是你愿意,貔貅楼今日可以在拍卖会后为你安排专场的拍卖会。”

这种专场拍卖会,唐时听说过,乃是专门为一些名人准备的,比如高等级的炼器师,高等级的灵术师,唐时自己现在既然已经能够拿出物五品的灵术来,至少也是这个等级的灵术师了,即便他的修为似乎远远跟不上。唐时的修为还停在第三阶金丹期,拿出来的灵术却已经是五品了。

其实汤涯的打算也不小,唐时拿得出灵术来,在他还未完全成名的时候哦,就已经与貔貅楼交好,即便到时候唐时到了大荒十二阁之中别的地方去,至少也能够对藏阁保有好感,所以貔貅楼总是没有亏本生意做的。

只是听说了这“专场的拍卖会”几个字的唐时,略有些惊讶,他问道:“专场拍卖会,会透露我的名字和门派,乃至于别的信息吗?”

这一问,便是表明唐时现在还不怎么想出名——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

汤涯像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出一般,说道:“若你不想暴露自己的任何信息,我们可以为你举行匿名的拍卖会,等到你想要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了,再公布相关的消息。”

貔貅楼早就针对各种各样的情况,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方案,此刻应对起来当真是轻松至极,也会给自己的合作者一种很“貔貅楼很值得信赖”的感觉,这样的客户体验,让唐时也有些折服。

或者说……更让他觉得深不可测,觉得有一种被折服的感觉的,不是貔貅楼,而是汤涯。

唐时最终选择了后者,这种解决方案更符合唐时现在的实际。

正所谓是树大招风,还没到四方台会,他已经够出名了,这十年里最好能让与他有关的一些消息沉入水中。人怕出名猪怕壮,成为众矢之的,总归还是不妙的,低调一些总是不错——虽然唐时从不知道低调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开始打架,贱人本性必然暴露无遗。

汤涯说道:“云锦,你来准备专场拍卖会的事情,要求便按照唐小友的来。”

“是。”云锦躬身应了一声,而后她便走上来,请唐时从特殊通道过去。

唐时与汤涯拱手为礼,这才跟着走了。

看着唐时消失在那狭窄的走道之中,汤涯手一按自己的眉心,坐了下来,另一手手指划了几个指诀,竟然是方才唐时的那几枚灵术——灵术千千万万,汤涯早已经对各种各样的灵术厌倦了,近年来的他更喜欢坚定法宝丹药,至于灵术,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惊艳的感觉了。

将唐时送到地方之后,云锦重新走进来,依旧是有些害怕的模样,温声提醒汤涯道;“汤先生,您该用药了。”

汤涯眼皮一搭,手指一掐自己那垂到胸前绣花图案前襟上的细链子,道:“不必了,黄角的事情继续查,各方的消息都要收拢回来,凡禹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得尽快弄清楚。”

他虽说是不用药,只是云锦依旧是战战兢兢地,她迟疑了许久,还是没走,张口便道:“可是阁主说——啊!”

只是眼前一晃,汤涯那带着冷魅之色的脸便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一只冰冷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珠帘后的红漆柱子上,她只觉得自己喉咙都要断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大了嘴想要呼吸。那惊恐的目光落在汤涯的身上,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如今的场景。

汤先生尽管是性情古怪,可是不曾古怪到如今的地步,他受伤之后脾气便是一日比一日坏,如今竟然……

汤涯脸凑到她耳边,舔了她的耳垂,那冰冷的银链子落到她脖颈间,让她浑身都发抖。

“当阁主的炉鼎多没意思,他美人千千万,不如你当了我的炉鼎,还能为我疗伤……”

……

狭窄的走道那一头,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回望了一眼,看到自己眼前的侍者递给自己一块全新的牌子,看到那镶嵌着的七瓣莲,唐时立刻就知道这是什么等级了——传说之中的交易额怎么也达不到的那个境界。

如今自己居然拿到了……

唐时收下了这貔貅楼的牌子,便问那侍者:“可知道专场拍卖会的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您只需要在这里坐着便可以了。”

下面还在进行的是普通的拍卖会,晏回声便大大咧咧地坐着下面,一副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的样子,唐时现在所处的位置很高,能够一眼就看到下面的情况。他坐着没说话,只等着下面开始属于他的专场拍卖会。

那主持拍卖会的女子似乎换了一个人,只不过风格大同小异,在压轴拍品结束之后,她便将要举行专场拍卖会的消息告知了众人,“请诸位稍候,貔貅楼将在一刻钟之后举行一位灵术师的专场拍卖会。拍品包括三品灵术三枚、四品灵术一枚、五品灵术两枚。有意参加该场次拍卖会的朋友可以留在本拍卖场,一刻钟之后,马上开始。”

忽然之间说专场拍卖会,三品四品的灵术也就罢了,连五品的都要出来?什么时候貔貅楼又网罗到了厉害的灵术师了?

熟悉情况的众人都在猜测这一位举行专场拍卖会的灵术师到底是谁,只是将自己直抖的灵术师的情况筛选了一遍,却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好奇能够让他们留下来,晏回声原本也在想是谁,只是这一合计时间,铁定是唐时那个小子了,于是也兴致勃勃地留了下来。

拍卖的灵术是从三品开始的,气氛还算是比较热烈,三枚三品灵术一共卖出去一万八,远远超出了唐时的预想,之后的那四品灵术春风吹又生,却是在其功效被叙述出来之后,立刻就走向了一种堪称火爆的情况。

春风吹又生,可以说是绝处逢生的秘技,有了它就相当于是有了保命符,在修士们你争我斗的情况下,这东西受到欢迎几乎是唐时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一枚灵术,拍出了一万八的天价,等同于之前唐时那三枚灵术的总和。

即便是淡定如唐时,在听到报价的时候也没忍住骂了一句“死土豪”。

春风吹又生在改过了之后,效果不如原版的霸道,对修士身体的伤害也不会太大,只能回复一半的灵力,可是这在已经足够了。有的灵术拍卖看的不仅仅是等级,还要看作用和稀有程度,像春风吹又生这种,绝对能够超过普通的四品灵术,其价格竟然高过了一般的五品灵术。

这一点,唐时还是在接下来的拍卖之中才领悟到的。

因为他更看好的对影成三人效果虽然稀少,能够将自己的一个幻身分出来,却没有上一个效果那么震撼,以一万二收官。只不过,最后的一枚五品灵术作为压轴拍品,终于还是让唐时满足了的。

嫁衣诀,前所未有的灵术。

那主持者将这一枚灵术的相关信息公布出来之后,整个拍卖场忽然之间安静得轨迹,压轴拍品一般都是珍贵的,能够将别人的灵术剥夺为己有,更是堪称逆天——唐时甩卖这东西,似乎是一点也不珍惜。

只不过只有唐时自己知道,嫁衣的效果是有区别的,唐时能够通过转接别人的灵术掌握那个灵术的法门,可是旁人只有一次性接手灵术的机会,并不会从这样的移花接木之术中窥知整个灵术的奥秘。

唐时不给自己的灵术动手脚,那是傻逼。

只是尽管如此,这灵术也拍出了正好的两万价格。

于是唐时这么一算,他这五个压箱底的灵术就卖出去了六万八。

现在,唐时也可以说自己是个土豪了。

结束之后,唐时回到了前堂,云锦这个时候很奇怪地没在前面,汤涯也消失了,接待他的只是普通的侍者。唐时收了装满了灵石的袋子,之后晏回声出来,打趣他道:“兴许你需要一只储物戒指了。到南山三门聚首的时候,把你的墨戒送到百炼堂去打磨一下,做个改造,就成了。”

储物戒指是比储物袋储存空间更大的一种东西。

但凡是与空间涉及了的东西,似乎都给人一种很高妙的感觉。

他问了这储存空间的事情,晏回声说听说修士很少能够操控空间的,这空间的利用之术全是固定下来的前人传授的法门,千万年下来不曾有人能够改进。

控制空间和时间,显然是修炼的另外一种境界了。

唐时的腰包越来越鼓,也却是是需要鸟枪换炮了,储物袋不够用——话说,如果是储物戒指,会不会被是非那一招给划了?

作为一个阴险小人,唐时随时需要考虑自己的财产安全,哪天被人打劫了,这才是丢脸到极点的事情。

他跟晏回声一路回洗墨阁,途中他忽然想到汤涯,便问道:“不知道师叔知不知道那汤先生的底细?”

“我也就是个元婴期的修士,探测不到他的修为的。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晏回声觉得有些奇怪。

唐时道:“晏师叔是知道大荒阁的情况的吧?如果……这汤先生是藏阁第八层的层主,那能推测他的修为吗?”

晏回声差点一口血给唐时喷到脸上,“第八层层主?!”

“……”

一看晏师叔这反应,便知道这第八层层主必定是极其厉害的存在了。

阁主是个大乘期的修士,在第十层。出窍期修士能够进入大荒——所以至少藏阁的修士的实力分布应该是包括了几个阶层:出窍期、归虚期、渡劫期、大乘期,这样的四个。

在唐时说了汤涯乃是第八层层主的身份之后,晏回声过了许久才收起自己心中的震惊来,说道:“那大约是归虚后面的境界,或者说是渡劫期的修士了。”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来南山干什么?不是说大荒有规矩,说高等级修士不得擅离大荒吗?”唐时还是闹不明白。

晏回声摇摇头,只道:“规矩是死的,一般情况下这样,可是也有特殊的情况。比如派人专门来小荒山探查相关的小荒境,或者说是指导一些重要门派,行拨乱反正之事,这种人离开一般都是由整个大荒的顶层总阁联盟批准了的。”

在汤涯这个境界,就更是如此了吧?

没有什么大事,高等级修士们来小荒山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简直是有病。

唐时皱着眉,一面走,一面道:“那汤涯身上似乎有伤,都已经那么厉害了,还有谁能伤他?”

这话却为晏回声开启了新的大门这一个线索,直接就让晏回声想到了一切的原因:“汤涯受伤?能够伤到他的修士,必定也是高等级的修士,若不是大荒内部的争斗,便必然是天魔黄角的事情了。”

黄角在西山、南山和大荒相夹的一个三角地带,距离他们洗墨阁也很近。

“仙佛妖魔四修,魔修们便都在天魔四角,一角一尊,据说修为都在大荒阁阁主的等级上,若是天魔黄角的黄尊与汤涯动手,事情便是能够解释的。不过若有这样的可能,也是动荡将生。”

情况不容乐观……

晏回声忽然开始忧虑了起来。

目前的唐时对魔修还没有什么概念,他只能将之与天隼浮岛的妖修比对,只是得出的印象还是很模糊。

一路回了洗墨阁,在狠狠赚了一笔之后,唐时的心情也是不错的。

毕竟已经成为了内门弟子,唐时提笔作画,也要在棠墨殿有一些作品挂上去,指不定还要随着洗墨阁的一些铺面展示给别人。

唐时画了之前被他用来恶搞的《望洞庭》,却换了一种诠释的手法。

皓月银辉,洞庭山镶嵌在涨平湖水之中,便像是小巧玲珑的青螺放在镂锡银盘之中,千里洞庭山水变成了微缩的景致,大化小时,便有了一种浩瀚化为芥子的玄妙。

试将山水洞庭,镶嵌盘碟之中,须弥芥子之变幻,便忽然之间跃然纸上了。

看它时,入其境,便是大景,跳出来,收回目光,一回想,却是已感觉自己一抬手便能轻轻将这一泓流泻和谐的山水端起。

其大气与精致,甫一出现便已经引起了南山的轰动。

唐时的师兄师姐之中,偏生有白钰是个嘴毒的,只是看到了这画之后也是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看着不着边际,其实还是意外地靠得住啊。”

这是白钰的评价,其余人等也只是一笑,白钰这家伙只是不满自己风头被抢,老要仗着自己是个师兄去欺压唐时——他们将之称为另类的“师兄给师弟的爱”。

距离南山三门聚首约定的日期还有七天,洗墨阁内部召集了一次相聚,前辈后辈们坐在了一起,说了四方台会的事情。

这也是唐时第一次如此系统地了解四方台会。

四方台会,顾名思义,参加者来自东南西北是个方向的小荒山,尽皆是道修。

这一会,要达成的目的主要有两种——

其一,吸纳佼佼者早日进入大荒之中修行,选拔优秀的人才,所以一种比试方式便是个人战;

其二,四山的排位,每一次四方台会都要排定诸山的位次,所以另有一种比试方式为团战。

四方台会,便是个人战与团战的结合。

每一门出七人,每一小荒山便是二十一人,四山为八十四人。

四方台会开始之后,最先开始的乃是个人战。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不过因为抽签制度的特殊性,不会抽到本山之人。团战也是抽签,由每一山的“座首”也就是队长,上去抽签,东南西北四山,恰好能是两轮战斗。

不同的是,到了团战的时候,每一山只能派出六人,也就是说分到每个门派来只有两个人了。

这也是根据实际情况定下来的,在经过个人战的消耗之后,各山的实力定然大打折扣,每一门派派出两个人来,也能够保持高水平参战。

苏杭道将这些规则清楚明白地告诉了下面的六名弟子——是的,只有六人。

众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便有杜霜天出言道:“我们洗墨阁,如今内门弟子只有六个,可是参加者却要求七个,第七个从哪里来?”

这便是洗墨阁的尴尬了。

他们进入内门的标准特别严格,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第七人,连唐时都是最近才上来的,也就是说如果唐时不来,他们这里就只有五个人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有些凄凉的境况。

苏杭道倒是不着急,笑道:“你们这一回都是人多的了,以前也就四五个内门弟子加上两三个外门弟子,结果倒也没什么差别。不是还有十年吗?我们这也不过只是准备着罢了,到时候总能有办法的。”

众人无言,感觉苏杭道是已经完全习惯洗墨阁的这种情况了,所以真实淡定得不得了。

苏杭道看几名弟子似乎都对自己没话说了,却一点也不尴尬,补道:“最要紧的问题还是推举出一个领头人来,每一门一个,到了聚首的时候争当座首。”

一门之中选出一个人来,便成为座首的候选,待到三门聚首的时候再商定到底由这三个人当中的谁来当南山的座首。

本来苏杭道还在头疼到底由谁来当这个座首,不想众人竟然异口同声道:“让小师弟去!”

苏杭道:“……”

白钰首先吊儿郎当地笑了:“小师弟心狠手辣本事高强,最适合当出头鸟被枪打。”

其后是比较腹黑的叶瞬,他是一笑:“三师兄说的我有道理,我们洗墨阁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强,不过小师弟是个异类,这一点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我们绝对不是什么推卸苦差事,我们是为了洗墨阁乃至于南山的荣誉,绝对没有半分的私心。”

唐时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很抢手的位置,没有想到众人竟然都往自己身上推,他下意识地从叶瞬的表情之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老觉得有什么一定是自己不知道或者还没来得及知道的——兴许在他被推举成座首候选之后,他就能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的唐时,便听到宋祁欣幽幽道:“没人比小师弟更适合了……”

欧阳俊也道:“弟子也觉得是小师弟最适合,毕竟……”

毕竟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啊,你们这样像是有阴谋啊卧槽!

唐时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苏杭道和两位长老那表情,八风不动,看不出半分异样来,他直觉还是杜霜天更可信,便转头问道:“大师兄,这座首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杜霜天表情不变,摇了摇头:“一山的领头人,很是风光的。”

“……”不信。

一点也不可信。

唐时简直想把这几位师兄师姐抓出来拷问一番,怎么觉得他们这是要联手坑自己呢?

关键时刻,还是只能自救,所以唐时果断扭头,以无比真诚的眼神望着苏杭道:“掌门师尊,弟子才疏学浅,这才入门不久,资历不及,这等的好事还是让师兄师姐们去吧,弟子不敢越了尊卑。”

这牲口,简直不要脸!众人怒视。

唐时心底哼了一声,也是想着——臭不要脸!

苏杭道咳嗽了一声,那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来逡巡去,最终还是落到了唐时的身上,说了个实话:“其实也就是到了北山之后要处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而已……北山那边风俗不同于南山,四方台会期间有许许多多的人会来观看,甚至包括大荒之中的一些人会乔装来关注。东南西北四山也不都是去打架的,大家还要联络一下感情,所以座首的作用还在于——”

“懂了,拉皮条的吧?”

唐时嘴角抽了一下,便这样说了一句很时髦的话。

苏杭道没听懂,想要再问,却不想唐时道:“弟子还是觉得白钰师兄更适合这种事。”

白钰一笑:“小师弟这样开朗又阴损的性格,实在是最适合更别的门派抬杠,掌门,我们一致认为小师弟才是最适合的人选,还请掌门以大多数的人的意见为标准。”

其余人猛点头,想到不久之前买到的资料,便很是背后发寒。

北山那是个什么地儿啊,男的女的风气极为剽悍,最喜欢的便是给每一山的座首送一些奇怪的东西,那句话放在北山是当真不错的——枪打出头鸟。北山的修士好战,时常要挑衅,打赢了你能把你弯酸死,输了却又秉承着君子风度要崇拜你。

女的输给男的,往往立刻就要上去以身相许;男的输给女的,便是面子上无光,有节操的便走了,没节操的便入赘了。还有什么男男双修女女双修……总之是掉节操得很……

当然,以上纯属传说。

毕竟南山北山之间隔了千万里大荒,消息是最不畅通的,传说难免失实。

众人不过是为了杜绝风险而起,其实——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唐时的实力,尽管是入门最晚,甚至前两天才画裳,可是唐时身上没有任何洗墨阁弟子的缺憾处。

那强大的战力,便是阳明门的弟子也不敢与之硬捍,这样的人来担当座首的候选人,才是真正合适的。

杜霜天白钰等人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坑唐时的借口而已,小师弟太厉害,他们这些师兄的老脸往哪里放?坑害小师弟,那是洗墨阁优良传统,众人做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其实唐时未必是不知道的,只是顺着众人闹腾。

他们这洗墨阁的会开得是花样百出,最后还是在唐时那一脸扭曲的无语表情之中敲定了由唐时去争座首之位。

洗墨阁的座首不一定就是座首,还要看阳明门那边的情况。

下来之后,苏杭道只对唐时说了三门聚首的事情,说是很可能要比试一番,要他做好准备。

唐时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些奇怪地沉,回去的时候,叶瞬搭着他的肩膀,只说道:“定都定下来了,别想那么多,我们南山惜败太多次了,北山那群鸟人,早该知道我们南山也是有人的。听说阳明门这一回也是空前强大的阵容,百炼堂那边的祝恒师兄也是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我们且拭目以待吧。”

祝恒,便是上次唐时去百炼堂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百炼堂的内门大弟子,当时似乎是个金丹中期,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细一数,南山的情况似乎比东山那边要好很多。

唐时忽然问道:“一门的掌门是不是也能参加四方台会?”

比如洛远苍,尹吹雪。

前面白钰懒洋洋答道:“一般来说是不行的,不过年轻的可以,毕竟一个门中很可能出现变故,这些东西都是算辈分的,我们这边是三十七代弟子参加,别的门派也规定了一定的辈分。如果你想问的是东山的情况的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能。”

也就是说,表面上如果没有人识破尹吹雪的诡异身份的话,这种怪物也要跟他们相遇了?

唐时顿时头疼起来,想想这四方台会,简直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只是再乱,三门聚首的时间也终究到了。

在聚首之前,唐时与自己的四位师兄和一位师姐一起坐下来研究攻击性卷轴,唐时颇通此道,说了一些方法之后,众人也都有所触动,不过唐时最后还是说:“如果能够主修一门攻击性的技法,而后融入卷轴之中,或者有相辅相成之效,似乎会更快。毕竟我们是针对四方台会开始的修炼,十年时间不长,要将常年修炼的卷轴变得有攻击性,似乎很难。”

除了白钰和杜霜天,别人似乎都还没达到这个境界。

卷轴也是其中一道,到底能到哪里还要看众人怎么走,唐时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他只是提出了最切合实际的方法而已。

到了三门聚首当天,他们去了阳明山,六个人跟着苏杭道一起,拜访了这南山第一门。

这毕竟是传统的道门,唐时当初来南山的时候曾经从阳明山下经过,还遇到过几名弟子,如今重新来到这里,却是已经完全以一个洗墨阁弟子的心态来看阳明门来。

南山这边的三门是少有的很团结的三门,彼此没有什么嫌隙,甚至相互有合作。

他们一道,便得到了热情的接待,三门聚首共商四方台会大事,也没人敢怠慢。

阳明门掌门天阳道人与苏杭道是很熟悉的,找了自己那得意的大弟子周雍去招呼唐时他们,唐时只一看便知道周雍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颧骨突出,眼神明亮,行如风而坐如钟,一派沉稳的高手风范。

这人还算是风趣幽默,与他们一道坐下便说:“敝门七人有四人闭关,今日路玄鸣师弟与曲玲师妹还在武场指导外门弟子,故而暂时不能来,稍待片刻便好,还请诸位包涵。”

也就是说,阳明山推出来的座首便是这周雍了。

白钰手一指唐时,便道:“我们这儿推出来的是小师弟,到时候估计座首还是从你们两人之中出。”

周雍摇头,看了唐时一眼,倒是一派温雅模样,笑说道:“祝恒是个稳重的,只是百炼堂一向是不喜欢出头的,这一次原本依旧该我们阳明门打头,只是失败了那么多次,我们掌门倒觉得这一次唐时师弟的出现是一个契机,所以已经决定不经过比试,直接推举你们小师弟了。”

“噗——”

唐时一口茶喷出来,你们敢不敢不这么儿戏?开玩笑吗?座首这玩意儿到底重要不重要,嘴上说说就行吗?

那周雍看唐时这夸张的反应,忍俊不禁,安慰唐时道:“这原本不算是什么大事,座首不过是个名义,个人战的时候座首没事儿做,真正到了团战才会看座首的。只不过,要看的始终还是大家的配合,能不能为我南山出一口恶气,大约便看这一遭了。”

唐时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很有一种大局意识,不管是白钰还是杜霜天,或者是周雍,考虑事情的角度跟东山那边的人似乎是不一样的。这便是不同地方有不同的气韵,众人这边正讨论着,便见一身着红衣的姑娘跳进了殿中,叶瞬便吹了一声口哨:“曲师妹来了。”

“色胚。”宋祁欣啐了他一口,却招呼那刚刚进来的女子,“玲师妹这边来。”

进来的便是之前周雍所说对策曲玲了,她与宋祁欣交好,看到宋祁欣便直接坐了过去,问他们聊得怎么样。

众人一说唐时的事,曲玲也点头道:“路师兄在外面跟祝恒师兄叙旧,百炼堂似乎照旧不参与座首的事情。看样子,这一届的座首就这样定了,唐时师弟,回头可要罩着我。”

是个娇俏姑娘,言语虽然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不过用的是玩笑的口吻,唐时能感觉得出这姑娘心性还是纯良的。重要的是唐时对宋祁欣的印象很好,曲玲能够跟宋祁欣交好,大约也不错。

他没答话,一副沉默的模样。

叶瞬嘿嘿地拍了拍他肩膀,便道:“哟,祝师兄带着人来了。”

其实是赤炎道长走在前面的,祝恒跟在后面,但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这边的人,后面还有六人,不过大多都是生面孔,唐时看着有几个人似乎是当初见过的,不过不知道名姓。

那祝恒远远地便跟他们拱了拱手,却没走过来,而是先跟着赤炎道长去了天阳道人那边拜见,而后才得了准,往这边走回来的。

唐时只认得百炼堂的祝恒,别的也只能眼熟着。

白钰倒是很熟悉,随口跟唐时介绍来人,除了祝恒之外,还有申流、简戈、卢涉川、舒凌、白城、李自知六人。唐时只是在听到李自知这个名字的时候略觉得有新意,便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却觉得似乎是个深沉的家伙,便没上去搭话。

众人聊开了,过了很久才有阳明门那位路玄鸣进来,一坐下来便道:“那群牲口简直了不得,十个打我一个,不好玩儿!看着曲师妹是个女流之辈,竟然都跑来打我,不是人啊!”

这是在吐槽他们阳明门那些个后辈师弟,说好了一起训练,明明是他跟曲玲一起去指导,按照规矩大家都要被围殴,结果众人怜香惜玉,不打曲玲打他,所以他就悲剧了。

这路玄鸣第一次出场,便给了唐时一种逗比的印象,以后很多年都没能改过来。

众人搭话联络着感情,过了半个时辰,才有里面的童子来叫他们进去,说是掌门们已经将事情商量好了。

预想之中的口水战和真战斗一样也没有出现,鉴于唐时在东山那边的“出色”表现和他们探到的小自在天上出过的情况,唐时这样的牲口不当这个座首简直是没有天理了,所以阳明门的掌门天阳道人语重心长道:“这一次就交给你了。”

唐时脸都绿了,很想出口逗比一句,不想苏杭道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直接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唐时顿时悻悻,也说不出话来了。

当了个不是冤大头的冤大头。

于是,东南西北四山之中,南山的座首以光速出炉了。

消息传到外面,却都觉得是意料之外而在情理之中,虽然说唐时是个资历不深的,可是不管是外的名气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洗墨阁这边给捧着,别百炼和阳明门也都没有意见,一切为了南山。

只是这座首和参加的人基本上已经敲定了,最大的问题却是南山的第七人应该是谁。

不过这个问题明显已经不需要唐时去担心的,在南山聚首结束之后,他便直接按照自己的计划闭关去了。

修士寿命太长,漫漫修真岁月无尽,闭关十年,似乎也只是寻常事。

唐时现在是很稳固的金丹中期,手中又有殷姜给的《心经》,佛道两者兼修,其实能够起到意外出色的效果。

修炼佛门的心法,似乎从来不担心会有突破的屏障,一切都是顺水上去的,将就的是一个水到渠成,佛家温和,所以佛门在渡劫期之前基本不存在关卡的说法,一路直接修炼到渡劫期才会出现所谓的“劫数”。唐时修炼心经,求的便是“坚定”二字。

灰尘在他静坐的过程之中,缓缓地落到了他的身上,草庐外面早已经被布下了不少的阵法,严防旁人打扰,这招摇山上的景色换了一次又一次,春夏秋冬,寒来暑往。

若不是因为唐时当年的表现太过经验,旁人几乎都要忘记洗墨阁还有这么个人了。

这几年之间便是没再露过面,随着唐时的闭关,杜霜天、白钰等人也开始闭关,叶瞬早闭关三年之后成功突破了金丹期,又三年,宋祁欣也突破了金丹期,于是整个洗墨阁内门之中的金丹期修士一下增加到了五人,唯一没有突破的便是欧阳俊了。

师兄们都在努力,欧阳俊也不敢放松,一直在闭关之中。

在他们突破的时候,天际都有祥云涌动,动静很大,唐时也曾从闭关之中醒来。

这个时候,一个淡淡的疑问便浮起来了,为什么他当初突破的时候一点没有反应呢?

唐时的修炼终究还是在瓶颈之中缓慢前行的。

他经历的战斗太多,将这些战斗全部重演一遍也是很花时间的,他经历过的对手,他遇到过的人,修炼过的功法和灵术,他的愿望和期待……

太多太多了……

识海之中的金丹依旧保持着那不温不火的速度转动,背后的太极丹青印也在修炼之中逐渐地明显了,那黑白两色的交融越加明显,而唐时陷入修炼之中一无所觉。

终于有一天,一缕白线从那黑白两色交错的太极印之中分离出来,悄然飘向了屋外,而后轻悄悄地穿过了阵法,便落到了招摇山的山脚下,化作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姑娘。

晏回声刚刚参加完拍卖会回来,便瞧见一个黑黑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的小姑娘站在山下,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哟,这长得一副讨人喜欢让人怜爱的模样,晏回声好歹也是这方圆十八里出了名的大善人,便凑上去问她道:“小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小姑娘扭过头去没理他,便往洗墨池边一坐,不说话了。

晏回声跟她搭了几句话,她依旧是没反应,于是晏回声也摸不着头脑了,瞧着这姑娘有点诡异,也就自己上去了。

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姑娘在这里一坐就是三天,也有洗墨阁的弟子看她可怜,送东西给她吃,她看了之后倒是也没拒绝,这事儿被当做是奇事说给苏杭道听,苏杭道觉得奇怪了。“莫不是亲人离散?”

“这问不出来啊,她还是什么也不说。”晏回声纳闷了。

于是晏回声想了个狠招,让刚刚出关的白钰凭借着他那一张帅脸去勾引小姑娘,结果被那小姑娘一巴掌拍回来,凄惨极了。

现在整个洗墨阁都有些无聊,忽然多了个这样的小姑娘,于是众人都感了兴趣,看白钰败下阵来,叶瞬勇敢地上去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被骂了一句“臭流氓”,接着掉进了洗墨池之中——又是一个“凄惨极了”。

最后便是连宋祁欣也没办法,只有欧阳俊寻求突破无果的时候,才参与到这事儿之中来。其实也不算是参与,只是他下山去找东西的时候,恰从那小姑娘身边过去,结果就被一把拉住了,于是麻烦上身。

这小姑娘拽住了他的袖子就不肯松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就是连绵不绝地一串话,“大哥哥好人,大哥哥好人”地说着,让被骂臭流氓的叶瞬和白钰顿时面上无光。

欧阳俊甩不开这小姑娘,只能带了她上山。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姑娘在看了众人的卷轴作画之后,竟然也提笔画,她像是在这方面有天赋一样,第一次画的山便已经是二品卷轴,这天赋程度比起唐时来又哪里差了?

这样的事实,顿时让苏杭道等人都惊诧起来,可是他们查过这小姑娘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异样,也不是什么山精鬼怪的模样,只是似乎对比较腼腆内向的欧阳俊特别有好感,总是爱粘着他。

小姑娘没名字,便被起名叫“应雨”,她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听到人这样喊她的时候便是甜甜的笑容满面。

第一天,应雨画出了二品卷轴;第三天,应雨画出了三品卷轴;第八天,应雨画出了四品卷轴……

一路狂飙,第十天,她画裳了。

整个洗墨阁、整个南山都被这样天才又堪称神鬼莫测的速度给震惊了,顿时就有人说“唐时算什么,这才是真天才”。不过这样的天才程度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人能够忍受的范畴,以至于越传越玄乎。

有人说这姑娘是天生的墨灵,也有人说指不定是洗墨阁请来的外援,更有离谱的说是洗墨阁以前仙去的前辈高人转世重修的寄宿体……

真是个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是,应雨小姑娘成为了第七名内门弟子。

苏杭道等人想了很久,还是没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小姑娘来得诡异,可是又不像是有什么恶意,便姑且将她留在这里观察着。

应雨喜欢画山,也只会画山,她画的山总是给人一种很有灵气的感觉,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得自己身心都被洗涤干净,只有山。

大的山,小的山,高的山,矮的山,柔和的,险峻的,连绵的,突兀的……

她画了各种各样的山,让整个洗墨阁都被她的才情所惊艳了。

只不过苏杭道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妖在何处,可周莫问卜卦问了几回,算出来是吉不是凶,时间一久也看出这应雨似乎不是很懂洗墨阁的事情,对外面的世界也是知之甚少,久而久之也就不去想了。

一晃便是接近十年过去,他们集结起来准备出发了,只是唐时还在闭关之中。

这十年之间,他的变化很大,久不梳理的头发铺到了地上,整个草庐之中全是厚厚的尘土,却还因为阵法的原因保持着原来的形态。

唐时已经化作了一座雕塑,只盘膝抱臂,在这长久的僵硬姿势之中,那手指终于缓缓地动了动。

他心脏忽然就鼓动了起来,手臂缓缓地移动,他识海之中的金丹,也跟着转动。

卍字印在下,同样缓缓转动,更诡异的是他颈骨后面的那太极丹青印,竟然缓缓地随着他打手诀的动作而移动,只是到了颈窝处,便再也走不动了。

金丹之上升起一团火,唐时的意识忽然之间清明了。

墨气与那浩然山山魂地脉的浩然之气交织在一起,气韵和谐绵长,他隐隐约约知道了——到底应该如何修炼。

画裳时候落在他脚下的太极丹青印,小荒十八境之中在苦海无边境穹顶之上的佛家真言,他识海之中那在识海底部转动的佛家真言——

于是一切,瞬间明悟!

佛道兼修,却还无人知道,他走的一直是不同寻常的路。

道行足下,佛照心上。

他为自己设定的时间到了,于是便这样缓缓地睁开眼睛,掸去一身灰尘,将那长发一剪,多年闭关让他眼底全是一片淡漠之色,如今拂袖将这草庐清扫干净,唐时抬眼便瞧见外面是天朗气清,如隔世一般。

伸了个懒腰,尽管境界并没有直接拔升到元婴期,可是他已经知道了修炼的方法,便一点也不纠结了。

翻了虫二宝鉴上的两首诗,唐时这一次知道——突破要靠的不是虫二宝鉴了。

这两首诗,当真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将虫二宝鉴收了回去,等他走出门,才看到众人已经在草庐前面等他。

熟悉的杜霜天、宋祁欣、白钰、欧阳俊、叶瞬,还多了个看上去很可爱灵秀的小姑娘,唐时一看她穿着的那一件白袍,极其霸气的泼墨独山图,孤峰突兀,高绝磅礴——这哪里像是一个小姑娘的手笔?

唐时震骇了,众人却嘲笑他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后浪拍死前浪是必然啊。”

“……”无语的唐时只能无语了。

他的闭关和出关都是极其自然的事情,和众人的离开也不过是很自然的事情。

带队走的那一天,他们从招摇山上沿着墨溪而下,背后便是所有洗墨阁的弟子,都不说话,只是目送他们。

于是他们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之中走向大荒。

路线是从招摇山往西,过凡禹城,而后从西山穿过,再到北山。

大6上的传送阵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千年都不能用,所以长途的跋涉便成为了寻常事,他们只能御空而行。

凡禹城之中,南山三门集合完毕,便向着西山走。

祝恒看了因为常年闭关而显得很是古井不波的唐时一眼,便道:“距离这里最近的是西山的小梵宗,说是与小自在天有些关系……”

他还在说什么,唐时却忽然之间听不见了。

他的眼神很高远,常年的闭关能让人的凡俗之心也消磨,便是道家佛家说的绝红尘,唐时想着自己不用修无情道似乎也能无情,只是他此刻走不动了。

在祝恒所说的距离小梵宗很近的这个地方,他们还在市镇之中,却不想远远地走过来一群和尚,似乎是小梵宗的,个个都是土黄色的僧袍,却独独有走在最边上的的一名和尚乃是月白的僧袍,垂着眼,似乎不曾理会这身周的红尘俗世。

唐时走不动了,他忽地缓缓抬了右手,掐住左手那修长的小指。

十年闭关,后会无期;古井不波,又为谁而动?

远远隔着这熙攘人群,是非走过去了,脸上带笑似乎与身边的大和尚说着什么。

唐时没上去打招呼,只是远远看着。

祝恒走了一阵没看唐时跟上,回头看他站在原地,眼神似乎晦暗,便问他道:“怎么了?”

唐时跟上来,却一笑,道:“没怎么……只是……”

“只是?”祝恒皱眉。

“只是……动情了而已……”

有时候不想面对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那些东西还在他脑海之中盘旋的,不过是藏得更深了。

枉他以为十年闭关,定能去除俗心,不想还是不能免俗。

他终究不是什么圣人。

白钰怪笑了一声:“十年闭关清修不知肉味,你方才是看到哪个漂亮姑娘动情了?”

唐时只是笑笑,很久不言语,等到众人笑够了才说:“师兄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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