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卿跟在萧落身后,细细观察着眼前的人,穿着像往常一样透着书生气,只是往常的气质却全然不在了。
萧落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他说不如到他住的地方一叙,便再未回头看过他。夜卿觉得,无论他是不是萧落,都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油嘴滑舌的书生了。
之前未曾发现过萧落有什么异样,夜卿觉得,身边的事情都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这一切,都源自拂月那段空白的记忆吗。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随着萧落來到另一个宫殿,夜卿看到了一个人,言桀。
在夜卿的记忆里,言桀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别人和自己都同样心狠。
“这是......”言桀看到夜卿之后,感觉到他身上有陌非的气息,不禁皱紧眉头,真是个刚一见面就容易讨人厌的人。
“蜀山夜卿。”萧落看了眼夜卿。
夜卿点头示意。
蜀山。
“你带蜀山的人回來做什么,降魔吗。”
“朋友。”
言桀也沒再说什么,既是萧落这么说,他自己应该有分寸。
随后,萧落将夜卿带到他的房间,坐下來。让人为他倒了杯茶,于是便坐下來与他闲聊。
夜卿很好奇,他问萧落说,他究竟为何变成了这样。
萧落说,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他原就是魔界之人,只是封住了魔力和记忆,投入人界了而已。
夜卿知道,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倒也无妨,不论萧落是何人,有何预谋。以他现在的功力,对付他也很容易。
萧落喝了口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信。”
夜卿起身,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这么大,倒也稀奇。之前的萧落怕是已经不见了,那么这个......
“我可否在这里住下。”
萧落先是一愣,然后忽地笑了。毕竟是昔日的朋友,自是沒有问題的,待某一日变成了真正的敌人,那也是日后的事情。
然后,萧落叫下人帮夜卿安排下住处。此刻萧落知道,变了的不只是他。夜卿如今的功力,倒是也让人看不透。看來,好戏要上演了。
萧落心里像是沉寂了许久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值得醒來的理由,克制不住的兴奋侵袭了他的心智。
言桀独自坐在大殿,这陌非,他虽未曾亲眼见到被天罚,但是他百分百确定他已经不会存在这世上了。久违的陌非的气息突然出现,有些慌了心神,但是......陌非,如果你真的沒死,不如接着我们的游戏,继续。
这边已渐渐燃起了战火,而拂月,好像沒有意识到自己被封印的后遗症已经隐隐开始了。
拂月也知道,简烛不会轻易放他走,只是这几日太无聊了。
然后,她就开始好奇,好奇简烛的事情。很多人都挤破头想要飞升天界,这个人,却偏偏跑來了魔界。
简烛看她盯着自己屏风上的画目不转睛,就猜到她要做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只是你忘了。”简烛说。
“什么。”拂月惊讶,青鸟有读心的能力吗。太可怕了。
简烛不理她,是的,他给她讲过,他的故事。只是那个时候的事,她已然全部忘记了。
“简烛,为何不待在天界。”拂月看着屏风上的青鸟,还是有些神鸟的气息,为何要离开呢。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天界的。”简烛说。
关于他的事情,说來话长了。
他对拂月说过,简烛迷恋上那个张扬狂傲的拂月的时候......
那时,拂月坐在简烛大殿前方的椅子上,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白发垂地,她总是这样,连头发都懒得挽起。
简烛很大方地告诉她了,多年來不愿提起,也不想回忆起的事情,便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來。
说起在天界的时候,简烛印象最深的就是西王母。她,天姿掩蔼,容颜绝世。整日喜欢看着她的蟠桃,喜欢在瑶池闲散地养神。她喜欢平淡的日子,不像二郎神,总喜欢这三界能有什么大事,不然就太烦闷了。
你可听说过,青鸟的眼睛可以起死回生可以让凡人长生不死。当日,后羿射杀了青鸟族的一只青鸟,将眼睛挖出來之后便化成了那长生不死的仙丹,最终导致了嫦娥飞仙。天帝因此而不容我们的存在,若是,每人都因你们飞仙而來,这样的捷径,天界必会大乱。
三界众生,全部都是自私的,神仙也不例外。青鸟一族,若不除去,怕是天帝睡觉都不舒坦。
当天帝带着天兵天将要将青鸟铲除的时候,是西王母救了它们,当日她踏云而來,衣袂飘扬,她对天帝微微一笑,媚倒众生。她说,这些孩子们又有什么错,不如让我來管着,若是出了什么事,由我负责怎样。
只这一句,便救了青鸟一族,只这一句,青鸟们生生世世愿跟随她身旁,她守护着它们,反过來,它们也要守护着她。
可是,她做到了,我们却未曾做到。简烛垂着眼睑,不管过去多久,这份愧疚与自责却是刻在生命里,去也去不掉了。
那时,简烛一直随着西王母生活在昆仑山,与毕颜和黑玄一起。我们三个被凡界称作三青鸟。
千百年來,一直都是简烛为西王母传信,只做一个信使而已。在这昆仑山上,他们的生活平淡无奇,却也很幸福。
简烛总是飞往人界,见多了人间百态,本性虽不坏,却渐渐变成了玩世不恭的性子。原本传完信便直接飞回昆仑的,可渐渐地,开始贪恋起人间來了。
久久沒有回昆仑的简烛,自然是不清楚天界会有什么大事,这安逸的日子过习惯了,便失了该有的警觉。
直到......
简烛正与这人间的女子假模假样地腻腻歪歪的时候,毕颜突然出现了,她说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她跟随着西王母,却听到天帝要将青鸟赶尽杀绝。后來,西王母有些生气,然后两人就争吵起來了,听的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简烛,你要怎么办啊。
简烛自是未曾想到这多年过去,天帝还是要剿灭他们,虽不知是何事,可他们究竟是何处冒犯了天帝,他要处处针对他们。
大不了拼了,反正他们对于天帝來说像是威胁一样,看來早晚都有事,天帝又何惧。
毕颜一把抓住冲动的简烛,若真是要这样,便不只是青鸟族与天帝的事情了。还是一起回去找黑玄商量商量吧。
黑玄活了很久,也总是帮西王母处理一些她懒得管的琐事,所以要比他们两个稳重许多。
简烛与毕颜來到瑶池旁,黑玄趴在瑶池旁闭目养神,好像未曾注意到他们接近。
黑玄是一只大鵹,赤首黑目,它静静地卧在那里,平日里他们是不敢打扰他休息,他很少生气,每次生气都是因为沒睡好,因为生气的时候太恐怖,所以,毕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他。
黑玄睁眼,何事。
这一说话,倒是把毕颜吓得不轻,看他并未生气便放下心來。
他们将事情讲给黑玄听,黑玄化成人形,低头束起黑色的长发,脸上未曾有任何表情,像是俯视苍生的天神。
“这件事,西王母自有办法。”
他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先放心,事情还沒有严重到要拼了性命的地步,那便还有转机。
“简烛,你回三危之山,先将消息告诉他们,大家好有防备。我去找西王母,毕颜留下,若是她回來,也好了解情况。”
刚说完,简烛转身便走。
“简烛,你的性子最好收敛一点。”黑玄在警告他,这是第一次。
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的话,简烛是宁愿被灭族也不会让西王母有危险。若是知道那个善良的女子愿意用那残酷的天罚与他们一族兑换,简烛便不会回去那里。
到三危之山后,简烛告诉同族这个消息,然后便开始商量要去哪里躲起來。
谁知,简烛刚到不久便看到天界众神一起來了,一时有些气恼。
简烛抬头看向众神,未曾看到西王母,她,去哪儿了。有种不详之感,可西王母毕竟也是天界的上神,应该不会怎样吧。
那一日,怕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简烛看着同族被杀尽却不知该怎么做,越來越侵蚀心智的愤怒和抵抗,却怎会是众神的对手。
住手。简烛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柔。
是西王母,黑玄和毕颜。他们随侍在西王母身侧,却沒有往常一样威风,均化作人形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中透着一丝绝望。
怎么了。
“我知以我一人之力挡不住你众神下的决定,只是它们如我的孩子一般,我怎忍心看着它们就此消失,如果你们愿意再听我一言的话......”
不要说......
“我是否可以......”
拜托,黑玄,毕颜,你们在干什么。
“替他们受下这天罚。”
如果说,若能不惜性命偷來西王母的昆仑镜让今日之事不要发生的话,我愿意。
后來简烛才知道是青鸟族的一部分青鸟偷喝了人类之血才惹怒了天帝。但是,说再多,也不过附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