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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虎穴得子人皆惊——取至宝进驻雨苍山(1 / 1)

待司马懿倏忽之间离去后,紫丞目光闪转,冷意浮现,继续朝着献帝所在之处寻去。

终于,他踏入了那一方幽闭献帝的院子,殿门竟是无力的敞开着,透出靡靡纱帐垂垂轻扬,满殿没有灯烛,只借着月光能看清所有的陈设皆在,却了无生趣。

紫丞踏入,鼻尖缠绕的是高良香和水安息煅烧出的薰香味,浓烈而烟雾弥漫。

殿中,献帝一袭常服,望着里侧的一扇春景屏风,整个背影是说不出的萧条落寞。

紫丞垂眸走近,感同身受的轻语:“父皇,夜深了,怎么还不休息?”

这声音令献帝如遭雷击,甩过头来惊愕的呼道:“丞儿?真是你!!”他不敢相信的冲到了紫丞的面前,打量着他的眉眼、鼻梁、薄唇、衣襟,直到与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完全重叠,他高兴的不知所措,“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如此面对面瞧着,紫丞也看出献帝脸上多出的皱纹和那近乎灰白的面色,不禁诧异:“父皇,数年不见,你……怎会变成如此憔悴……”

献帝浑身一抖,愧疚喃喃:“丞儿……朕……朕对不起你……方才在刑场,朕居然连你也救不下来……”

紫丞垂眸不言,心下一片苍凉。

“那年也是……”献帝痛心的握住了身旁的椅子扶手,一寸寸的像是要将木屑全部抠下,“瑛儿从我身边被那些恶人硬生生的拖了出去……我……我竟无力阻止……我竟只能眼睁睁的、眼睁睁的……”

难以说下去了,献帝崩溃的低吼:“丞儿……朕本不该再苟活于世上,只是……朕的性命早已在二十年前给了一名女子,并在那名女子的面前发誓……只要大汉一日尚在,朕……朕就必须为这天下、为这百姓尽一份心力……”

紫丞微微诧异。

献帝道:“那名女子要朕改变乱世……给了朕三年……可是一个三年、两个三年……三个三年……朕……朕竟只让千万子民越亦痛苦,而那名女子……却也再不出现取朕性命……”

两人俱是默然,死寂的大殿里,穿堂风冷的钻入袖子,冻彻肌骨。

献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决心,他从椅子的机关下取出了一卷绢帛,交予紫丞,“丞儿,这张诏书,你拿去吧。”

“……父皇?!你……”紫丞接下了诏书,惊讶的凝视献帝。

献帝终于笑了笑:“丞儿,你的事朕都已经听说了。相信你来到此地,也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想着从前的事,娓娓道来:“从小,你就与一般孩子不同,懂事、乖巧、聪明,甚至从不哭闹。那些艰涩枯燥的治国方略、兵法古籍,你总是能轻易的心神意会、朗朗上口。但朕知道,其实你也喜欢花、喜欢草、喜欢那些形形色色的新鲜事物和宫里的人们。只是……只是天意弄人……紫狩大哥……还有瑛儿……原本我们以为可以让你在宫中顺利的长大成人……却没想到还是……”

紫丞听着眉心微蹙,不禁发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献帝沉默片刻,已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紫丞。今日一见,他了却了心愿,想来也不会有他日了……

“丞儿,实际上你的母后因体质之故无法生育。”

这话像是一股暴风雪撞在了紫丞的心口上,他不能置信的呼道:“什么?!”

献帝苍凉的笑着,道:“我到现在仍不知道瑛儿嫁给我是对是错,毕竟瑛儿在遇见我之前,她便与紫狩大哥结识了……”

紫丞心中波澜不断,却是掩了神色,静静听着。

“瑛儿她……我知道她心里原是喜欢大哥的……但是她……最后却选择了我,她说她想陪我一辈子,我心里自是欢喜的。只是她喜欢孩子,却……朕私下寻遍良医也毫无办法。后来众臣劝我立妃,我实在不愿……我是真心想好好珍惜她,便瞒骗他们瑛儿已有喜。”

“正当我俩为此发愁的一日,你的父王,紫狩大哥恰好来到皇宫,将你交给我们,并告诉我们,你体质特异,为保你性命,唯有让你在皇宫生长。我们原就深受大哥之恩,当时更是欣喜不已,后来,因缘际会下我们又收养了绪儿,一方面也是想可以与你作伴。”

“那绪……?!”紫丞震惊。

献帝点点头,“不错……他也非朕所生。”

紫丞因着震惊,久久无言,这一瞬脑海中无数过往的意念飞散开来,仿佛皆如一面铜镜顿时支离破碎,映照着今非昔比的不堪。

献帝却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如今你能来看朕,朕很开心,朕多年的心愿也算能实现了……”他深切道:“朕现在立你为储君,相信你的智慧与武才都已足以与曹操抗衡,百姓在你的领导之下,一定能得到富足与安乐。”

“父皇……”紫丞的眸底泛起一泓惊愕,“可是我……我不是……”

献帝似是知道紫丞欲出口的话,语重心长道:“丞儿,在朕与众臣的眼里,你一直是继承帝位复兴大汉的最佳人选,封你为黎王,亦是期许你能为万千黎民带来幸福。”顿了顿,神色转凄,喃喃:“但是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理想与想法,大汉……若真因此结束,也是朕的天数……朕绝不怪你……毕竟……你与绪的身世本不该瞒着你们……但是为了瑛儿、为了这大汉江山,朕却什么也不能说……”

说着说着,彷如是三生三世的凄楚在这一瞬全数演来,献帝蹒跚的走向那已经被去处龙纹的座椅,抠在扶手上的手不断的颤抖。

“那日……我知道你离开皇城的时候,对朕和你的母后自是怨怪的……但是朕只要你记住,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永远是朕心中挚爱的孩子。这个天下再重、再大也比不上你和绪在朕心中的地位。今日能将这江山托付于你,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这一席话,如从万水千山外传来,带着一圈圈回音,萦绕在紫丞的耳侧,此后便是长伴长随、永不消退。

心底泛起的感动、责任、怅惘、坚定,洪水一般涌上,化作狂澜。紫丞修眉凝起,千言万语最终是化作“父皇”二字,悠悠一叹,余音悠长。

昏暗的灯烛之中,献帝的轮廓朦胧的像是镜花水月,所有的光鲜都在被夜的黑暗所吞噬,只剩这微弱蜡炬的光,打磨着他憔悴苍白的面孔。

他心中自知,烛火尚能在黑暗中燃烧出一小块光明,而他,却是连一截残烛都不如了。

不禁叹惋:“有人说人生在世短短数年,眨眼即过……而我却觉得……这一世对我而言,已经太长、太长……”

“父皇……?”紫丞犹如被从梦中惊醒,觉得献帝这话听来太过揪心。

献帝却笑了:“你不用担心我……”深切道:“今日你能来看朕,朕真的很开心……绪儿自小便任性一些,他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我很担心他……但是我知道你对他一向很好的……他……就交托给你了……”

“父皇……”紫丞的神色严肃下来。

献帝缓缓坐在椅子上,祥和的笑着,轻轻挥手,那样子一如紫丞小时,望着父皇朝着他挥手,亲切的说着“丞儿累了吧,到朕这里来……”

可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是。献帝苍凉的叹了叹,唇角挂着满足的笑,“丞儿,皇宫警卫森严,不宜久待,你……离开吧。”

紫丞不言,心中涌出的感觉甚是不安,许是灯烛太过昏暗、夜太过黑,那样浑浊厚重的黑暗似隐隐预示着什么。

终是缓缓施礼,将一切牵念都施在这一礼之中,“……孩儿拜别父皇。”

言罢,步伐沉重的朝着殿外而去。

“丞儿。”似听见献帝朦胧的挽留声。

紫丞驻足,回望,“……父皇?”

“……没什么,你去吧。”昏暗中,椅上那朦胧的身影,欲言又止。

紫丞闭目,袖下的手在不经意间握了起来,像是势要捏碎这片无穷无尽的黑暗。缓缓回身,身影出了宫殿,缓缓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中。前方是沉重的看不见光的长路,不知会延伸到哪里,而后方,则是昏暗的孤灯残烛和无止尽的沉默……

望着紫丞的背影消融在黑夜之下,献帝靠在椅上,长叹一口气,将此生寥寥几十年的压抑、悲怆、痛苦、无可奈何……全部叹尽。

唇角那满足的笑容也不断加深,最终,深的再无悔恨、也再无退路。

“瑛儿……皇兄……小棠……朕,现在是不是可以去见你们了……”

出了殿堂的紫丞,一颗心如被夹在无数隔板之间,酸痛、迷惘、无路可去。

从没想到,献帝的处境竟是如此,可笑自己这些年来全身心的扑在同族之上,却忘了更多设身处地的去想想,人世间到底是怎样的局,而那宏伟如牢笼的宫阙,又是怎样一番人间地狱的场景。

手中握着诏书,丝帛的冰凉,浸透了掌心。紫丞大概明白,献帝给他诏书的用意是什么,但他……究竟又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脚步声迭起,纷乱无章。有人喊着:“刺客!有刺客!!来人啊!抓刺客!”

紫丞一惊。莫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踪?但一路走来,又并未被人察觉……

这时暗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仙人师傅!仙人师傅!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啊!”

“喂!怪仙人!你别乱走啊!”是琴瑚,“你再乱走少主还没找着我们就要被抓去关啦!”

“关了正好!”楼澈的声音朗然而激动,“这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像个大笼子似的,走来走去都一样!若咱们可以跟弹琴的关在一处,岂不省事!”说着说着还笑了几声,“这样本仙人不用找就可以直接把弹琴的救出去啦!”

鹰涯吼道:“满嘴歪论!要是因此打草惊蛇害了王,我鹰涯绝不会与你甘休!”

众人就这般从黑暗中冲出来,毫无预料的,看见紫丞就在宽阔的甬道之上。

鹰涯大惊:“王?!”

“弹琴的?!”楼澈也没想到,紫丞竟忽然出现。

“紫丞兄弟!”苏袖激动的呼道。

紫丞的眸底闪过惊讶的神情,望着冲到面前的楼澈,不禁喃喃:“楼澈?”

楼澈浑身一震,因着心里还对瓦口关的事情介怀,觉得面对紫丞有些别扭,赶紧转过身去,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惭愧的,怒斥起来:“不对!本仙人做什么要怕看见你!那天明明就是你下手比较重!本大爷没找你算账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鹰涯愤然色变:“楼澈!你竟敢如此对王说话!”

紫丞抬手,阻止了鹰涯继续说下去,半合双眸,徐徐叹道:“那楼兄今日又为何前来?”

楼澈被堵得语结:“这、这——当然是来救你!”不觉将真话直接给说了。

紫丞的眼底涌起异色。

楼澈忙道:“你不要误会!本仙人可是从来不做倒贴的事!谁叫你那么笨,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抓了!这样本仙人多没面子!!亏本仙人还把你当最大的对手呢!”

紫丞徐徐叹气,语调里有些疲惫复杂,“楼兄何须如此辛苦,世上能人众多,今日就算没有紫丞,相信楼兄亦不乏对手。”

楼澈怒了,眉毛袖子全都飞了起来,冲到紫丞近处,大吼:“弹琴的!你、你还听不懂吗?本大爷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出手的!救你是因为、因为你是本仙人的朋友!”

“朋友?”这样一个熟悉又近乎陌生的词,撼得紫丞身躯微颤。他是魔,楼澈是仙,魔和仙还能成为朋友?

楼澈不明白紫丞心中所想,一股脑的点头应道:“对!谁叫本仙人到现在都还不能打败你!不能收服!也不能使唤!只好、只好和你做朋友!”说着说着,咬着舌头蹦出一句:“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又道:“而且本仙人是本仙人!师父是师父!你不可以混为一谈!你还不是没告诉本仙人是魔!再怎么样也应该扯平才是!总之,你要是再混为一谈,本大爷就和你绝交!”

楼澈的话,宛如一支箭刺进了紫丞的心底,令他震住,半晌没了言语。心底有些暖、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却还是狐疑。

纵是听见再窝心的话,却也是仙的话,他蓦然自嘲的笑了笑。

仙的话,真能相信么。

苏袖倒是开怀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假仙人,你在葭萌关一定是狠狠的得罪了紫丞兄弟吧!难得看到你这么低声下气的表白哦!哈哈哈哈……”

楼澈一拳头虚挥过来,额角青筋暴起,“少罗嗦!男人婆!信不信等下本大爷就跟你较量几下!”

却说就在这时,远处那些追踪而来的禁卫军,越来越近了,他们的声音也响亮起来:“声音好像在永安殿那边!快!快将他们抓起来!”

黑暗中,远远的有些人影,在朝着这边奔走。

紫丞却只淡淡收回了目光,对众人道:“此地不宜多言,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到后山一避吧!”

一行人连忙撤走,按照紫丞的指引,朝着后山而去。

身影如飞,衣袂扬起,紫丞终究是回望了永安殿。

那里,依旧是那般昏黑,像个望不到尽头的噩梦般,沉甸甸的矗立在恢弘的宫阙一角。困在那殿中望不到人间的,又岂止是献帝一人?魔族的千万同胞,不也是这样的境地?

不禁揣紧了怀中献帝所给的诏书,紫丞坚定的望向后山的方向。

如今,他终于来到了后山,曾经跟宵明交换的承诺,也差不多该实现了。

永安殿中,值夜的宫婢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便摸索着入了永安殿,唤着:“皇上……”

可昏暗的殿中,孤灯下,唯有一人躺在地上,龙袍冕冠加身,在穿堂风中不动一下。

“皇上?!”宫婢赶忙过去查看,这一瞬,惊恐的跌坐在地,呼喊着:“皇上!!来人啊!不好了!!皇上他——!!!”

这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永安殿,却刺不穿连绵的宫阙,刺不透厚重的夜幕。

遥远的南门前,紫丞惶然间驻足,这一瞬不知怎的,心口像是缺了一块,在不断的漏着风,那风里有着五味,浓重的渲染在他的五脏六腑上,整个人都像是虚空了似的。

这蓦然来临的失措,让紫丞不由念着:“父皇……”

他仰头望着南门,穿过这扇门,就是后山。可为何临到这一步时,心头会出现如此不祥的预感,心间更是莫名的涌出鲜血……

“弹琴的,怎么了?”楼澈突然拍了紫丞的肩膀。

“……没什么。”紫丞只能咽下心头那沉重的感觉,与众人一起,朝着后山走去。

就这般一路行着,不知不觉,黑彻了的夜空泛起了湛亮的银白,曙光破开了昏沉,从密密麻麻的树冠上射下,洒了一地金屑,也晃花了人的眼。

走在前头的苏袖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的山壁和树木,道:“紫丞兄弟,前面没有路了!”

紫丞的视线却穿过藤蔓树枝,落在了后面被遮挡着的一块山石上,那山石上似有着浅浅的紫色流光,那是异形的文字,散发着巨大的灵力。

“终于找到了……”紫丞如释重负,平静的语调里透露出激动。

“此门果真在皇城后山……”与宵明的条件交换,看来终于到时候了。

紫丞朝着那扇隐蔽的门靠近,但就在这时,门上突然亮起了咒文的魔光。

“……这是?!”苏袖大吃一惊的盯着那团紫光。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哼,你们已无路可逃!围起来!”

只见远远杀来一队人马,从这狭窄的山道四处,如影子般落下。为首的那人策马而来,狠狠勒马停住,竟是刘绪。

眼看着卫兵们将几人堵死在此,一行人不得不摆开阵型,背水一战。

楼澈挑眉,哼道:“又是你这小子!”

鹰涯这瞬间暴跳如雷,双剑立刻冲出。

刘绪持剑,指挥一众官兵冲上,愤怒的吼道:“你们这些叛党,既然来此劫囚自找死路,我就成全你们!”

事出突然,众人连忙应战,因着这些日子早已练出了本事,对付一群卫兵倒是手到擒来。

楼澈一记仙法,痛打得卫兵们仰倒在地,得意的笑道:“喂喂,阴沉脸的,你又败了!”正好刘绪此刻孤军深入,就在楼澈近处,楼澈不禁道:“唉,我说,既然打不过我们又何必勉强,你看看你身后的弓兵可都拿着弓对着你呢!若我们拿你当挡箭牌,你只要一眨眼就变成刺猬了!”

刘绪大惊,连忙回头望去,只见稍后而来的夏侯渊立在那里,一脸冰冷的指挥卫兵们拉起弓箭。刘绪心下一凛,手中的剑不禁微微颤抖。

而随同夏侯渊一起而来的璎珞,在旁劝道:“夏侯将军,义父并无下令说要赶尽杀绝,更何况侑王现在如此靠近他们,我们不该下令弓队拉弓。”

夏侯渊冷冷睨了璎珞一眼,不屑的冷哼道:“区区女伶也想指使本将的行动!”毫不客气的揭穿了璎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思!方才一听有人劫狱便急急忙忙跟了过来,你现在恐怕巴不得他们赶快从我们的眼皮里逃跑吧!”

“你、你说什么!”璎珞身子一抖。是,她是存了私心的,可她不会忘记她是曹操的义女,她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义父的立场上。可是夏侯将军,却是根本不信任她吗?

夏侯渊冷笑:“这几日你在牢里对那小子百般照顾,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哼,倡优就是倡优!见了漂亮的男人就舍不得了!枉费孟德还想对你栽培!”

璎珞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你……”她身为曹操的义女,在夏侯将军眼中,竟是这般不知廉耻之人?

望着璎珞惨白的花容,夏侯渊冷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今日要不是孟德还得靠你和东吴打好关系,我夏侯妙才早将你这吃力扒外的女人杀了!”下令道:“来人!将‘璎珞小姐’牢牢看着!”

话音一落,便来了好几个卫兵,用长矛对着璎珞,将她包围起来。

望着这一幕,刘绪的心中陡然涌出一抹兔死狐悲的愤慨。几乎同时,夏侯渊望了过来,冷笑:“至于‘侑王刘绪’嘛,也可以不用留了!”

刘绪怒发冲冠,犹自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愤怒的吼道:“夏侯渊你说什么!你想借此机会暗杀本王吗?”

“哈,暗杀?”夏侯渊猛一挥手,狂妄大笑:“不,我是明杀!刘绪,我真替你可怜,你居然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连自尊也不要……哈哈哈,果然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生命力坚强啊!”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楼澈、苏袖、南宫毓等人全都变了脸色,交换目光,莫不惊疑。

刘绪身子抖动了一下,面目扭曲的吼道:“夏侯渊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残酷的冷笑,狂妄狰狞之极,夏侯渊抱肘睨着眼前众人,道:“我说!你们两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居然还能在皇宫中生活那么多年!!现在就算携手黄泉,也算死的不冤了!来人,放箭!”

应着夏侯渊的命令,一众卫兵拉起了弓箭,直指刘绪和紫丞一行。众人指尖一弹,顿时,万箭齐发如雨。

刘绪眼见得那银亮的箭头带着一股森寒之气,向自己袭来,索性扬起剑准备硬接了。可电光火石之间,紫丞身影如飞,竟是宛如从天而降了一般,抱琴挡在了刘绪身前,直面万千箭雨。

魔光乍现,这一瞬间似紫气东来一般,照亮了半白的天,映上一层魔魅的紫光。

紫丞将魔力汇聚在琴上,琴身在身前悬空旋转,陡然大展双臂,释放了滚滚魔力,将万千箭矢狠狠的炸作段块。

但因着箭矢过多,有些更是角度极其刁钻,紫丞只觉得胸口一突,一股血气不受控制的涌上来,他差点喷出了血,只能靠着琴支撑身体,跪了下去。而身后的刘绪也肩膀中了一箭,表情扭曲。

眼看着还有剩余的箭矢急速射来,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乘魔光而过,自虚空阵法中浮现,刚剑横扫几下,将最后的余箭扫落在地。

其余人等趁此片刻,立刻冲上,掩护着紫丞和刘绪全部退到那人之后。

再接着,山壁上隐藏的大门机关忽然被那人开启,众人立刻钻了进去。

事情来得突然,卫兵们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这会儿只凭本能冲上前去,想要追入那山洞之中。

但璎珞先一步跑到了洞口,伸开双臂以自己的身子作墙,阻挡住重重卫兵。

她不会让这些人再去追杀她的朋友!

此刻,因着紫丞等人飞速的撤进山洞深处,又一连串的经历了数个空间阵法,是以,原本就受了箭伤的刘绪最终体力不支,不省人事。

山洞的深处,俨然是一座巨大fǎ阵,深红色的火焰遍布整个空间,仿佛无时无刻不燃烧在经过的每一处角落,一股刚烈又恐怖的热浪滚滚袭来,让人胸口发闷。

在虚空悬着的法阵道路上,紫丞将刘绪放下,探了探刘绪的鼻息,又检查了刘绪的情况,终究是微微松了口气,道:“所幸没有大碍,琴湖,谢谢你的伤药。再来只要静养绪应该就可复原。”

言罢,望向方才施救的那人,那内敛沉稳,面如刀雕,果决的喜怒哀乐不行于色之人,此刻只静静看着紫丞,如一块玄铁般稳然。

紫丞淡淡一笑,拱手道:“方才多谢首辅相救,自入邺城,首辅对我rì夜监视,恐怕就是为了此刻吧?”

此人正是宵明,如今众人看着这一幕,也渐渐回想起昔日紫丞与宵明那番听不甚懂的“约定”,此刻想着仍是很不明白。

宵明沉默片刻,冷道:“你果然可以打开此门。这就是你故意被擒捉的目的?”

这话俨然触怒了鹰涯,这会儿双剑齐出,吼道:“宵明!你胡说什么!”

宵明冷冷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鹰涯,放下你的剑,我今日不想与你争执。”

鹰涯仍是一脸怒色,见宵明身上没有任何斗志,哼道:“你若对王心有不轨,我不会放过你。”

宵明仍是不兴波澜,就这么直视紫丞,不咸不淡的说道:“阁下以寡敌众、兵震瓦口,谋定后动、智退葭萌关大军,确实展露文武之才,直视如今以身犯险,深入邺城要地,我该说你是不怕死呢?还是有胆识?”

紫丞浅笑着作答:“洛阳一别,紫丞从未或忘对首辅的承诺,既然首辅有心一试紫丞之能,紫丞自是全力以赴。”望向这混沌空间的深处,眯了眯眸,“更何况邺城,有太多的东西,让紫丞不得不以性命为赌。就比如位于此处的那两样‘宝物’。”

宵明沉默片刻,问道:“你如何知道他们便在此处?皇城后山人烟稀少、护卫森严,在你被擒之前,应该从未踏足此地才是。

紫丞答:“我本也尚在揣度首辅屈居京城的目的,揣度首辅担任廷尉、掌管皇城禁军的原因,若首辅只为登高一呼、改变世代,似乎不需隐忍如此之久。”眸光寸寸加深,心中早已洞明,“唯一能让首辅不肯离去、长年顾守此地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便是‘黑火腾蛇’与‘魔兽混沌’吧?”

尽管两人晦涩不明的对话,众人不大能理解,但那“黑火腾蛇”与“魔兽混沌”的名号,却震惊了不少人。

楼澈呼道:“上古六神之一的黑火腾蛇?弹琴的!这里究竟是何处?!”

对于楼澈的疑问,不理不睬,眼神沉沉如铁,盯着紫丞,“先王什么都与你说了?”

紫丞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因思及逝去的父皇,目光变的悠远、浓稠,他垂眸吟道:“混沌之藏可让我族富倾天下,黑火腾蛇可让九州山水尽化烟尘,父王曾告诉我,封印腾蛇……是他此生最痛苦的决定。”

往事似萦绕在宵明脑中,脸上的神情也黯然了几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将自己的性命都送掉了,再来后悔岂非太迟。”

听言,琴瑚大怒:“宵明!你、你怎么能如此说先王!你什么都不懂!”

紫丞道:“众生皆有生存权利,任意剥夺岂非与天界仙神一般?我以为首辅已有切肤之痛。”

宵明眉头暗皱,望向混沌空间的深处,道:“紫丞,既然先王将开启此门的决定权交给你,那就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作为吧。只要你真能释放腾蛇、唤醒混沌,我与雨苍山族众便尊你为王。”

鹰涯、琴瑚惊之。

紫丞一笑而过,事情如此发展,也不过早在意料之中,若非摸透了宵明的思虑,自己又岂有这诸般布局,全只为步步为营罢了。

笑道:“既然首辅如此信任紫丞,紫丞必不会让首辅失望。”

在这混沌幻境的深处,紫丞望见一名被无数咒缚困于阵心的男子。那人身负银亮玄甲,肩披赤色挂,那冷酷的睡颜上雕镂着不甘和近乎狂烈的仇恨执着。

紫丞静望片刻,胸臆间一股物是人非的愁绪盘旋升起。黑火腾蛇,个性狂傲,独来独往,却与父王相交莫逆。本为仙班,也因协助父王而一同被打入魔道。

“黑火腾蛇……父王昔日最强悍的心腹战友……”敛眸,将眼底的愁绪一丝丝冰冻成沉静如水的淡然。

“请醒过来吧,我需要你的帮助……”紫丞祭琴,以琴破咒,咒缚碎散之刻,轰响声撼动了整个混沌领域。

沉睡的腾蛇瞬间睁眼,那是一双狂傲到睥睨天下众生的火热眼眸,狷狂、唯我独尊、因狂喜而近乎疯魔。

“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掌间聚起黑火,这炽热的火焰也将他眼底的狂喜瞬时燃作无比怒焰。

“紫狩!你居然将我封印在此!我定要杀了你!我定要杀了你!!”

陡然间看见了熟悉的面容,视线骤的落在宵明脸上,“宵明,是你将我放出?”

宵明面不改色的以眼神示意了身旁之人,“不,腾蛇大人,将您释放出来的是他,先王之子紫丞。”

那“先王”两字如一瓢冰水浇在腾蛇的头顶,这一瞬呼吸蓦止,心头的狂喜和怒焰,那无数复杂的情绪都变的干涩不堪。

腾蛇怒吼:“先王?宵明,你在说什么?”

紫丞眸底生出些怅然,“腾蛇前辈,父王他在十年前与相丹一战便已过世。”

腾蛇浑身一震,咬牙切齿道:“相丹?炽仙军之首?他算什么东西!紫狩怎么可能败给他?!”这样的消息只如比黄泉的召唤更加残忍,他腾蛇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对挚友的情谊和怨怼早已令他再无法念及其他的事。如今一朝梦醒,竟知故人已亡!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吼着:“在我未亲手杀死紫狩之前,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死!”

陡然转眸,眸光犀利的剜在紫丞脸上,“你是紫狩的小孩?!是他和那卑贱的女人所生?”

紫丞正色道:“母后虽非紫丞生母,但她身为人类女子,并无过错。”

腾蛇狂笑不止,原来自己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人类又如何?管她是谁,又与他腾蛇何干?

“哈哈哈哈……人类在我眼里只不过有如蝼蚁!紫狩之子,既然你有勇气来到这里,你父亲欠你的,就由你来偿还!”

眸中涨满了狠戾之色,他死死盯着紫丞,咬牙切齿的念着:“黑的火焰啊,燃烧一切吧。我将撕裂你,以报紫狩将我封印之仇!”

一把巨镰被召唤到腾蛇手中,狂暴的腾蛇卷着足以燃尽一切的黑色火焰,杀气腾腾朝着紫丞攻来。

琴瑚踢了蹴鞠挡下一击,惊道:“腾蛇大人!您在做什么!请您住手!”她不明白,腾蛇大人不是先王的挚友吗?怎会对王出手!

眼见得腾蛇的杀戮与愤怒之气强烈无比,鹰涯眉心皱起,心知腾蛇对先王的怨愤一时无法以言语劝说……只得嘱咐:“琴瑚,保护王!”

鹰涯如此一喝,不止琴瑚,所有人都意识到眼下的情形,也分明感受到腾蛇迫人的杀气和压力,如恐怖的毒火般恨不能烧尽一切。

面对这样的强敌,也唯有楼澈热血沸腾,甩着手中的仙笔,哈哈大笑:“弹琴的,本仙人体内的血液整个沸腾起来了!既然这只叫腾蛇的还不算你的手下,本大爷要定了!”

紫丞唇角的笑容略是无奈,竟是到了这般时候,还能听到如此轻松的话语。只得淡笑:“楼兄若吃得下,不妨试试。”

楼澈并不当真,率先施展仙术,冲了上去,谁想腾蛇那镰刀上绕着的黑火,竟是将其身七尺之外都烧得仿佛寸草不生,强大的魔力让楼澈大惊,几番较量下,唇角便渗出血来,直感到浑身上下都遭受了重创。

因着心中敬佩震惊,楼澈叹道:“这就是六神的实力吗?不管怎么打斗毫发无伤,还能轻松挡下本大爷的攻击……”

众人也渐渐支撑不住,脸色难看,那黑火如烧着心肝脾肺似的,将人从里到外狠狠的撕扯。尤其是容仙,更是难以承受这样的火,痛苦的嘤咛:“紫丞大哥……”

紫丞抿唇,目光如炬,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更衬得他如涅盘的天人,清润而风华万千,虽落弱势,却气势不改。他淡淡道:“容仙、楼兄,你们都退到后面,他的目标是我。”

眼见得紫丞示意所有人都退后,鹰涯吼道:“王!这怎么行!腾蛇大人!请你住手!!”他冲上前去,用双剑挡住一轮黑火,“腾蛇大人!当年先王封印你也是无奈之下的决定!你也不该将气出在王的身上!”

腾蛇笑得狷狂邪佞,猖獗的声音里却有着讶异至深的悲痛:“无奈的决定?!”咬牙切齿的控诉:“我将紫狩视为知己,与他推心置腹、与他出生入死。而他竟为了这块土地的蝼蚁们与我反目相向!最后——竟还将我封印此处!他的妇人之仁、忘恩负义,如今想来更是可恨!”

猛地扬手指向紫丞,“你叫紫丞是吧?居然还带着可狠的仙人一同前来,打算言语不成就收服我吗?真是痴心妄想!我就亲自带着你们的尸体去坟前见紫狩!让他后悔当年对我做的每件事!!”冷笑三声,“至于鹰涯和琴瑚,你们要是想死,我就一并成全你们!”

激斗更为猛烈,双方也都拼上实力,焦灼的鏖战中,黑火烧得整个空间摇摇欲坠,不断有鲜血溅出,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不知什么时候,默然很久的宵明,突然沉沉出声了:“腾蛇大人,请你暂且住手。”

镰刀一挥,落于身后,腾蛇身躯半悬,居高临下睨着宵明,冷笑:“你也想尝尝黑火焚烧之苦吗?”

宵明冷静对答:“腾蛇大人,先王与大人的恩怨宵明不敢干涉,只是如今封印解除,若不将混沌唤醒,在此继续争执下去,恐怕我们皆会被混沌腹内的弗界之气吞噬。”

闻言,众人顿时意识到什么。南宫毓只觉得腿上冷嗖嗖的,眉头抽了抽,强笑:“腹、腹内……紫丞大哥,难道我们现在都在哪个什么混沌的肚子里面?!难、难怪一直没看见它……”

紫丞稳定住体内紊乱的内息,不动声色的揩去唇角的血迹,心中也是明白了,原来当年父王是借用混沌之力才能封印腾蛇。

腾蛇冷哼谩骂:“宵明,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怕死!待我将他们都杀了,再将混沌这只帮着紫狩的臭魔兽唤醒也还不迟!”

宵明道:“腾蛇大人,宵明并非惧死,而是宵明奔走多年,只为将腾蛇大人与沉睡的混沌释放出来。腾蛇大人的理念与我族的助力不容置疑,而混沌体内的万种宝藏更可令我族在短时间成为这个天下、这个人界最强盛的种族。”他拱手,肃然道:“宵明只望大人能顾念我族生存艰辛,先将混沌唤醒,其余之事容后再谈。”

腾蛇眼底怒意爆发,指着紫丞,朝宵明大吼:“说来说去,你只是想为这小子延长性命吧!”

“宵明不敢。”

紫丞已经稳住了气息,含上一口气,明眸直视腾蛇,“腾蛇前辈……父债子还……今日你若要杀紫丞……紫丞绝没有怨言……毕竟父王曾言……他此生唯一愧对的只有你……他还说……欠你的,今世也许已无法偿还……只好待到魔界再好好向你赔罪……”

一席话,牵动无数复杂的情绪,顶上腾蛇的脑海,昔日种种刻骨铭心,所有的情绪罗织得密密麻麻,分不清究竟是何种滋味,最终只成了怒火,“放屁!死都死了!他以为死掉之后到魔界还会是那个模样吗?!还会记得他欠了本神什么吗?!什么事都擅自作主张!真是太可恨了!”

众人又岂会听不出这语调中的沉痛,悼念也好,控诉也罢,逝者已矣,生者就是肝肠寸断仍旧枉然。

“哼,也罢!”腾蛇收下镰刀,狂妄的笑盖住了眸底深处的空洞痛楚,他笑道:“杀你们根本易如反掌,这混沌体内令我厌恶,待我回复功力,再好好用火焰凌迟你们!”

众人一惊,没想到腾蛇会忽然改变主意,心中也松了口气。

魔光闪烁,腾蛇乘上黑火,狂笑着飞升而去,“紫狩之子,你不要忘记方才的那番话,父债子还,你的性命永远是我的!”

腾蛇离去,魔兽混沌也被唤醒,整座山为之震动。外面,天刚破晓,紧急巡逻的卫兵们因这震动而心惊胆战,纷纷嚷着:“怎、怎么回事?”

混乱间,连通往宫门的木桥都似成了吊桥一般,摇摇欲坠。几个士兵惊慌的从桥上跑下,不慎摔倒,再惊慌的爬起来,“是地——地龙翻身了!”

轰响声中,不知是谁发现了空中的一团阴影,似是如鸟如鹿又如独角兽的庞然大物,双翅如鹏,从后山轰然飞出,带起风暴簌簌,卷得满宫落叶萧萧。

众人骑在混沌背上,为刚才发生的种种惊叹不已。楼澈目中含羡,兴奋的呼道:“弹琴的!这只是叫混沌吗?真是不错!本仙人要定它了!”

紫丞不语,以主人之姿,命着混沌疾飞。眼下都城中正是早市时分,来往人群讶异于空中的庞然大物,混沌所到之处,惊呼声也连连不断。

“快看快看!大家快看!大蛇飞天了!”

“什么大蛇?是神鸟降临啊!”

混乱的城池一角,璎珞在数个士兵的包围下,进不能进。她完全没想到,会蓦然望见头顶那一方阴影,而骑在混沌身上的紫丞,清润的笑着,朝她伸出手来,犹如一个救她于水火的天神般,风采绝艳,刻骨铭心。

璎珞吃惊的凝视着,这一瞬间,什么都成了云淡风轻,只有紫丞伸出的手掌,唇边温润的笑,那样深那样深的映在她的眼中。

璎珞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握紧紫丞的手。紫丞轻轻一带,混沌迅速飞离,将邺城远远甩在后方。

宵明正立在混沌最后,冷冷望一眼渐成弹丸之地的邺城,道:“混沌已在邺城引起骚动,各位先随我回雨苍山吧。”

紫丞含笑点头,命令了混沌,朝着雨苍山所在的东北方而去。

因着混沌魔力无边,正如传说中的鲲鹏般,从南溟到北海也不过一日,是以,似是没过很久,混沌便从成都上方飞过。

南宫毓本在朝下望着,当看见成都时,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终究是舍不得放不下,他出声问:“紫丞大哥,可以在这稍微停一停吗?”

众人也知道南宫毓的心结,便降落在成都城外,混沌的身量可以缩小,被藏在饕餮腹中,不会被发现。如此整备妥了,紫丞笑道:“南宫兄弟,若是你打算回府上探望尊长,我们可以陪你走一趟。”

近乡情怯,当南宫毓真的站在那朱门前时,心里莫名的情绪反倒越发的抵触,他摇摇头,苦笑:“啊……不用、不用!我还是别回去比较好!”摸着额头憨憨的笑起来:“我回去只会惹得大家不开心,跟何况爹见着我一定又会发脾气的……我可不想挨骂啊!”

正想着还是离开吧,却在这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正是从南宫家出来的。南宫毓大惊:“怎么会有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南宫家出来?”

容仙心思细致,方才那惊鸿一瞥,已经看出了些异样,“紫丞大哥……那黑衣人与我们之前在南宫家作客那一夜所追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紫丞想了想,说:“先不论是否为同一人,至少从他离去的方向看来,他的目标应该是南宫禁地不错。”

“啊?!”南宫毓大惊着就要冲过去,“要真是如此就不好了!”拔腿要走,又想起了什么,赧然笑着:“紫丞大哥,我得跟过去瞧瞧!你有要事在身就先启程吧,我稍后便赶上。”

紫丞摇摇头,温润一笑:“南宫兄弟,我对此事亦深感好奇,你若不嫌弃,且让我们随行吧。”

“咦?!这、这怎么好意思……”

楼澈最是不喜欢磨蹭的事,咆哮起来:“南宫小子!你再这么磨蹭下去人就要跑掉啦!”

“啊……是、是……”南宫毓摸着后脑勺,囧然发笑,心中却很是温暖。

一路走到碧徽河畔,果然见了那些人进了禁地,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竟也不掩饰,看起来倒像是轻车熟路。

鹰涯眯了眯眼,道:“王,我觉得那人的背影很是眼熟,似乎与南宫家的长子有几分神似。”

南宫毓吓了一跳,忙说:“不可能!鹰涯大哥,你一定是看错了!大哥他绝对不可能会破坏家规、闯入禁地的!”

楼澈给了他一记暴栗,哂道:“南宫小子,你话可别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你连在家休息都能遭到暗算了,说你家里没有内贼我才不相信呢。既然你认本仙人做师父,楼澈大爷我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的!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追查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苏袖说:“是啊,小弟,若是你确信你大哥是清白的,那就更应该将此事查出个水落石出才是!”

南宫毓愁眉不展,想了想,挤出一道笑容来,“其实我……并不在乎有谁想害我……反正我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也没有谁因此而受到伤害,所以这件事不如就此打住吧。”

众人交换了神色,彼此神情各异。与南宫毓也相处了这么久,对他的性情可以说大概了解。众人也都知道,他这人看着含糊、胆小怕事,实则对什么都看得很透彻,只是心思太善,对有些事不愿意点破罢了。

紫丞淡淡道:“南宫兄弟,请恕我直言。我认为你害怕得知事情的真相,就是因为对周遭亲近之人有所怀疑。你说没有人因此受到伤害……我不认为令尊与未婚妻子也是这么想。更何况,我们尚未弄清楚对方的意图为何,若当真放任不管,也许局面最终会导致无法收拾的景况……难道你忘了河神碧徽事件吗?”

南宫毓眉头皱着,神色苦楚,搭不上话。

紫丞笑问:“南宫兄弟,我认为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唯有正视问题,才能找出症结所在,你觉得呢?”

南宫毓低头不语,良久良久,莫可奈何的苦笑了下:“我明白了……紫丞大哥,我们进入南宫禁地吧。”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南宫毓感慨万千,心里也万分忐忑。

禁地中,烟蓝色的纱帘随风轻扬,整间屋子却是空空如也,唯有九眼井泛着些微涟漪,被风轻轻拂过。

黑衣人不在此处,看来应该是潜入九眼井之中了。

望着深邃的九眼井,南宫毓咽了咽,问道:“上回我们只是凑巧被吸入那个奇妙的空间……该怎么做才能再进去一次呢?”

“嘿,那还不简单?”楼澈挽起袖子,伸手就捧了水出来,“只要本大爷像这样洗个脸……”

话没说完,周身一阵空间切换时的摇曳感,凉凉的水正好拍打在楼澈脸上。他潇洒的将水珠甩飞,看也不看周围这如幻境般的空间,笑道:“嘿嘿,这不就进来了吗?”

“仙人师傅!”南宫毓崇拜的眼神锃亮。

众人也不由的捂住嘴,咯咯笑起来。

紫丞道:“既然我们已经顺利潜入九眼井中,接下来首要之务便是继续追踪黑衣人的去向。楼兄、南宫兄弟,诸位,我们走吧。”

沿着上次记忆中的模糊道路,一行人在昏暗深邃的九眼井中幻境中,探路而过。

其间南宫毓心中始终堵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心总也跳得那么剧烈。

走了没多久,熟悉的空间切换感袭来,眼前的幻境在迅速消散。很快,便是到了建业的公孙家禁地。

刚走出禁地,还未能迅速的让眼睛适应阳光,不远处,便传来女子的嘤嘤啜泣声。众人连忙放低了脚步,近乎无声的掩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果真看见,是公孙家的两个婢女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还在伤心哭泣。

“呜呜呜……如果他真的不喜欢我就罢了……为何要将我的手绢弃于池中……为何要如此践踏我的感情……呜呜……”

另一个婢女苦心嗤道:“你真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总管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小姐的存在!何苦还特地送手绢跟他表明心意呢!是啦,我承认总管他看起来确实是个正直可靠的好男人,但你可知道他的父亲可是杀人如麻、赫赫有名的大盗组织头子呢!”

“有……有这回事?!”哭泣的婢女如被电击,愣住了。

安慰她的婢女忙肯定的说下去:“是啊!我爹说,前任公孙家主协助仲谋大人剿灭了那个大盗组织之后,认为那大盗头子所犯的罪行不应牵连至年幼的孩子,于是便收养了那个孩子——也就是总管。不管总管再怎么能干,骨子里还是流着那大盗的血液啊。他平常会那么沉默寡言,搞不好就是在心里盘算坏主意!说不准哪天他父亲的那些旧部余党找上门来,总管他就会走上跟他父亲一样以烧杀抢掠为恶的不归路……呜呜呜,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哭泣的婢女全然愣住了,木呆的摇着头,“不可能……总管他……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

“哎哟,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确信他以后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你把手绢给他的时候,你有想到他会把你的心意丢进水池里吗?!”

“我……”这哭泣的婢女一时没了言语,心中满腔的悲戚涌了上来,倒是哭的比刚才更厉害了。

“哎呀,怎么又哭起来了呢!”另一个婢女本想劝她的,一看出了反效果,没办法了,只好扶了这软绵绵的泪人,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还是陪你回房吧。”

两个婢女的对话,自是被紫丞等人尽数收于耳中。紫丞记得,上次来公孙家时,就觉得那总管目中游移,眉心拧着股黑气,似是心中藏了些不正的心术。

眼下听了总管公孙守的背景,并不单纯,那么这样的人,就格外需要好好观察留意了。

楼澈蓦地叱喝了声:“南宫小子!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是男人就给我站出来一点!”

紫丞望向南宫毓,他没有站在最前面,而是躬身在后头,不那么情愿的去承接事情的发展。

他唇角抽搐着,拽了楼澈的袖子,“仙人师傅,小声一点啦……要是又惊动宛儿他们可就不好了……”

楼澈甩开南宫毓的袖子,嗤了他一嘴。

鹰涯蓦道:“王,那个人来了!”

只见公孙家大厅旁的高大古木上,忽然出现一道人影,穿得是蒙面劲装,嗖的一下就落在了大厅门前,左右环顾了无人之后,迅速进入大厅中,整个动作看起来极其娴熟,却也明显是鬼鬼祟祟。

南宫毓忙道:“他潜入公孙大厅,难道是想对公孙家不利?紫丞大哥,我们快跟上他!”

“嗯。”紫丞轻应,眼神示意了众人,迅速敛住气息,悄然接近过去。

来到正厅前,厅中传出女子明亮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和谨慎,正是公孙宛儿。

“是你?!”她似是惊讶了很久,接着屋中传出过招的声音,随后又是公孙宛儿的喊声:“总管,住手!公孙家不是这样待客的!”

“……是。”总管公孙守过了很久,回了这一个字,过招声停了。

第三个声音说起话来:“宛儿,是我冒犯了。实在不好意思,有些话我无论如何也想当面跟你谈谈,但又不好光明正大来访……因此我才会出此下策,希望你别见怪。”

南宫毓已然愣住了,这般熟悉的声音,他焉能分不出来人是谁?却还是不能置信的喃喃:“这声音……难道真的是……?”

紫丞冷静道:“南宫兄弟,此时贸然进入绝非智举,我们还是在屋外探探情况再做决定。”

南宫毓低眸,神情有些惆怅,“嗯……”

大厅内,隐约听闻公孙宛儿的语调是带着笑意的:“南宫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这里并没有外人。”

南宫响沉默片刻,问:“宛儿,你前阵子是否有派人前往成都探查毓弟的动向?”

“南宫大哥,你这是在说笑吗!”公孙宛儿似是怒了怒,因着性子张扬猛烈,也掩盖不住语气里的羞涩,“南宫毓跟我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宫响松下一口气:“不是你那就太好了。”

公孙宛儿愣神,吃惊的问:“南宫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

南宫响道:“月前毓弟带着一些朋友回家,此事并没有太多人知晓;然而隔天早晨,毓弟他们一行便失去了踪影。我在他房外的窗棂上发现几枚毒针,猜测他们定是遇到了袭击……但为了不让爹的病情恶化,我只有听从娘亲的建议,告诉爹他们天一亮便自行离开南宫家了。”

顿了顿,又说:“这些日子以来我派出亲信四处调查,总算是确定毓弟他们都平安无事;但究竟是谁想要取毓弟的性命,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公孙宛儿的声音冷了下来,怒道:“你以为是我派人去成都暗杀南宫毓?”

“宛儿!你别生气……”南宫响忙说:“我知道你与毓弟之间有些误会,但你决计不可能因此做出伤害他性命的事情!我来此只是想问问……若当时你派出的密探在场,也许就能提供一些有利的线索给我也不一定……”

公孙宛儿冷冷道:“南宫大哥,如果要我说谁才是最有嫌疑的人,你的母亲葛氏绝对是不二人选!”她冷笑:“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吧!你只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话毕,屋中迟迟没有声音传来。直到过了好久好久,才听见南宫响低低的叹息。

公孙宛儿的语调缓和下几分,却依旧是冷的:“南宫大哥,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若无其他要事,那我就请总管送你一程吧。”

“宛儿……”

“南宫公子,请。”公孙守的声音。

南宫响无奈的叹了叹:“宛儿……对不起……怀疑你并非是我的本意……造成你的不愉快我真的很抱歉……那么……我就告辞了……”

当南宫响愁眉不展的走出来主厅时,紫丞等人已经藏在了暗处。

南宫响停了步子,若有所思的蹙眉,接着对公孙守笑了笑:“公孙总管请留步,送到此处就可以了。”

公孙守作揖,“南宫公子慢走。”

南宫响回礼,正要离去的,远远的听见公孙宛儿急切的喊了声:“南宫大哥!”

只见公孙宛儿快步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方才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南宫大哥,希望你别见怪才好……”又说:“我还是派人护送你回成都去吧!”

南宫响浅浅笑道:“不用了,来此与你见面的事我并未告诉任何人,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了,他们一定又会多做无谓的联想……宛儿,只要你别气我就好,谢谢你还特地出来送我,我走了,你务必要珍重身体,好吗?”

公孙宛儿重重的点头,“嗯,南宫大哥也要好好保重!”

南宫响再度施礼,叹了叹气,举步要走。

公孙宛儿看向公孙守,眼神凌厉了些许,严肃的问道:“总管,‘那件事’目前进行的如何?”

公孙守答:“还算顺利,只待小姐的下一步指令。”

“嗯,我们到大厅讨论一下细节吧。”

“是。”

待两个人去了大厅,紫丞等人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楼澈拽着南宫毓,瘪嘴哂道:“南宫小子!那个黑衣人果然是你大哥啊!而且你那未婚妻跟你大哥说话时也可爱多了,不会老是动刀动枪的呢!”

楼澈边说边瞅着大厅的方向,嘀咕起来:“不过他跟那个总管到底在筹备什么啊?神色那么凝重,肯定不是好玩的事!”

南宫毓目露怅然。

璎珞不屑的笑了笑,悠悠道:“我看南宫响他根本就是爱上了公孙宛儿,但又碍于你们有婚约在身,这才密谋要将你除去。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也制造了一个在心上人面前扮演好哥哥的机会……哼,不过就是想借此博取公孙宛儿对他的好感罢了。”

南宫毓身子一震,连忙否定:“不!大哥绝不是这种人!”他顿了顿,苦笑:“更何况……宛儿他早就解除了我俩之间的婚约……若是他真的决定与大哥……我……我当然会祝福他们……”

紫丞想了想,认真的低语:“楼兄、南宫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在引起骚动之前,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另外,我认为此事实在有太多启人疑窦之处,不如继续暗中跟随南宫响,也许能厘清真相。”

南宫毓默默点头,眉目间尽是惆怅。

如此商量得妥当了,一行人敛住气息,悄然跟着南宫响,出了公孙家宅后,南宫响因着若有所思,走在小巷上时,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变化。但紫丞等人聚精会神,很快就感受到暗处有些危险的气息在迅速朝着南宫响逼近。

嗖嗖。

两道身影从暗处窜出来,是几个黑衣人,在出现的那一刻就从南宫响的身后发起偷袭。南宫响这才感受到敌袭,当即提气丹田,纵身躲开,与几名杀手交上了手。

如此招架了十几回合,终是因为寡不敌众,被杀手们打晕在地。

南宫毓大惊,身子已经冲了出去,被紫丞挡住。他用眼神告诉南宫毓:静观其变,先不要打草惊蛇。

一行人小心的暗暗接近,听见那几名黑衣杀手得意的说起话来。

“哼哼,看起来文文弱弱,想不到还有几分本事啊,要是没有你帮我掩护,要撂倒这小子还真不容易呢!”

“属下不敢居功!这都是头子平时教导有方啊!”

“哈哈哈,好!好!取得这南宫家小伙子的狗命之后,首领一定会好好犒赏我们,届时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多谢头子!”

杀手头子道:“好了,咱们把握时机快动手吧!”说着,便将手中的长刀扬起,接近了南宫响,即将落刀。

紫丞眼神一沉,一行人身影如飞,蓦然将黑衣杀手包围。南宫毓焦急的蹲下身查看南宫响的伤势,容仙也连忙用仙法给南宫响治伤。

紫丞睨着黑衣杀手们,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于街市公然行凶,眼里可还有王法?”

杀手头子明显是不将紫丞等人放在眼里,拍着xiōng部,傲然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既然你们这么不想活命,就让老子送你们下黄泉吧!”

紫丞眼神一沉,众人朝着杀手们发起攻击,因着早已是身经百战,不出两下子便摆平了几个杀手。他们吓得飞速逃窜,不经意间,身上携带着的一个东西遗漏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更将刺眼的阳光折射到紫丞的眼底。

他没有去追那些杀手,只是下意识的别开目光,避过那扎眼的光亮,也在这一瞬看清了那东西。那是……心底旋然升起一阵疑问,紫丞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这会儿杀手们逃之夭夭,楼澈挥着寒玉毫大笑:“见识到楼澈大爷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们谁敢来找麻烦!”

南宫毓仍低身在南宫响身边,问着容仙:“容仙姑娘,我大哥的伤势如何?”

容仙的法术施展罢了,轻轻舒了口气,柔声笑道:“暂时是不要紧了,不过南宫大哥他失血过多,身体还需要好好静养、调理,才能完全恢复……”

南宫毓忙说:“既然如此,那还是尽快将响哥送回南宫家吧。”

听言,紫丞淡淡道:“不,我不赞成这么做。”

南宫毓惊了惊,争辩道:“紫丞大哥!那两名刺客下手如此狠毒,难道你还在怀疑响哥与此事有关吗?!”

“南宫兄弟,你别急,请先瞧瞧我手中之物。”紫丞说着,将方才拾起的那东西呈递到众人面前。

这是一枚青铜令牌,南宫毓是认识的,众人也都觉得眼熟。

“这是……”南宫毓惊呼:“公孙家的总管令牌?!”

紫丞道:“此物乃是方才那两名杀手逃走后,我在地上发现的,确实是从他们身上掉落的不错。”

楼澈惊道:“弹琴的,你是说公孙家的人想取南宫小子和他大哥的性命?”

南宫毓焦急的摇着头否决:“不可能!不可能!公孙家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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