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的场所终于到了。
大雄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机器人在后边押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这个房间本身非常大,面积和一个足球场差不多,结构也和地球上的法庭没什么区别,有一个专门给“嫌疑人”的站台。钢铁的穹顶上有一个半圆形的装置,正对着下方的大雄,在有规律地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像一只巨大的瞳孔。远处的墙壁是那种深海一样的深蓝色,还掺着不少矿石般的黑。它无言地沉默着,反射出一股相当独特的亮色金属光泽,且身姿如黑云一般微微地向下方倾轧。此情此景不由地给大雄造成一种“大厦将倾”的错觉,肃穆的氛围让他稍有点呼吸困难。
那面倾斜的墙壁上,高高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印章,上面的图案和缪顿的军帽一模一样,是“星光和利剑”。
裁判所内,死一样地寂静。唯有佩戴在大雄右腕上的混元金刚镯时不时会“哐哐”响两声,像极了人类嫌犯的手铐。
“嗒”“嗒”“嗒”……这是粗制布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当大雄走上站台的一瞬间,漆黑的地面感应到了重力,自行升起六根同样漆黑色的金属柱,将整个站台完全包围起来,自然也将大雄围在正中央。每一根金属柱都不过钢管那么粗,但其中却隐隐流淌着一股明亮的蓝紫色光辉,透出几分不容侵犯的力量。若是随意碰触……内含高电压足够将嫌疑人直接电晕过去,也彻底杜绝了他逃走的可能性。这些金属柱是名叫“太空桥”的科技进化版,被围住了之后,目标人物与同位时空相互隔开,就算出现了那个万分之一的情况——检查工作出现失误,嫌疑人身上还藏有攻击手段,在一个全封闭的时空中他也无法攻击到审判席上的诸位元老。
虽然能坐上审判席的人,多半也不会被一击暗算伤到……
正对面,站着一排形貌骇人的钢铁机器人,棱角分明,宛若倒刺横生。他们的外貌完全一致,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里生产出来的……这些大家伙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静静地立在对面,用血红色的光学镜注视着被关在黑色牢笼之中的大雄——不出意外,他们就是这场审判的法警了。
“咚!”“咚!”
似乎是因为一切就位,构成穹顶的纳米粒子开始调整自身状态,变成了照明装置。不知是不是为了保持现场的肃穆氛围,打落的光束并未将整个裁判所都照亮,这片足球场一般空旷的地方大多数还是被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黑暗中……但是,大雄正上方的一片“审判席”都完美采到了光,拜他所赐,席位上的种种细节都能尽收眼底了。
正上方,呈环形摆着七张风格迥异的王座。
正对着大雄的那场王座是深蓝色的,和其他六张花里胡哨的王座不同,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者象征意义的花纹,就仅仅只是一张带靠背的长板凳,甚至连扶手都没有。简直就是铅华退尽之后的返璞归真一般,充斥着一股琉璃剥落的简朴和真挚!
这,就是阿尔坦维共和国的王座。作为一个持续了三亿年的宇宙高级文明,阿尔坦维的起源时间几乎是和“秩序与混沌”那场旷古大战相持平的。他是宇联之中资格最老的存在,故而端坐在c位上。(在剧场版《大雄的猫狗时空传》中,大雄将阿一他们送到了3亿年前的地球。后因陨石造成的地质灾害,该文明不得不飞向太空,寻找新的家园)
由于阿尔坦维对超时空技术的开发运用已到了如臻化境的地步,他们的领袖阿一仍旧保持着一幅年轻的样貌。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法袍,披着印有星空图案的披肩,双手叠在腿上,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岁月的沉淀在他眼中淋漓尽致得展现出来。他默默地坐在高台上,凝视着下方的大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坐在他身旁的两位领袖都注意到……一向沉着脸的他此刻竟然在笑!
是的,那种极其罕见的微笑弧度……自从阿一大总统活过第一个一亿年后,就再也没人见到他笑过了。过于漫长的生命会抽走个体的情感,进一步删除掉他的喜怒哀乐。身为文明领袖,阿一肩膀上的担子一直都很沉重,他对此早已习惯。
胸前的木球正对着下方的大雄,经过3亿年的时光变迁,它上面的蚊香状图案仍旧那么显眼。
……
阿一左边那张王座则是以纯钢铁打造的,有着刀锋一般锋利的锐气。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制造者将其打造成了羽毛的形状——无数根轻飘飘的钢铁翎羽聚合在一起,如孔雀开屏一般,组合成了这张银光闪闪的王座。这是麦加托比亚的座位,建造者也确实将这个文明的神态抓的很清楚:被如同天使一般轻柔的羽翼包裹着,象征文明本身柔和与轻巧的一面。但同时,每一根领域都恰好有着刀刃的弧度,只需换一个角度,便能看透其背后所蕴藏着的熠熠冷光。
利露露以女王的姿态坐在上边,虽然个子很小,但产生的气场却足以震得住这个过高的位子。她穿的是一件深黑色的军服,两排金纽扣,腰间系着一根大红色的特殊腰带,粉色的长发配上这一身戎装不仅不显得幼稚,反倒是霸气外漏,颇有几分女战神的意思。她的胸口也有一个小小的徽章,图案则是一对钢铁翅膀和三颗星星,象征着麦加托比亚持续了三万年的文明。
而此时此刻,她正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探究眼神直视大雄,似乎是想从他的举止中看出什么破绽来。
阿一右边的王座,则是完全由贵金属打造出来的,所以格外亮眼……乍一眼看过去,这是纯金色。但只要你将视线往上面持续看几秒钟,王座的整体颜色就会像万花筒一样开始变化,变成符合观察者审美的色彩……而装饰更是层出不穷,以至于王座的一大半都被镂空了,分成一格一格的小型壁画。上面的图案更是完美地体现出了雕刻者的匠心和手艺——那竟然是一幅幅文明发展史简图!上边那些由线条和符号组成的小人个个都很是华丽,他们就这么在一张王座的空间内描述了艾洛卡文明的起源和发展,委实是煞费苦心。
从这儿就能看出来,这个文明对外相当张扬,而且有着极高的文明自信感……其实艾洛卡的历史和麦加托比亚差不多长,要是跟阿尔坦维一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也没见人家把文明进程当壁画那样刻在座位上啊。
虽然真要刻的话,多半也刻不下……
至于林赛·加西亚,大雄这会儿倒是没看出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他也穿着正儿八经的深黑色制服,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光看外表,林赛还算是一个挺儒雅随和的人……他的五官比人类稍微要立体一些,但尚且还在审美的接受范围之内。
剩下的人就好说,全都是大雄认识的——莉蕾的王座是完全由绿叶和藤蔓构成的,旁边还开着极多艳红色的花。尽管她穿着一身帝王的锦衣华服坐在上边,和周边那些文明领袖一对比还是显得很幼稚……为此她还刻意地抬头挺胸,但效果却不怎么显著。
卡拉星系领袖的座位结晶状的冰晶组成的,完全就是冰封王座的既视感。即便是她本人没有到场,这空空如也的座位也仍旧在向外放着一股寒气,所呈现出来的气势丝毫不弱于人。
里昂的座位则是一张标准的“议会高背椅”,座位的后背上还涂着一笔惊鸿般的亮色,象征着银河漂流舰队的圣域“优格特树”带来的启示。作为一个长期在黑暗中流浪的文明,拥有一个指引前路的信仰是相当重要的,尤其是当这个信仰确实能为他们排忧解难时,所具备的实际意义就更是无需多言……
在三百余年的流浪生涯中,神树的果实确实在各个场合起到过作用,数次将舰队从危难中拯救出来。因此,这种被誉为“神圣之光”的特征就此保留下来,并逐一体现在舰队文明的各个角落……不止是椅背,就连里昂的制服上也有一道类似的白色正三角,以此来纪念果实对文明整体的巨大帮助。
而自从见到大雄的瞬间,里昂上衣口袋中的神树之果就开始放出淡淡的光辉,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暖流……(在舰队文明中,神树之果往往会被赋予有特殊身份或功绩的人,是一种崇高的奖励)究其根本,优格特树也是“秩序”阵营的集大成者,和播散生命的播种者殊途同归。此刻,它检测到了大雄身上的神血,自然会产生相互感应。
……
七元老中最随意的就是尹喜了,这家伙似乎是拿了一捆地球上的竹子,用粗麻绳把几个关键地方连在一起,在系上一大匹布料,从而做成一张外形上勉强和其他六位差不多大的王座。他面前的圆桌上还摆着一把团扇,一杯白茶、几颗核桃……那种随意的姿势仿佛不是来开会,而是来旅游的。大雄甚至怀疑,之前他的座位可能就是折叠凳一类的东西,只是为了配合裁判所里的气氛才强行换成竹子王座的……
“好,人全都到齐了。感谢各位元老今日能赏脸前来。”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大雄身后传来,循声望去,身着黑袍的树·野比·斯图坦因正从大门处缓缓踱入,脸上还挂着那抹处变不惊的微笑。他的右手上捧着一本黑皮书,以适中的速度走过了收押大雄的黑色牢笼,并未向里面看一眼。
在关押嫌犯的站台面前,有一处圆形的巨大凹槽,那里正是给审判会议主持者准备的地方。树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上方的羸弱光束照射下来,刚好将他的身姿笼在一片蓝光中,黑色的大袍使他整个人都充满了立体感。
“按照惯例,在由七元老出席的会议上,主持者向来都是来自第三文明势力的尹先生。”树向高坐在审判席上的尹喜微微鞠了一躬,说道,“但由于他和今日的嫌犯——野比大雄先生,来自同一个星球。出于避嫌原则,尹先生主动申请退居审判席,并将主持的工作交于我手。十分感谢您的信任。”
“相信诸位元老都认识我了……但因为流程,还请容我自我介绍一番——在下是来自绿星、顺位第五的星云战神,树·野比·斯图坦因,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