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没料到这一招!”树身为生命神教大教宗,常年处在研究混沌侧的第一线,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戏天帝在做什么,“混沌和秩序不一样,他们可以和某种虚空怪兽签订契约,从而创造出布满宇宙的‘路’。路的力量跨越时空,没有先后之分,他们能够借用路径来运送物资,必要时还可以用路来逃跑!”
“一旦进入这种‘遁入混沌’的状态,物质世界的攻击就没法儿阻止她了……”
树伸出手指,运起体内的魔力,朝下面放了一发威力惊人的连锁闪电。只听得“噼里啪啦”一声乱响,雷光大盛,电火花将坑洞内炸得一片焦黑,却没能对戏天帝造成任何影响——闪电的力量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就像穿过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一样!
詹姆稍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么重要的事情,老五你怎么不早说啊?”
树无奈地苦笑道,“对‘路’的运用技巧相当复杂,想要从中借力,就必须把遍布宇宙的所有路径一一探清、记住,即便是在我看来都是一个很恐怖的数量,混沌侧更不可能轻松做到。迄今为止,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路径’罕有记录,能使用它的人更少……我们这边没能找到任何破解的方法。
再加上……‘路径’只能被混沌侧的力量打开,我们秩序侧是无法尝试的。不管是白魔法也好,正统的魔法也好,都不可能打开‘路径’。连开启都做不到,更何谈研究?”
詹姆挠了挠头,有些犯难地看着不断“虚化”的戏天帝,啧了啧嘴,“那我们就眼看着她从眼皮底下逃走喽?”
“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先别急着放弃。”阿兰·瑟也提着桃花杖缓步上前,用三只圆眼睛看着坑洞深处,方方正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或许……我们可以封印她?”
缪顿苦笑道,“阿兰,别忘了,现在你脚下踩着的就是一尊封印。当年播种者本人铸造虎啸山都没能真正封住她,就凭我们……恐怕更加办不到。”
“现在的戏天帝很明显不是最佳状态。”阿兰·瑟转过头,井井有条地反驳道,“我可以对她用‘乱时掌’,将她的过去和未来暂时打断,让她的时间一直停留在‘现在’。可能这一招未必能永久困住一位混沌大帝,但暂时封印一会儿问题应该不大。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树摇摇头,和他解释道,“路本身是超越时空的东西,而且从播种者留下的《白玉史典》记载来看,它在虚空阶梯上拥有很高的优先级。不瞒你说,播种者神术里也不乏封印这一门,要是真的有用反而好办,也用不着你出手,我早就把她封印了。”(虚空阶梯:以虚空作为阶梯,各种能量和生物都有着自身的次序高低。此处树的意思是,“路径”的顺序要排在“通用时空结构”之上)
“那么重力呢?”詹姆举起手提问,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兴奋得活像一个头一次发现如何让电路短路的初中生,“我可以用无上限的重力把这里变成黑洞,让她直接跌入不可视视界,那里的重力强度足以将一切都撕开!”
……
“哈哈哈……”坑洞中传来一串银铃般的嗤笑声,稍有些中气不足。看得出来,以戏天帝现在的力量,发动“路”已然是有些勉强了,“真是的,星云战神都是弱智吗?”
她满意地看着已经虚化成残影、随风飘散的双臂,微微抬起头,冷笑道,“路径是源于虚空的力量。黑洞无非是无限重力凝成的区块,最多也就只能在宇宙里面逞一下威风,一旦离开宇宙这个载体,虚空中的重力没有任何意义,明白了吗?”
“用那种低级的手段,是无法阻止我的。”
她得意地笑着,用力地呡紧嘴唇,一幅万事尽在掌握的神情,“这一仗,你们注定一无所获。”
嗒、嗒、嗒……
本杰明不紧不慢地走上来,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声音都听不出一点儿波澜,深邃的蓝眼睛中投出来的光芒有一股独特的阴冷感,仿佛要刺穿人的骨髓,“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呢——混沌侧的力量逐日衰减,是因为你们将能力通过‘路径’投射到什么地方去了吧?只有这样能解释的通。数万年前,混沌阵营忽然停下了与秩序侧旷古至今的战争,开始消极避战,原因至今都众说纷纭,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此前,我并不知道有‘路’这种东西……”
他的右掌往空中虚按一下,唤出一幅由红色能量构成的立体分布图。其中错综复杂的黑色线条如蛛网一般分布着,霸拒着大红色的底面,汩汩流动。这些黑色溪流最终会一点点隐入红色背景的深处,颜色逐渐变浅、变淡,直到完全消逝成与红色背景无异的基本粒子。至少从表面上看,蛛网状的黑色溪流就如同一个垂死挣扎之人的气息,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加羸弱。
“根据巴伦塔传回的能量报告,我绘制出了混沌能量在区块宇宙中的大致走向,差不多就是这样。不知为何,它们呈有规律的网状向宇宙背景中辐射,并逐渐消散掉,无法被任何形式感知到,看上去就像湮灭了一样。”
他看着坑洞中即将消散的戏天帝,笃定道,“现在我明白了,混沌能量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顺着‘路’被传递到了某个我们无法观测的地方!”
“……”戏天帝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本杰明的模样,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是他们中最聪明的。只可惜……仍旧是秩序侧那边一枚不开化的种子而已,理解不了我们的想法。我也没必要和你多说什么。”
“……”本杰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但也没有当众点明。
“那……可不一定!”
一个无比低沉的声音从旁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坎多拉老爷子满头大汗地站在坑洞的另一端——顶着混沌大帝的血脉压制,每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从战场边缘一路踱过来差不多让他少了半条命。这会儿说话时候更是连气都喘不匀,差点没一头栽进这个大洞里头。
“诸位……你们拿‘路径’没办法,可我不会受到这个限制。猎魔人源自混沌侧的一场生物实验,因此,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和这位大帝同宗同源。”坎多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视线依次在诸位战神身上扫过,以托孤一般的沉重语气宣布道,“我和她一样,可以感觉到‘路’的存在。”
戏天帝神色一变,看向坎多拉的眼神头一次充满了凶戾。
“无耻的背誓者——!!”她高声咒骂道,语气里满是愤恨和怨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坎多拉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咒骂一般,努力挺直了腰板,浑身上下写满了“荣耀”二字,高声说道,“四千年前,伟大的阿尔坦维领袖——一·野比·因菲尼特大总统让我们从混沌阵营解脱,洗脱了身为‘神孽’的罪名,赐予我们猎魔人这一光荣而又神圣的职责!我们感恩宇联的知遇之恩,全心全意为秩序而战,自然随时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等会儿,坎多拉,听你这语气……你封印她是要付出不小代价。”詹姆瞥了他一眼,对这个老爷子,他一向是没什么印象,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讨厌。本来星云战神里就全是长生种,很少有人愿意保持一个白胡子老大爷的形象,这使得坎多拉难免有些“不合群”,和他们这些“年轻人”玩不到一块去。
谁又能想到这位老爷子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很遗憾,卡奥斯先生,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了。”坎多拉苦涩地笑道,“我只是区区星辰境的猎魔人,虽然能感知到‘路径’的存在,以一人之力却无法打开它。即便是我的魔术回路烧断,也无法完整打开一整段路径,更不要提封印混沌大帝。”
“我需要坐标。”
“只要足够多的坐标来标示出‘路径’的走向,我才能勉强一试。最好的结果是我最后成功了,将戏天帝放逐到某个独立于宇宙外的异空间,并且我自己还活着……但我、我的坐标们,以及戏天帝本人都会被永久放逐,无法主动回归到本宇宙。我走之后,你们必须要加紧对于‘路径’的研究,等到完全将里面的知识吃透,你们再想办法破译我当年留下的‘痕迹’,将我们救出来……”说到这儿,坎多拉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到那时候,我和我的坐标们都还活着。”
“最坏的结果——我失败了,路径过载,然后我和坐标们在时空乱流中灰飞烟灭。戏天帝下落不明。”
“……这个代价太大了,我们不能失去你!”帕门严肃地说道,“坎多拉,你是猎魔人的首领。没有你,偌大的猎魔人队伍会失控的。”
“呵……帕门,看起来你对猎魔人有着很大的误解啊。”坎多拉垂下脑袋,无声地笑了笑,“首先,你担心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即便是我真的死了,他们也绝对不会将憎恨推到宇联头上,他们会将悲愤化作杀敌的动力——这是毫无疑问的。”
“其次,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你以为,我刚才说的‘坐标们’是指谁?想要在‘路径’中存活,必须要有混沌血脉的力量做支撑,宇联中哪里还有第二支人数众多的队伍能符合这个要求?”
“你是说……”
坎多拉不再回答,兀自闭上眼睛,点燃了所有猎魔人血脉中的“心火”,再度睁眼时,他的眸子里亮起两团金色的光晕——他已经和宇宙中所有猎魔人连接在一起。同样的,所有猎魔人也和他连接在一起,听到他听到的,看到他看到的,想到他想到的。整个数量过亿的种族,竟然可以用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链接形成群体网路,这也正是猎魔人所向无敌的原因之一。
“我的同胞,我的血亲!”坎多拉在链接中高声呼喊道,“举起你们的手,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吧——!!”
————
沉默。长久的沉默。
此时此刻,戏天帝的“虚化”已然几近完成,她的整个身体变得非常淡,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排斥她,将她从这个实在的宇宙里“挤走”。纵然如此,她也和众人一样瞪大眼睛,凝视着正在发功的坎多拉,神色无比凝重。
她深知坎多拉所言非虚。
“当初干嘛要给他们搭载上这么强的神秘侧感应反制系统呢?设定基础值的时候,只要‘灵觉’这一项调至70以下,这帮家伙就注定无法感受到‘路径’的存在了啊……”混沌大帝暗自责备自己当初真是多事,非要把猎魔人的基础值设得那么高,现在后悔也晚了。
……
“隆”“隆”……
某种巨大而又空前绝后的浪潮从天的另一边涌来,整座虎啸山竟然被其所撼动,开始轻微地震颤着。仔细看去,有无数道霓虹一般的火焰从漆黑的宇宙背景中攒射而出,划出优美的弧线,朝坎多拉所在的方向涌来——这样的奇观是由全宇宙的猎魔人在同一时刻点燃心火造成的,所谓一期一会,穷尽一生也只有这么一次。
铺天盖地的心火汇聚成一片强烈的极光,无数道光柱再凝合成一笔鸿沟般的天河,从虎啸山正上方倒灌而下,仿佛在世界中心绽开一株火树银花。坎多拉的身体在这一道天河的照射下竟然凭空起火,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燃烧起来,远远望去,就像一枚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炬一般,朝每一个方向迸射出带着热量的、剑一样的光。
“喝——啊——————!!”
他像巨熊一样咆哮着,整个宇宙都回响着这股怒吼。
到了这个地步,戏天帝知道自己多半是要交代在这儿了,语气也变得趋于平静。她定定地望着以全体猎魔人为代价、引燃自己的猎魔人领袖,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淬毒,“……背誓者,我以混沌十二帝的名字诅咒你。”
“终有一日,你会痛苦地死在自己信赖的人手中,死后被来自地狱的火焰灼烧,永远无法闭上双眼安眠!直到山川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随风剥落,直到大海像枯槁的井水那样干涸,直到太阳从西边升起,从东边落下,直到日月星辰不再闪烁光芒!”
“哼……”最后一刻,坎多拉爆发出一声极度不屑的冷笑,“你听好了,我的名字……是坎多拉·冯·爱因兹贝伦!”
“轰————!!”
以虎啸山为中心,爆发出一阵接天连地的白光,将珊戴尔星系的每个角落都扫了个遍。
而原本坎多拉和戏天帝所处的方位,现在只剩下袅袅白烟……
宇宙深处,万籁俱寂。
“成功了吗?”詹姆难得用如此惊愕的眼神看着面前上演的一切,再怎么说,一整个种族的领袖拉着这个种族里头所有人一起去做如此疯狂的事情,在他记忆中还是头一次看见,“坎多拉他……成功封印了戏天帝?”
“我们都失败了。”本杰明压低了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