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大雄第一次从“外面”回到地球了。
在一片明亮的华光中,他被再次投射到了后山的一处空闲草坪上,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满载着心事回来的……在那之后,织罗星上的人又强留了他几天,说是要“商讨顺位第十一星云战神的继承事项”。
大雄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拒绝掉这个职位,果不其然,大概小半天之后宇联的红头文件(暂拟)就下来了。说是因为大雄此次行动表现出的大无畏牺牲精神,经过组织上面考虑,破格将其提拔为观察人员,和约莫十来名后备人员一起竞争空缺出来的战神岗位。但是文件上把大雄的名字写的老大,还特地放在第一排,有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味道……
一想到之后要承担的责任,大雄就觉得头皮发麻,自己真的有资格和缪顿、树他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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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足踏地的那一瞬,一股极度不详的气息震慑了他的心神,让他不由地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灵视也没出问题,分明就是有一层血红色的雾气缠绕在城镇上面,甚至连阳光的能量都被挡住大半!看这状况,应该是有什么非常强大的个体来到城镇上,顺带着引起了天地异变。大雄能从血色雾气中感受到非常强大的魔法能量,按这个状况再持续几天,指不定小镇上身体最虚弱的一批人就会被“转化”成丧尸、骷髅或者食尸鬼之类阴气较重的东西。
远远瞥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剩下的假期大概要全部泡汤了……
雨飞燕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二号质量投影向您报道,主人。”这个他特意留在地球上的分身朝大雄微微一鞠躬,说道,“请您原谅,我给您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和地平线基地有关吗?”
“地平线基地的建设进展一切顺利。通过深度分析丹莫刺尔留在伽马特隆水晶内的科技成果,我们大致还原出了第一基地和第二基地的全貌,并按照您的要求对其进行了合理扩建。目前,第一基地的宏观模型已经大体完工,展开模型则正在四十个专门小组的研讨下建设,您不用花太久就能看到成果。我要向您汇报的是另一件事。”
“在您离开地球后,我一直遵照您的命令,在骨川小夫、出木衫英才、源静香和刚田武四位盟友身边安插人形哨兵,对其进行暗中保护。但就在40个小时之前,这四人于放学路上集体失踪,失踪地点附近留下了疑似空间翘曲的痕迹。通过追踪、反向分析,本机确定四位盟友目前位于歌舞伎町一番街的一处老酒吧内,该酒吧建立于昭和年末,这些年来一直空置,政府机关出于某些原因也没有将其拆除。经过回声测定分析,确认该酒吧地下有较大空洞,有存在着武装秘密基地的可能。”
“就在同一时间,确认木手英一失踪……他当时以‘齐天烈斋’的身份追查一起贩毒事件,线索将他指引到了那家破旧的老酒吧。从后窗进入酒吧以后,至今已过去18个小时,依旧没有发现木手英一的踪迹。”
“呼……”
听完雨飞燕播报的坏消息,大雄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没有像她预计的那样暴跳如雷,或者丧心病狂地放原子吐息把一切都毁灭掉。这个少年只是用双手掩住面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面的气体全都吐出去似的。之后,他就保持这个姿势,缓缓坐下,懒散地跌坐在草坪上,双手一撒,那样子活像一个炒股一夜亏光的赌徒。
又回来了……
那种熟悉的无助、痛苦,又回来了。
八年前,他们将哆啦A梦从眼前拖走时,大雄有过这种感觉。
大半个月前,听到静香失踪的消息时,大雄也有过这种感觉。
第三次体会到这股痛苦,他终于明白了:这揪心的疼痛也好、感伤也好,其实归根到底是一种强烈的自责。他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在宇宙里、在异世界里面见过大风大浪,地球充其量就是个新手村,翻不出什么浪花,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总是想当然地以为地球是自己的大后方,是自己的根据地,敌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现实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次的代价是什么?
他心乱如麻地抹了把脸,一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在发颤,“为什么……不派哨兵去营救?燕,我应该把地球上所有哨兵的调用权都对你开放了,你有一支比肩上亿人的无敌军队!”
“您说的没错,这是我要向您汇报的第二件事。”雨飞燕用略带一点困惑的声音说道,“我无法干涉那家酒吧。”
“什么?”大雄骤然一惊,“你……不是能量导向型的智能终端吗?”
“是的。但当我放出信息触手时,却遭到了某股不明力量的拦截——似乎有什么干扰源被埋在地下,将一定范围内的信息传递隔绝了,在那个范围内,一切信息都无法输出,从外界也无法输入。换言之,那里成了一个彻底的黑箱状态,我无法感知到里面发生了什么。”雨飞燕缓缓说道,“我也试图派遣哨兵机器人进去查探,但只要跨过某个区域,进入干扰范围,我和哨兵机器人之间的联系就会中断,他会转入普适性AI的自控模式,然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进一步紊乱,进而停机……由此可以得出,那个不明干扰源对正子脑中的正子活动具有干扰或抑制作用。”
“……有人给我送什么挑战书、宣战信之类的东西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雨飞燕摇了摇头,“对方很可能在酒吧的地下空洞里布下陷阱,等您主动出击。”
大雄缓慢地扶着地面,站起身来,一点一点挺直了腰板。仅仅两分钟不到的功夫,他就已然从低迷的状态中调整过来,黑色的眸子里再一次点燃怒意,两道火一样的目光向布满阴霾的城镇中投去。
“这么想见我发怒……怎能不满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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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酒吧的地下空洞中。
布莱克突然停住话头,将脑袋微微向左倾斜一点,同时摆了个“收声”的手势。其实根本没人在说话,只是他觉得做这个姿势特别有格调……片刻过后,这个高傲的吸血鬼眯起眼睛,点点头,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一边向浮在空中的五人宣布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什么都不需要做,那家伙自己会上门来的,毕竟他就是这种人。”
“你好像很了解他。”英一将目光聚在下方那块凝练出冲天光柱的蓝冰上,凝视片刻又移开去,用不经意的口气问道,“大雄和你结过什么仇吗?”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没有。”布莱克顿了顿,仍然用高高在上的语调说道,“但他的儿子杀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也要杀死那家伙的父亲,让他尝尝失去生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你说什么?”听完这句话,小夫吓得差点儿把去年的年夜饭给吐出来,眼珠都快瞪裂了,“大雄的儿子?老兄,不是我说,你绝对是抓错人了吧?编理由也稍微编得靠谱一点啊!大雄哪里来的儿子?他今年才十八岁,未婚,哪怕那家伙真的拿7000亿日元出去吊妹子,顺便一个不小心还有了孩子……那他的孩子也才多大?十岁顶天了吧!十岁的小孩杀了你的父亲?!”
“大胆!”希恩大吼一声,眸子里的紫光近乎要凝成闪电射出来,“你竟然对少主人……”
“……”布莱克轻轻抬手止住了他,一面不失风度地微笑着解释道,“有些事,你们地球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你们的同伴,或者说,你们自以为的同伴,野比大雄……他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对他报以百分之百的信任,可他呢?他其实有一肚子的秘密和谋划没有说出来。你们以为他现在就算对你们开诚布公了?哈哈……从他的儿子身上,我其实可以看到很多他的影子。他多疑、阴沉,满脑子都是怪异可怕的思想,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的朋友失望。到最后,他会利用他的朋友们来成就自己,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缪顿·野比·奇奥拉,这就是他儿子的大名,不过圈内人称他为……‘魔瞳术士’。等他回来,或许你可以好好问他。”
“不用你提醒。”小夫冷冷地说道,“这种下等的挑拨之术,我还没放在心上。倒是你……满口都是不攻自破的谎言。”
“哦?”布莱克并未因他的出言不逊而动怒,相反,他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你指……什么呢?”
“你刚才说,这块大石头能将一个特定范围变成信息黑盒对吧?”
“是的。”
“那你如何能感觉到大雄的到来?外面的信息传不进来,里面的信息传不出去,即便你会用‘千里眼’之类的法术,得不到信息,你就什么都看不到!”小夫言之凿凿地说道,“你在骗人!”
“我的地球朋友,你可真是敏锐……”布莱克真诚地赞道,“但你犯了一个常识性的小错误: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蓝冰可以隔绝宇宙中的大部分信息,但对某些更高等的、更强大的东西,它也无能为力。比如说——‘神血’,尤其是播种者之血。我刚好又是血族,播种者的血在我看来简直就像灯塔一样耀眼……”
他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笑,“算了,等我吞掉他的血,我就是持神血者。”
“那么……我们已经在闲谈上花费了很多时间,我也尽可能地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布莱克将惨白的双手伸向五人,咧嘴笑道,“现在,按照程序,请你们……把自己的血,多多少少给我一点吧。”
“不吸血的血族,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