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树先生……谢谢你。”
跟着树一起走入道场后,脸皮比较薄的士郎终于还是没忍住,抬首说了这么一句。这位少年终究还是善良守序阵营的人,而这个阵营有一个普遍的性格特点:要脸,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迂腐。士郎不愿意欠下人情,因为平时都是他主动去帮别人,很少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随着圣杯战争的逐步深入,他终于认识到一个事实——自己多半已经欠下一些永远还不上的债务了。
“这么忙前忙后,你可能什么报酬都得不到,而且还得赔进去很多力气……”他咽了口口水,定睛一看,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树正站在不远处,摆弄着他自己的手臂。
“嘎嘎嘎……”
他的手臂上传来一阵怪声,不多时,只见一根粗壮的树干从他的皮肤下面穿出来,刺破了表皮,像打了生长素一样开始疯长。这猎奇的一幕把士郎吓得半死,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眼前这位貌似不是人,而是植物,是一株修炼成人形的植物。理论上来说他确实可以把枝干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穿出来。但……理解归理解,亲眼见到一个人形生物的表皮下长出树枝还是太过诡异了!他一时间瞪圆了眼睛,竟然忘了自己后半句话要说什么。
树倒是挺平静的,对士郎这种见到鬼的表情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就习惯了动物们的大惊小怪一般,只管自己说道,“没事……我是生命神教的大教宗,为迷途之人解答疑惑是我的天职,无关传教、无关利益,仅仅只是为了帮助他人,这是播种者传下的最高教义之一。所以你千万别有心理压力,也别的觉得欠了我什么,说到底,在我们的教义中,帮助你也是成就我自己。”
“哦……”这会儿士郎可真的有些迷糊了,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宗教人士的言论,尤其是当这位宗教人士具备了顺手就锁住两个英灵的实力还能保持这种雷锋精神。在士郎的认知中,这类大公无私的基本都是圣人。
正想着呢,树突然闷哼了一声,只见这根树枝上忽然爆发出一团火红色的亮光,光芒愈升愈高,并且凝结成一团球状,像极了遇冷凝固的岩浆。不多时,这团红光便彻底冷却下来,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果子——外形滚圆,有点像熟透的柿子,隐隐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果子的表皮上有一层火焰形状的花纹,层层叠叠,散发着温暖人心的光,仿佛是把“神奇”这两个字直接写在上面了。
“呼……总算是成功了。”树颇为轻松地笑了笑,一伸手,愣是把果子摘了下来,抛给了那边的士郎,“接住!”
“哇!”士郎手忙脚乱的接住了这颗从树身上长出来的奇异水果,入手的一瞬,便有一股炽热的触感从掌心处传来,他甚至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水果而是一个小型的电暖炉。
“树先生,这是……”
“尝尝味道。”树挥了挥左手,抓住了从右臂上长出来的树干,用力一掰,“啪嗒”一声将这根一人来长的细木头给拗了下来,“这次可是我的自信之作……上次做出来的果子尝着是苦中带辣的,吃吐了很多人。为了防止类似的食品安全事故再次出现,这回我特地调整了一下基因序列中的一小部分,应该是甜的没错了。”
“呃……”且不说这句话里有多少槽点,光是吃一个从别人身上长出来的东西,就让士郎的心理压力蹭蹭往上飙。但他貌似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捏着鼻子,强行给自己催眠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果子,两三口就把它给解决了。略带一点红薯味道的果肉吞下肚,似乎也没引发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觉得小腹这个位置微微有些热,像是有一股暖流在其中缓缓流窜着。
有点类似欲火上头时的反应,但身体又不会感到燥热。
“吃下去了?”
“树先生,这是……”
“这是一种‘基因改造模板’,准确来说,属于‘白魔法禁咒’的延伸。”其实他解不解释都一样,隔着一个宇宙,很多基础的东西士郎都无法理解,“那些太复杂的原理就不和你说了,你只需要知道它的效果: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了一种魔力的源泉,就好比是一个泉眼,稍微再花点儿功夫,泉水就会从地底蓄上来,充盈你的身体,填满你体内的27道魔术回路。”
“你的从者再也不用担心你作为御主供魔不足了,恰好相反……假以时日,等你体内的魔力‘蓄’到最大值,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境界。你甚至可以在一定时间内给所有英灵提供魔力……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可以理解为现在的你被我改造成了一个人形圣杯,唯一的区别在于你无法达到‘许愿机’这个功能。”
说来也巧,这个想法的雏形还是从樱身上来的。
以树的魔法造诣,第一眼就看穿了间桐脏砚的那点儿小把戏……将一个极具天赋的少女改造成“吸收魔力”的体质,再通过刻印虫的作用,让其成为同样可以实现愿望的“黑圣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可以用这个思路复制出一个同样精巧的“白圣杯”呢?树那边的魔法无论是精度还是强度都比这个地球上的魔术师家族高明很多,他完全不必借用诸如刻印虫之类的肮脏手段,只需要在士郎体内“播种”下魔法的种子,静候其生根发芽即可。
“恭喜你,卫宫先生。”树用平淡的口气祝贺道,“大概三天之后,你将会成为这颗星球上‘纯魔力值’最高的人类,远坂再也无法用这个来挖苦你了。”
“哇偶……”事到如今,士郎的三观已经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摧残,抗性似乎也提上去了,竟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异,“可我好像……对此没什么实感,身体也和之前没有区别。”
说罢他还迷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一幅“我变身特效哪儿去了”的困惑表情。
“你还想有什么实感啊?”
“至少……这么多魔力一下子灌注到体内,我应该会产生不适感?”士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傻笑道,“就像一个水气球强行被灌了一升水,虽然不会爆掉,但也会撑得很难受。”
“可能是你对绿星的魔法技术有什么误会……”树整了整他的大黑袍,又从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一根长长的木棍,随手一掷,抛给士郎,“高端的魔法和科学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有严格计量体系的,你口中那种‘单人传功’的方式差不多是几百年前的模式。到了近现代,每一种魔法都是经过dàfǎ师们千百道工序改良,基本上所有咒语都是‘无痛觉’的,毕竟技术和时代在不断进步嘛。”
“这么说……您要教我魔法?”如此想着,士郎的心情变得愈发期待起来——就连老爹切嗣也只是一个“魔术师”,而自己竟然有机会学到真正的“魔法”了,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谁知,树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并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一瞬间,士郎的本能感受到了危险,不由地后背一凉,往后缩了几步。
“在成为白魔法师之前,我是个德鲁伊。很不巧,我们这支‘橡木之心”派的德鲁伊呢,都是讲究‘以德服人’的……”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抡起自己手中的木棍,竟然用木质结构的长棍耍了一个非常漂亮的qiāng花,“所以,在真正教你魔法之前,我还需要‘稍微’锻炼一下你的体能。”
“根据我过去的教学经验,通过一对一单挑这种方式可以让你有效地利用肌肉记忆,更快体悟到这些技巧,俗称就是单方面的挨揍……”树将手中的长棍舞得虎虎生风,隐约能看见棍棒的残影在空中飘动,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壁,“记好了,卫宫士郎,这是橡木之心派德鲁伊们祖传下来的一门修身功夫,以此为起点,魔武双修的道路将在你脚下不断延伸。”
“其名为——三十六路安息棍法!”
“这一听就超级危险的棍法是怎么回事……”
但见树的身影一花,黑袍如大鹏展翅一般在空中划过。同样手握长棍的士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已然持棍急急杀到,棍棒如雨点一般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将他打得抱头鼠窜、惨叫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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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声音,半吊子应该在里面受苦……”凛端着茶杯,以优雅的姿势双手交叠,站在士郎特训的房门前偷听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总算是稍微有了点样子。”
“前辈他……不会有危险?”樱有些担心地揪着自己的十指,看向已经被拉上的房门,似乎怎么都无法安心,“我怎么感觉他一直在挨打……”
“可不就是在挨打吗?”大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树的硬实力比我还强上几分,我对上他估计都是被吊着打,更被提士郎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他的白魔法可厉害着呢,别说打伤,就算士郎真的被他练死了照样有办法复活……我们是打算在六个月之内把他打造成一个绝世高手,不下点儿功夫可不成。”
他这么说,无疑非常有说服力,也让大家对树的实力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理解……进而转化成实在的安全感。
就类似于“我上面有人”的那种感觉。
“他……就一直呆在里面了?吃喝住行都在里头?”嘴上损归损,凛对士郎还是挺关心的,很快就问起了起居方面的细节,“那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外面可还是白天哦。”
大雄默默地拿出一个造型奇诡的手电筒,对准她们,“啪嗒”一声摁开开关。只见一道单纯的“黑暗”从电筒里射出来,直接吞没了回廊里的光,将电筒照射的区域内完全转化成了实质的“黑夜”。这一手可以说是惊为天人,凛和樱都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惊叫一声,就连saber也没能幸免,同样跟着叫出来了,也许是女孩子怕黑的天性在作祟……
archer倒是没喊,但脸上的惊愕表情同样出卖了他。
【黑夜灯泡:可以将灯泡的光芒转化为“黑夜”,是一种在白天提供黑夜氛围的道具。】
“我把房间里的电灯换成了这个。”大雄笑着关掉了手电筒,在两位目瞪口呆的少女面前晃了晃,“等他在里面‘度过’一天的时候,把灯泡打开就能睡觉了,以此来模拟外界的正常作息。”
“……算了!”凛有些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放弃了想要理解这件道具原理的企图,“事到如今,我也该习惯了……连时间流速都能掌握,拿出黑夜什么的当然也是小菜一碟。”
“三天后,前辈就会出来了吗?”
“嗯……准确来说,是‘我们’的三天之后。”大雄如此说道,“对士郎来说,再度走出这扇门将是六个月之后的事。我、树还有saber会轮番上阵训练他,理论上来说,等他真正学成出山,地球上的魔术师家族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那种菜鸟能找到三个如此优秀的老师,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啊……”一直旁观的archer突然露出释然的笑容,他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来,轻松地说道,“呐,大雄,让我也加入。正好我也有一些东西想要教给那小子……就趁这个机会,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喂,archer,你又想捣什么乱呢?”凛还以为他又要借机找茬,不由地嗔道,“老师的话,有大雄他们就足够了,必须要有一个人来负责这里的安全啊!”
“这件事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凛。”这次archer确确实实没有再摆出那种不正经的样子,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以显示出自己的诚恳,“完成这件事,我响应圣杯的召唤也就算不虚此行了。”
“胡说!”凛有些生气地说道,“前几天你明明还对士郎冷嘲热讽的,现在突然又要做他的老师,绝对有问题!”
“是啊,archer,远坂小姐说的没错。”saber的性格向来都是这么直来直去,也不怕冒犯了谁,“虽然我们并肩作战过,但我也不能忽视你对master的种种恶劣言行……考虑到你先前对他表露出的敌意,此时你的举动无法用合理逻辑来解释。”
大雄没有说话,他只是和archer对视着,保持一个倾听者该有的姿态。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即将揭晓答案。
“呵……”这个身材高大的从者认命般地苦笑一声,自白道,“因为……通过这几天的经历,我差不多已经认识到一个事实——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现身于此次圣杯战争的‘第一目标’多半是无法达成了。大雄的到来是一个无法估计的变数,他改变了很多既定的事,其中最主要也最直观的……恐怕就是那小子的未来。
一个一穷二白、满脑子天真想法的小鬼{此处archer并不是说士郎真的“缺钱”,一穷二白这个词更多是形容他半吊子的魔法水平},竟然真的撞上大运,得到了大雄这么强的从者……依照目前的局势,他最后不付出任何代价赢下圣杯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呢?”就连向来聪明的凛都没能跟上思路,一头雾水,“这不好吗?archer,我们和士郎是有结盟的,他赢了圣杯对我们也有好处啊!”
“……是啊。”archer苦笑着耸耸肩,“审时度势之后,我差不多也放弃了原先的第一目标,因为它现在已经注定‘不可能’实现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也转换思路,贡献一点东西给那小子算了……我的出发点就是这么简单。”
“哈?”凛还是没听懂这个逻辑的转变,“我先问一句,archer……你那所谓的‘第一目标’到底是什么?是你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原动力吗?”
“嗯。”archer点了点头。
“可你之前明明说你没有愿望需要圣杯代为实现啊。”
“因为这个愿望并不难做到,所以没有必要依靠圣杯,靠我自己就行了……”archer神色一凛,缓缓说道,“我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杀死在这个时代活动的某个人。”
“那个人……”说到这儿时,他略带杀气地看了一眼屋里,不禁摇头笑道,“就是这个撞了大运还不自知的可恶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