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让我一句话顶的无言以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想要找个无私奉献的东西太难了……不管是人还是鱼都一样,用钱能钓到人,用鱼食能钓到鱼,在这一点上人和鱼倒是颇为一致。
“回不回得去的另说,柱子,这些石头怎么办?”
我瞅瞅那个石头摆成的古怪石阵,就因为这些石阵散发出的怨气,导致这个小岛上生机断绝,到处充斥着腐烂和枯萎。
这东西我不了解,只能找上面了。
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上头发过去。
片刻后上面回复道:“我给你找技术科的看看。”
这一次回的够快,我也是挺奇怪的,就多问了句。
“头儿,你在哪呢?这么晚了还能蹭WIFI呢?”
“星巴克。”
过了一会,微信又响了。
“技术科的人给看了,那石阵你先不用管了,技术科的负责,你们善后科的事就算完了,你们先回去吧。”
“头儿,天这么晚了,我们回不去啊。你看看能不能弄条船?”
“自己想办法。那服务生老用白眼看我,我得走了。”
废话,你一看上去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蹲在星巴克里,人家不用白眼看你就鬼了,这不降低那些小资们的逼格吗?
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这个点根本没有船。
倒不是说我在这种黑黢黢的地方害怕,干这一行的,坟圈子里也睡过。但明天早晨还得上班呢。要是再请假,全勤没了,少发好几百块钱呢。
叶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自己在那哼歌,根本不在意,就跟在郊游一样。
我是没她那本事,从地痞流氓那抢钱,再说我为了蹭叶子那顿饭,晚上还没吃饭呢。
现在饿的浑身发软,肩膀上到处是伤口,疼的我呲牙咧嘴。
陈光走到我跟前说道:“要不找林曦帮忙吧。按照咱们说的版本,她还欠咱俩个人情呢。万一哪天查到真相,那一板砖是你拍的,咱这人情就浪费了。”
人情浪费?麻痹要是让她真到真相咱俩就蹲进去了好吗?反正我是不想和林曦打交道,我反正是害过别人就特盼着永远见不到那个人。
于是一摊手道:“没她号码。”
陈光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为什么你只能去二本,而我能考上工大呢?智商啊,记忆力啊,哥们儿,这些差距是天生的。”
说着凭着记忆在我的手机上啪啪啪地按了一组号码,我想了半天琢磨着回一句,却发现他说的都是实话。
电话通了,我回身跟叶子道:“叶子,一会就有人来接咱。你柱子哥在市里也不是白混这么多年的,知名度多少还是有点的。”
林曦估计是看到陌生号码有点奇怪,问了句哪位。
“我,王铁柱。”
“打错了吧?”
叶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脸羞得跟个茄子一样,心说人家根本不记得我。不过按说不能啊,毕竟不是谁都有被人拍晕的经历。
片刻后,林曦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惊奇道:“嗷,我想起来了。你是陈光的朋友是吧?”
我皱皱眉,心说合着我在人家那的代号,就是陈光的朋友啊。这小妞看来对陈光印象深刻,至于我……那就属于是赠品。
“是,你想起来了?”
“嗯,不好意思啊,刚才没反应过来。你俩又怎么了?在哪被抓了?道外的派出所我能帮上忙,其余的地方我不好说话。”
叶子听觉敏锐,又在那咯咯直笑。
我满头黑线,赶紧解释道:“没被抓。就是想请你帮个忙,私事。”
我赶紧把情况一说,林曦也是个干净利落的人,笑道:“行,你们在那等着,我一会就过去。”
这时候陈光好像要说点什么,我赶紧挂了电话,顺手关机。
“柱子,你给挂了?我还想让你给她说声,帮我带条裤子呢。”
“我知道。所以在你说话前,我赶紧挂了关机。”
我淡然地回了一句,陈光颓然地坐在地上,默默地将我的上衣围在腰间,挡住他那骚气的本命年红裤衩。
过了半个小时,江面上出现了一道灯光,林曦毕竟是在派出所工作,效率就是高,一艘小型的橡皮艇朝着这边飞驰过来,划开一道道波浪。
到了岸边,林曦看着光着膀子满是伤口的我,又看看在腰间围着上衣的陈光,还有宠辱不惊坐在那的叶子,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跑这来了?你肩膀上怎么弄的全是伤?”
“嗨,因为爱情,我和陈光决斗呢。”我用嘴呶呶叶子那边,脸上满是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林曦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失措,又看了一眼高中生模样的小叶子,这才放下心来。
看似无意地问道:“是吗?那这小姑娘哪天生日?”
陈光也不想多惹麻烦,这时候反应倒快,可惜我俩说的日期根本不一样。
“五月初五。”
“八月十五。”
说完后我俩才发现这次没默契好,后来我才想清楚为什么我俩会顺口说出这么两个日子——他爱吃粽子,我爱吃月饼。
林曦一言不发,脸上神情看似严肃,不过眼中全是笑意。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叶子,见她捂着嘴在那笑,就知道我被林曦摆了一道。
两个男的为了争一个女的决斗,得多脑残能不知道这小姑娘的生日?真到了为爱决斗的地步,那小姑娘的生日绝逼记得比妈的名字还准。
叶子站起来,用脚尖点着地,走到林曦身边,林曦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看出来叶子的眼睛不好,赶紧走过去扶住。
“姐姐你好,我叫叶婉晴。别听柱子哥胡说。”
她这时候装的清纯娇弱,我见犹怜,让她这么一打岔,林曦也忘了追问我们为什么到这的问题。
四个人刚上船,林曦的电话就响了。
“本想着今天请你们两个吃饭呢,昨天的事可真是多谢了。可是刚接了个电话,所里有急事,我得赶回去了。”
我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在破口大骂,哪个孙子这么不开眼非得今晚上犯罪?这特么好好的一顿饭又泡汤了。
买完鱼食兜里还剩几块钱,好说我也是个带把儿的,总不能拉下脸来跟刚认识半天的女孩借钱吧?
再说牛逼也吹出去了,人家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刚来省城,论起来我还是她科长,总不能让她对生活失去信心吧——科长和副科长没到月末就穷的恨不得到处蹭饭吃了。
这一路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借钱的开场白。是用直白风格的好?还是委婉风格的好?是那种特熟关系那种直接开口?还是先想好借条证明自己不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
到了岸边,林曦直接回派出所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我面前。
人总是要面子的,虽然看着叶子也是那种大大方方的人,可我总不能腆着脸打个车,到了地方再让叶子拿钱吧?
打车是很有讲究的,谁坐在前面谁就要拿车费的,这是潜规则。
走回去也不是不行,坐公交车我身上的钱还够,但问题是陈光现在腰上就围着一个上衣,腿毛在风中舞动,骚气的本命年红裤衩时不时出来透透气,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就这么走回去。
我带着他们两个,朝着我和叶子一苇渡江的地方去找陈光的衣服,可是哪还有啊?掏出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关机了,很显然衣服和电话什么的都被人顺走了。
陈光跳着脚直骂,这时候远处一个带着红袖标的老太太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跑,可随后又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刚才没随地吐痰,也没随地扔垃圾,这才放下心来。
带着红袖标的老太太走到我跟前,打量了我下道:“省里新下发的通知,今年要建设文明城市,禁止光膀子上街,尤其是你们这些爱在江里游泳的,整天穿个裤衩在街上晃,这是不行的。”
说着塞给我一张宣传单,上面明码标价:赤膊上街,罚款10元。
翻开背面,还有一行字:出售一次性T恤,5元一件。
“这奸商。”
我摸了摸兜里的4元钱,默默无语两眼泪。
陈光拉了一下我,小声道:“咱们怎么回去?你那还有钱吗?”
我摊摊手,眼光瞄着叶子,准备开口借钱的时候,一个天才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几分钟后,我抱着变成婴儿的陈光,穿着上衣,带着叶子走向了公交车站。
带着红袖标的老太太是不管我们了,可叶子的年纪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生,一路上还是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叶子眼睛不好,导盲棍又被猫脸老太咬碎,只好拉着我的手,看上去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晚婚晚育广告,告诉世人年纪轻轻就有孩子的痛苦和无奈,呆滞的眼神那一定是被艰难的生活折磨的……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这么小就弄出人命了,不好好上学,那女娃子也就高中生吧?”这是老人的评价。
“草,现在的套子质量也太不好了,这么小就弄出人命了?这不坑爹吗?”这是年轻人的评价。
“玛利亚妇产医院,无痛人流,随做随走。”
呃……这是街上发传单的,我们三个立刻成了活广告,反正就我们经过的那一会功夫,原本扔不出去的传单片刻间就被人抢光了,有备无患。
一路上被围观,我都快绝望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当我上了公交后,乘务员冲着后面喊道:“别挤!别挤!给抱孩子的让个座。”
在叶子拿出残疾人证免票后,我坐在座位上,抱着陈光,泪如雨下。
二十四年了!我第一次在我们市的公交车上坐到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