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凛没有把那五块钱捡起来,也没有特别有骨气地把钱扔了,而是捏捏了崔昀的手,低声说:“小昀啊,哥哥现在没有钱,我们晚上都没钱吃饭没地方睡觉。你记不记得林赫叔叔的电话,我们给他打电话,叫他来接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一直很懂事乖巧的崔昀像个孩子一样,眼眶红了,气恼地瞪着秦凛:“我不要!哥哥不要丢下我!我不吃饭,我不睡觉,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好了好了,哥哥错了,哥哥不赶你走,只是你这么和哥哥出来,林赫叔叔会担心你的,咱们只打电话告诉他,你没事让他放心,好不好?”秦凛头痛地哄崔昀。
“我不记得林赫叔叔的电话。”崔昀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掉,小声说着。
秦凛更头疼了,林赫要是去了他的病房,看见沈铭和韩岳的惨样,指不定以为他精神病犯了,指不定也会认为崔昀也遭了他的毒手了呢,这样的话肯定会选择报警,那他岂不是更麻烦了?
秦凛看向崔昀,和他解释:“那咱们只告诉林赫叔叔,你没事了,不让他来接你好不好?要不然,你不见了,林赫叔叔会报警的,警察会把哥哥抓走的。”
崔昀不情愿地点头,说:“那我记得林叔叔的电话,我给他打电话。”
秦凛看着崔昀起身跑到对面,朝一个卖手机壳的女生借手机打电话。他也没有刻意去听崔昀是如何说的,毕竟崔昀的智商绝对正常,这件事他相信崔昀能解决。至于劝他回去,还是看情况吧。
崔昀很快打完电话回来,心情很好和秦凛说:“哥哥,我告诉林叔叔说我和哥哥在一起,让他不要来找我了,也让他不要报警。”
“嗯。”秦凛还是不想起来,因为不知道去哪里,他就拉着崔昀继续坐在天桥上,看着桥下各式轿车如流水般驶过,看着桥上各色行人匆匆而过。
时不时地有几个是善良的年轻女子给秦凛面前扔下几块钱,而那些年龄稍大一些人,社会阅历多了知晓这种乞讨其实大多是骗人了,也就不会给钱了。
坐的久了腿脚都麻木了,秦凛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然后蹲下去,把地上零零散散的一堆钱捡了起来。
他虽然心里觉得有些羞耻,可吃饱肚子才最重要,那些虚无缥缈的自尊心在生死面前,没有丝毫价值。
秦凛甚至面上带着笑意,把钱分给崔昀一些,说:“我们数一数多少钱,看看够不够晚上吃饭和找地方住。”
只要是秦凛说的话,崔昀都很听,他点点头开始整理皱巴巴的一堆钱。秦凛也把那些揉成一团的纸币一张一张地展开。
心里也想着要怎样赚点钱先解决温饱问题。必须要是无本经营,因为他们没有钱置办任何用具。
对这个世界终究是不熟,秦凛仔细回忆着在大越朝时,他每次出门逛街,在街上见的那些靠卖艺求生的。
然而想来先去,就只想到了胸口碎大石和喷火。秦凛气馁的不行,这俩个他都玩不了,不小心会玩出人命啊。
突然秦凛眼睛一亮,他会打好几套拳啊,还会舞剑。
打拳其实大家看不出功夫,要不他翻几个跟头?空翻可不好翻,想他当初练习的时候,没少栽跟头,摔得浑身青紫。
秦凛觉得或许他可以先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捧场,今晚总不能睡大街上啊。
他把手里钱塞给崔昀,说:“小昀你来数钱,哥哥给你翻个跟头玩。”
他说着,站起来先活动了一番筋骨,趁着天桥上行人少,他站在中间,试着单手翻了一个,觉得这个身体平衡还不错,就又连着做了三个侧翻。
“小伙子,不错啊。”对面摆摊卖袜子的青年鼓掌。
“哇,好厉害。”卖手机挂件的姑娘。
“再来一个!”手机贴膜的青年。
“好帅哇!”卖多肉植物的姑娘。
……
秦凛听着周围的人多鼓掌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摸摸头又坐了回去。
“哥哥真厉害!”崔昀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璀璨的钻石一样光彩夺目。
“帅哥,再翻几个呗!”路边一个胆大的女孩朝着秦凛吹了声口哨。
“……”秦凛觉得他这好像被调戏了,虽然这姑娘可能只是随口说说。可他在大越朝活了二十八岁,从没遇见过这么大胆的姑娘。
秦凛觉得他现在身无分无,要不就翻几个难度高点的跟头,先把晚上的食宿费解决了?
是不是开始之前还要说点什么呢?秦凛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了一套说辞。
‘各位乡亲父老,我和弟弟遇上了些麻烦,现在囊中羞涩,我给大家表演几个节目,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点掌声。’
秦凛觉得这样说,就差不多了。他起身再次站在天桥中间,清了清嗓子,想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试了几次话都出不了口。
秦凛告诉自己,他这是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和那些往地上一躺,装残废装可怜的乞讨者不一样。
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就是喊不出那句话。他总觉得他过去二十八年的某些观念碎了一地。
不过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先饿死了。
秦凛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小伙子,再来一个嘛!看你翻的挺好的。”
“是啊是啊,帅哥再来几个嘛。”
秦凛听着周围的声音,心渐渐平和下来。他先做了两个前空翻。
周围的人其实不多,可是响起一片鼓掌声和喝彩声。秦凛又做了五六个侧翻,翻到天桥的另一头,然后连着几个后空翻,翻到了崔昀面前。
这么几个动作,秦凛已经出了一身汗,气息也有些不稳了,他缓了几口气才好了些。为了晚上能吃饱肚子,不受冻,他清清嗓子,终于还是开口了:“各位父老乡亲,我和弟弟遇上了些麻烦,现在囊中羞涩,刚刚给大家表演几个翻跟头,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点掌声。”
说完,秦凛抱拳朝着人群正自然地作揖。
天桥上的这些人还是很热心的,听了秦凛的话,大家都多多少少地给崔昀面前放了些钱。
秦凛看着大家很好心,他也彻底抛开那些羞耻心,干脆脱了外套让崔昀抱着,他又在那里打了一套拳法。是他小时候学过的,没什么实用,就是看着动作潇洒飘逸。秦凛知道,用华夏国的网络流行话说,就是装逼用的。
他打拳的时候,天桥上陆陆续续还有人上来,自然站在一旁看一会儿,看见有人给崔昀那里放钱,后面上来的人,大多处也会跟着一起丢个一两块钱。
一套拳法连续打了好几遍,秦凛才坐了回去,穿上外套,小声问崔昀:“咱们现在有多少钱啦?”
“两百二十一。”崔昀小声说。
秦凛叹息。还是太少,这里一块钱两个馒头,和大越朝一个铜板的购买力一样,也就是说两百二十一块钱,等于两百二十一个铜板。他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少的钱。他在府里打赏下人,都是最少二两的。
秦凛这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生存不易。才坐下没多久,对面卖袜子的青年过来蹲在他面前,小声问他:“哎,你和你弟弟是钱包被人偷了吗?”
秦凛想着原身的钱包应该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沈铭拿走了,他点点头:“嗯,是被人偷了。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身份证也没了,想打工都不行。”
青年同情地看着秦凛:“你们俩也太不小心了,每年年底小偷特别多,我也被偷了两次呢。”
秦凛笑着说:“小偷也要多偷一些办年货啊。”
青年嘿嘿笑着,问:“兄弟,电话号码留一个呗,我看你打拳打的挺好,有空能教教我吗?”
秦凛摇头:“没有手机。我的大概也没时间教你拳法,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哦。”青年有些失望,又蹲在那里和秦凛聊了一会儿,有人买袜子他才走了。
秦凛也不想继续坐在天台上了,他起身对崔昀说:“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你要是饿了我们就去吃东西。”
崔昀摇头:“我不饿。哥哥,钱你拿着。”崔昀把手里的一把零钱给了秦凛。秦凛也不客气,把钱装进裤子兜里,和崔昀下了天桥。
天桥底下,有一块空地。秦凛看见竟然有个老人摆了张桌子在写春联。走近看,他发现老人的字写得不差,但也算不上好,中规中矩的。
他看见老人身后挂了一排写好的春联,桌子旁边的地上还摆了好些猴型的窗花、烫金福字贴。周围买的人挺多的,一幅小春联十五块,大春联二十块。
秦凛突然觉得,他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摆摊写春联,应该卖的不错。
这么想着,秦凛走到老人的桌子前,看着老人写完了一幅‘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的春联。
看老人把春联挂在一旁晾干墨迹,秦凛上前,作了个揖开口问:“老先生,打扰了。您这里卖百福图吗?”
在大越朝时,每年过年,秦凛都会亲自写一幅百福图。而且百福图比春联值钱多了。他曾经写过一幅,拿出去卖了二百两银子,换成华夏币,就是二十万呢。
老先生看了秦凛一眼,说:“没有。百福图写起来太费事,买的人也少。”
秦凛犹豫了一番,问:“老先生,我能不能跟您买一些春联纸?”
“你也会写吗?”老先生差异这个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他随即哈哈笑着说:“来来来,你先写几个字我看看怎么样?”
“献丑了。”秦凛接过老先生递给他的笔,桌子有些低了,他双腿跨开,腰部下沉,上身笔直,在铺开的纸上写下了‘三春添锦绣,四季壮河山’十个字,他的字体丰腴跌宕,却也气魄宏阔,每每在收尾处显示出几分凌厉之势。
“不错,不错!”老先生拍了拍秦凛的肩膀,说:“后生可畏啊,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字写得很有气势啊。”
“老先生过奖了。”秦凛有些汗颜,他是从五岁开始写字,每天写两个时辰,从未间断过。而华夏国的学生,他们从小要学习的内容繁多,每天根本没多少时间练习毛笔字。就是专门练毛笔字的,平日里写字的时间,也不见得比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