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石匠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责怪我大惊小怪,又好像奇怪我怎么不晓得师傅的用意,总之,他的神色很复杂。我一时也有些慌了,我没想过余石匠会木经书上的东西,也更没想到师傅是喊我来学这玩意的。“余师叔……我……我……”我嗫嗫嚅嚅的小声说:“我师傅没有给我说是喊我来学木经书的。他啥子都没说,提都没提你练过木经书……”“哦。”余石匠又是一阵沉默,我被他这种间歇性沉默弄得快要发疯,往往话说到紧要关头的时候,他总是“哦”一句,然后就沉默沉默,刚才那些小混混娃儿在这里闹事的时候也是,闹了那么久,我去了还说了那么多话,他最后才说了总共五十字不到的话。好象他说的每个字都要先想得仔仔细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好了才得开口。想到这里,我突然一下恍然大悟过来,是的,余石匠练了木经书,害怕出口伤人,所以每说一句话都要先考虑好了才敢说。
这么一想,我立刻不敢急噪,也不敢抱怨他说话慢。幸好,余石匠又开口了,他说:“哦……没给你说我练过木经书……那……那是啥子意思呢……总不会……”他这次说话速度比刚才更慢,我心里急得冒火得很了,师傅不明不白的把我支使过来,结果这个怪人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师叔,总不会啥子?”我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假装平静的问他。“算了,算了,你先跟到我收破烂,过两天你就明白了。”“师叔,我糊涂了。为啥子要收两天破烂才晓得要做啥子?”“……”余石匠又一阵沉默,过了半天,他说:“老大,你师傅喊你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喊你跟到我收破烂,也有我的道理……还有,你既然是王清河的徒弟,我……有个不好的习惯……你莫见怪,我每次说话都要想好了才能说……不然……”果然和我猜想得一样,余石匠没有直接说不然要怎么样,我连忙点头,表示:“我晓得,师叔我晓得你的难处。”
余石匠默默的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我赶忙跟在他身后。这个余石匠,硬是奇怪得很,我不晓得他要喊我干啥子。见他走到那个堆满各种废品的屋里去,我也跟着进去,他整理散乱的东西,我也跟着莫名其妙的学着他的样整理。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过了一下午,余石匠一直都不说话……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余石匠简单的弄了点吃的,我也不假装客气,呼哧呼哧的几口把饭吃了。就到一旁坐着去。
余石匠话少得可怜,我虽然不是话多的人,可是目前这样的情况,让我实在有点不知所措。他说让我跟到他收两天破烂,这又是啥子意思?难道是师傅觉得我没吃够苦,所以来体验下人间疾苦?这很明显说不通,我小时候家里并不是很好,从小就帮父母下地干活……“老大……”我正在胡思乱想,余石匠突然喊我,我连忙回答:“师叔。”余石匠突然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老大,你不要觉得不自在,在我这里就和在你师傅那里一样。”说来也奇怪,他这话刚刚一落音,我立刻觉得浑身舒泰,刚才的不安一扫而空,这和和师傅讲的文老头的路数简直一模一样,看来余石匠的本事也应该和文老头差不多。这时候余石匠也吃完饭了,他麻利的收拾碗筷去洗,我跟过去帮他烧火热水。“老大,你师傅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吗?”余石匠问。“不是,王三娃——就是他儿子,也是他的徒弟。”我一边回答一边往灶里加了把柴。“哦……那严格说来,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余石匠若有所思的说。“应该是吧,反正我没听他说过还有什么徒弟,而且我从小跟到他学艺,也没见到还有其他啥子师兄师弟。”我说。
“我晓得了,没得啥子,我就随便问下。”余石匠说着,用手试了试水温,“得行,莫烧火了,水可以洗碗了……”我心里总觉得余石匠问我还有没得师兄弟这句话好像有来头,不过师傅从来没有提起过他还有别的徒弟,王三娃和我亲如兄弟,啥子话都给我说,但也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师叔,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师傅还有其他徒弟?”我试探着问。“你师傅的事,我哪门晓得……晚上你就和我挤到睡。”余石匠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我只好无言的点点头。
睡瞌睡的时候,余石匠的兴致突然高起来,他半披着衣服坐在床上,说:“老大,你师傅能在这时候记得喊你来找我,我很欢喜得很……白天我想了一下午,在想我要不要告诉你一些事情……”除了有关法术道教外,我其实对别人的事情并不是很想晓得,看余石匠的样子是准备摆有关他自己的龙门阵,我敷衍道:“如果师傅觉得为难的话……”我话还没说完,余石匠断然道:“也不是啥子大事,只是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当龙门阵摆。你记得到就记。”他这就奇怪了,既然是闲话,为啥子又说喊我记得到就记呢?“师叔,你要摆啥子?”我问。
“老大,以前古时候有个叫李林甫的人,你晓得不?”余石匠问。“晓得,是个唐朝的宰相,当到人一套,背到人一套。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我说,“这些故事也是师傅给我讲的。”“哦,你师傅讲过?”余石匠有些疑惑,“他哪门给你说的。”“这又啥子好说的嘛,就说他是个坏人。都还是我当小娃儿的时候的事了。”我以为余石匠会有这样的兴致来给我摆这些,当下暗示他我已经晓得。“你师傅就只说了他是坏人?没有说其他的?”余石匠现在说话不像白天那么断断续续的,想必这些事情他下午都想好了,打好草稿的。“没有,小娃儿嘛,师傅就摆这些哄我们耍,哪里还有啥子。”我说。“那我这么说吧。你晓得我是练过木经书的。我也不可能有闲心给你讲故事,摆闲龙门阵。”说到这里,余石匠话锋一转,“唐朝的时候道教盛行,其中有很多古怪的法术。”一听到法术两个字,我立刻来了精神:“师叔,李林甫还会啥子古怪的法术吗?”“你莫打断我,只管听就是了,不然的话,我一回答你的话,我就又要想半天要说啥子。”余石匠严肃的说。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唐朝古怪的法术很多,道教支派木莲派就是专门研究这些的……至于李林甫,他没当官以前就是木莲派的人。他用了一种奇怪的法术,可以随意改换自己的容貌。在皇帝面前,他一笑,立刻让皇帝觉得心里舒服得很;他只要一开口提出的要求,皇帝都觉得合理,好得很,所以他在皇帝那里很容易就讨了个宰相做。而在下属面前,李林甫从来不给人笑脸,为了显示他的威严,他只要听到哪个说了不中听的话,马上黑脸——哪门给你说呢,他一黑脸,看到的人就觉得他是个青面獠牙的妖怪,见过的人没得哪个不吓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和他作对……李林甫算是把这个法术用得最登峰造极的一个人,现在也还有人会这玩意。老大,说不定你过不了多久就会碰到。”“我哪里会碰到这些人,我又不结交当官的。”我说,“师叔,你说了半天法术,还没说这究竟是哪门练的呢。”“哎……人生哪门说得准,你说你碰不到这样的人,难道就真的不会碰到……本来这些祸害人的法术就不应该传下来的,哎……算了,你师傅不是外人,我也不当你是外人。所以就告诉你……李林甫练的是木莲派的改头换面术。这个法术练完需要三年时间。需要的东西有黄纸符咒,八哥(鹦鹉)老鹰孔雀黑狗爪,另外再请些鬼神。八哥要找学人话学得最好的,这能让人巧舌如簧;孔雀也一样,找最漂亮的,这可以使人觉得练法术的人容貌美丽。然后把一只活八哥一只活孔雀放在一起烧成灰,装在坛子里用符咒封好,在地下埋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再把它们和丹砂炼成丸子。每天三颗,一坛吃二十一天,所以要多准备些孔雀和八哥。第一年,每天早上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面朝北方,请来压阵的小鬼。北方是王者方位,面北相当于每天在王者面前施法,让他认同你,这里的王者泛指一切地位高的人。而小鬼经常跑腿当差,伶牙俐齿见风使舵,用它们来压阵可以助长法力。这些准备妥当后,符水送服孔雀八哥丸,最后再把小鬼送走,不然小鬼长时间不在阴朝,会有巡逻官出来找它们,那样的话,请鬼但不送鬼的人要背时(倒霉)……这样每天如此,不能间断,一旦有间断,必须从头再来。一般练满一年的人,他就算是脸上长了个大窟窿,看见他的人都不会觉得害怕,都会觉得这个人好得很。他不管说啥子,一般人都不会拒绝。这一步就是所谓的换面——让所有人都不能拒绝你。第二年,把老鹰和黑狗爪按照前面的方法烧成灰埋在地下,每天正午太阳当头的时候后,面朝南方,请来恶鬼助阵,符水送服。这就是李林甫发怒生气时候的青面獠牙。第三年,将孔雀八哥和老鹰黑狗爪交替吃,以便可以随心所欲的用喜怒哀乐,控制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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