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话说出来,自有一种威风气质,也显示了他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如不能变强,命运便不受自己控制,早晚还是会成为强者手下的亡魂,这点十三早已看透。
木龙飞看着十三,眼神中露出惊异的色彩,才不敢将他等闲视之,无奈的摊手道:“这里你最大!我有什么好说哩?”
又转头对渠且蒙逊二人道:“你们两个,立下誓言,滚吧!”
两人立刻如获新生一般,忙不迭的立下天道誓言,又感恩的对十三拜了三拜,夺路而去,行不几步,却又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
“回来作甚?”木龙飞怒目斥道。
渠且蒙逊心有余悸的看了木龙飞一眼,向十三道:“阁下气度非凡,行事作风为蒙逊平生仅见,蒙逊今日才知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物!”
“阁下今日的不杀之恩,我等必定永生铭记!”半藏云江补充道。
“不杀之恩,是为大恩,我等也不敢夸口,但如若恩公日后有任何吩咐,只需遣人到九越城传话,只要蒙逊能力之内,必在所不辞!”渠且蒙逊当先表达诚意。
半藏云江附和道:“云江也是一样!我天穹部虽小,却是天下消息聚集之地,天穹部风媒遍及天下,日后恩公如需打探消息,即可持云江的令牌向天穹风媒免费获取!”说着将一个黝黑的铁牌送到十三手中,上面刻着一个云字。
十三知道风媒便是三国大陆中专门倒卖情报消息的一种职业,有时候一个可靠珍贵的情报,甚至比一件天阶法宝还要重要,尤其是在两族交战之时,军情更是身价百倍!天穹部的风媒消息之灵通,更是驰名三国世界。半藏云江的馈赠,不亚于一份隐形的宝藏,连木龙飞也不禁动容。
十三接过铁牌,心想自己走出丛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寻找母亲,因此情报消息重于一切,这个铁牌说不定能起大作用,连忙道:“两位也都是知恩图报的好汉子!不如今夜大家摒弃恩仇,共享美味如何?”
两人早闻到那野猪的肉香,又对十三钦敬,也不推辞,就此与十三、苏虎、木龙飞五人席地而坐,共聚野猪宴。
十三不无失落道:“可惜无酒啊!”
木龙飞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虽然冷峻,内心却给十三的豪爽打动,竟主动把自己珍藏的烈酒贡献了出来,五人一起开怀畅饮,直到天明。
天明后,半藏云江和渠且蒙逊各去东西,遂与十三分别。十三等人则继续前行,十三昨夜宿醉,此刻头仍是昏昏沉沉。
十三口干舌燥,异常难受,便令苏虎寻得一处清溪,想要浸洗一下头颅。
那清溪深不过三尺,水流平缓,自远山流去,水质清澈冰凉,十三十分欢喜,刚准备把头颅泡在里面,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且慢!”
十三连忙抬头望去,却见是个身材矮短,体格精健,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背着竹篓,里面放着许多草药,看来是个入山采药的药师。
木龙飞却是虚惊一场,大概也因昨日饮酒,一时未曾发觉老者靠近,还以为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个凡人,凡人身上的气机本若,木龙飞不能感知察觉,也就不足为怪了。
十三师从百首仙猿,最懂敬老尊贤,忙道:“老丈有何吩咐?”
老丈面容虽老,行动却快,掺着黄木短杖很快便临近溪流对面,古拙的面孔透出一种准备说教的表情,指着十三道:“昨日可曾饮酒?”
十三点头道:“喝过。”
“把舌头伸出来!”老丈以命令的口吻道。
十三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拗,听教听宣的伸出那泛着青黄色的舌头。
“哼!头乃六阳之首,口舌便是头颅之门户,看你舌苔色病,昨日必是饮了烈酒,烈酒中必还掺杂了熊蛇胆、参芝一类的烈性药材。”老丈仔细端详着十三的舌苔,说的头头是道。
木龙飞原本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老丈如何炮制十三,此刻也不禁动容,因这老丈说的确实一言不差!他的烈酒掺杂了多种药材,熊蛇胆、野山参、太岁芝更是主要的药物,此酒烈性如火,入喉如烧,不仅可驱寒散湿,更有增补纯阳功力的效用。如果这老丈仅仅看了看十三的舌头,就能判断出他酒中的药物,那么这老者在药师一行中,也算是大能人物了!他不禁怀疑这老者是炼丹流中的高手。
老者继续说道:“这烈酒本是大补之物,你又是纯阳童子之身,喝了也就喝了,偏偏不懂节制,宿醉狂饮,实在伤身!这也罢了,这溪水却是远山千年冰雪融化而成,最是阴寒刺骨,乃是至阴之物,你刚喝至阳之酒,再浸至阴之水,呵呵,年轻人,别自残啊!”
十三不过是要缓解一下头痛,舒服一下,此刻却被这老丈说的尴尬不已,不知如何自处了。在那老者轻蔑的眼神中,分明就可看出“你小子孤陋寡闻,不知死活”这句话来。
“敢问老丈,这该如何是好?”十三虚心求教。
老丈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又似乎在说“孺子可教”。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昔日杜康造酒,就曾说过,酒之一物,利害并生,虽利经络血气,却害脏腑肝脉,是为恩生于害,害生于恩。你乃少壮之躯,引烈性之酒,难免损害神智,使头部昏沉,脑髓灼热。此时则须及时散酒气,定心神,若是把头颅浸在冰水里,虽可一时痛快,但酒气遇冷激化,反入脑髓,便得不偿失了!刚才你若是在这溪水里浸泡,老夫保证你的头会变得比猪头还大!”
十三听得一阵头皮发麻,不管这老丈说的是真是假,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忙道:“老丈明见,小子此刻却是头脑昏热,头痛欲裂,不知老丈可有法子?”
“这你可找对人了!”老者颇为兴奋,似乎十三的请求正中其下怀。
“老夫乃药市村人,祖辈世代采药炼药,岂会无法?”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颗松香包裹的药丸,隔溪丢给十三。
十三接在手中,剥去松香,只见是个鱼眼般大小,黄洋洋的小药丸,闻起来有阵阵腥臭。
“这醒酒药乃是老夫精心炼制,百试不爽,山中猎夫为御寒,常饮烈酒,有不胜酒力,宿醉难醒的,全靠我这醒酒丹!你可去药市村打听打听,哪个不知我炼药的陶公啊?快些吞服!”老丈一边炫耀着自己的成就名声,一边催促着。
十三不好退却,兼且实在头痛难耐,便忍着腥臭将丹药服下,只觉这药丸看似不起眼,却入口即化,清凉入肺,五脏六腑仿佛洗涤了一番,一阵阵清透的感觉直冲脑顶,头痛晕眩的感觉顿时消解。
“真是灵丹妙药啊!”十三不禁脱口而出,刚从头痛中解脱出来,自然心怀大畅。
陶公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
“多谢陶公!陶公的村落何在?咱们一路同行可好?”十三殷切的道,这陶公所在的药市村应当算是他步入大陆人族的第一个村落了。
陶公摇手道:“不了!药市村就在前面,除了树林的山脚下就是,你们若是赶路累了,可以去那里歇息,老夫还有几味药材未采,采完了就回去,若是你们仍未走,老夫便招待你们一宿!”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帮陶公采药如何?”十三心忖自己好歹也是炼体流开光境的高手,帮助陶公采药自然事半功倍。
孰料陶公却连声推辞道:“不必不必!老夫采药六十余年,独自一人得心应手!若是被你们几个干涉,恐怕连药草的影子也找不到,你们还是快点赶路去吧!到了药市村,只需报出我老陶的名号,乡亲们自然会招呼你们的。”
十三见陶公如此不客气的推辞,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继续前行,一路上久久不能平静心绪,满脑子都是陶公那开朗的笑容。
像陶公这样的凡人,没有丝毫法力真力,寿命也有限,也不去追逐那长生永生的修炼之道,一辈子上山采药,治病救人,与世无争,但却胜在逍遥自在。想来那药市村村人也是一般,就如同巫蛮村落的百姓一样。
可是为何这些凡人便这么民风淳朴,心地善良,那些修仙得道者却一个个残忍嗜杀,无仇无怨也可刀兵相向,非得一人见血,无可挽回?
到底是天道本来如此,所以修道的人才会变得如此。还是像那巫支祁和女魃所说,人性的自私卑劣。他们没有力量时,还可以克制自己的**,逆来顺受。一旦获得了超越一切的法力时,就再无节制,因为天下再无可以克制他们的力量,所以才变得为所欲为,作恶多端。就像一个人类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人绝不会对这只蚂蚁心生愧疚懊悔和怜悯,这根本就是强者对弱者天生的生杀主宰的权力。
那么自己呢?自己现在还能保持一丝本性,做到明辨是非善恶,不残忍,不好杀,是否仅仅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变强呢?如果到了某天,自己拥有了像洛锋、萨十力、月环宇、女魃甚至巫支祁那般超强的力量时,是否也会这样虐尽苍生如无物呢?
这便太可怕了,因为此刻的十三绝不想要变成那样,但此刻的十三终究会被那时的十三所操控,这是否就等同于迷失了本性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也许,只有地藏菩萨那般大智大愿大力者,才能解开这团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