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回到县衙,没有去公案房,而是来到监牢,他想把姚豹砍坏牌坊的事告诉汪芙蓉,当他看到汪芙那憔悴而娇小的身躯,灰暗的眼神时,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师爷,是不是大人回来了?她怎么说?”汪芙蓉看到他便扒在牢窗口焦急地问。
“大人还没回来,估计还要几天,她会想办法为你脱罪的。只是……”上官飞为难地看着她止住了话。
汪芙蓉也不傻,一看就知道有事。连忙追问:“师爷,您只是什么?是不是姚豹哥在外面又闯祸了?”
“这……”上官飞想了一下说:“咳!这事你迟早要知道的,我就告诉你吧!……”上官飞就把姚豹一气之下砍坏牌坊的事告诉了她。
“什么?”汪芙蓉一听,几乎昏厥,“都是我害的他!师爷,姚豹哥性急如牛,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要问罪,就问我一个人的罪吧?”汪芙蓉跪下来求道。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国法面前,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啊?……那师爷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我见他一面?”
“好吧!”不大一会儿,上官飞把姚豹领了过来。
“姚豹哥,你为什么要犯傻?”汪芙蓉一看到他就痛心地责问。
“芙蓉妹妹,那牌坊实在太可恨了!是它把你害惨了,所以我要毁掉它,叫它再不能害你!”
“你怎么这么不长脑子?砍了它就没事了吗?是人害的,与它无关,你砍了它,命就没了呀?你让我死了都不能安心,知不知道?”汪芙蓉痛心地说。
“我不管,要死跟你死一起!”
“你……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为帮我报了父母之仇,你已经达上了你父亲的命。我还没有报答,再要让你有个好歹……,你……你叫我如何心安?”汪芙蓉抽噎着说。
“妹妹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不好受。我不要你报答,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就好了!”姚豹拉着她说,“别嫌弃哥是粗人,哥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有妹妹在,我就踏实;妹妹不在,我就像没头的苍蝇,乱闯瞎撞
……”
“姚豹哥,你别说了!”
汪芙蓉的心碎了,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放声痛哭。
“妹妹不哭!都是哥不好,是哥混蛋!哥该死!”姚豹慌了,赶紧抽回手使劲抽打自己。
“不要!姚豹哥!”汪芙蓉赶忙将手伸出牢窗外拉住他。又抬起泪眼,心疼地说,“你还口口声声说保护我,照顾我?看看你现在?还怎么保护我照顾我?大人在外面想办法救我,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砍牌坊。你让大人如何再救你?”
“妹妹对不起!是哥错了!哥以后再不犯浑了,都听你的!”
“那好,以后不管谁来审这个案子,你都不能承认牌坊是你毁的……。”
“男人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干嘛不承认?”姚豹一挺脖子说。
“你……,你这哪是听话的样子?”汪芙蓉气道。
“好好好,我不作声还不行吗?”姚豹连声说。
“若有人问你我们的关系,你只能说是主仆。……”
“我们堂堂正正干嘛不能示人?”姚豹不服地说。
“你……”汪芙蓉气堵了嗓子,说不了话,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
“好,你别生气,我都听了!你说、你说。”姚豹一见连忙改口。
“如果有人问到你因何砍坏牌坊,你就说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你是想说受你指使吗?”姚豹这回倒清醒了起来,“说了半天,你是想替我顶罪?我一个七尺男儿,岂能叫你一个弱女子来替我顶罪?这绝对不行!芙蓉妹妹,除了这事,哥什么都答应你。”姚豹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师爷,带他走!”汪芙蓉又气又急又心疼,“我再也不要见到他!”她扭过脸去,任泪水哗哗流淌下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上官飞过来一把拽过他气道,“人人都想方设法地活,你却偏偏要往死路上赶。唉!……”
“我……”姚豹这会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把脑袋达拉下来,被带回牢房。
这一夜,上官飞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姚豹,就不免想起苏婉。她又何偿不是这般的鲁莽冲动?此次面圣,稍有不慎就会祸及自身。婉儿性如烈火,一点就暴,如果与皇上发生冲突,那后果不堪设想……。上官飞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婉儿,你可千万别把我的话抛到了脑后!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嗐!你不说,她那个直肠子又怎能明白?上官飞啊上官飞,枉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还自认为才高八斗,有胆有谋?怎就没胆向她表露呢?……还是姚豹骂得对,乡野粗人敢爱敢恨;而有身份的人却只能偷偷摸摸,不敢示人。……婉儿,你这次如果能顺顺利利的回来,我决不再躲躲藏藏的了!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我早就受够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说出来,这些话,压在我心头太久太久了!……
苏婉来到京城,顾不上休息,便急急忙忙来见皇上。
“臣叩见皇上!”
“苏卿平身吧!”玄宗看到她风尘扑扑的样子,不由感动地说,
“苏卿为国为民,奔波劳碌,不辞辛苦,这些年来是劳苦功高啊!”
“为国效力乃臣等份内之事,微臣不敢居功。”苏婉谦卑地说道。
“呵呵呵!你呀!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说话啦?”皇上指着她笑道。
“微臣深受龙恩,怎敢不誓死报效?臣此次进京,是为贞节牌坊一案而来。……”
“你呀!还是这个急性子?还未坐稳呢!就急着奏本?”玄宗笑着打断她说,
“是不是急着要为那汪芙蓉说情哪?”
“啊?皇上你怎么知道?”
苏婉惊道。
“朕还知道你有意偏袒汪芙蓉,才不顾朝规,滥用刑法。……”玄宗笑着说。
“臣没有滥用刑法!请容臣禀奏!”苏婉吓得慌忙跪倒。心说:原来崔宏已经抢先一步进上谗言了?这老家伙可能恨我斩杀他兄弟,有意歪曲了事实。……看来我这趟算是白跑了!……
玄宗见她半天没作声,又笑道:“朕深知苏卿为人,又岂能听他一面之词?要不然又有人要骂朕昏庸了!”
“微臣不敢!”苏婉连忙说。
“你这是不打自招!就你那胆子,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知道他们私底下叫你什么吗?――都叫你苏大胆了!”
“臣真的只是秉公执法!还请皇上明鉴!”苏婉急得抱拳请谏。
“算啦!你平身吧!”
“谢皇上!”
“不过,朕还是想听听你是怎么个处理法?”玄宗又看了看她说。
“回皇上,那苦主汪芙蓉是被迫失节,纯属无辜,理当释放。”
“那她跟那姚豹是怎么回事啊?”
“她与姚豹,患难之中,结为异姓兄妹,并没有不妥之处。”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没有私情?”皇上盯着她问。
“这……”苏婉想了想说,“为难之中相互帮衬,也算私情的话……,顶多也就是亲情。”
“异姓兄妹有了亲情,那她将朕的金牌又置于何地呀?”玄宗皇上有点儿生气了。
“皇上,他们并没有越轨之事,怎是辱没金牌?更何况这金牌乃崔木仁使动银两,依靠关系骗取的,早就失去了它的本意。……”苏婉赶紧解释。
“这么说,你是在怪朕不加详查,胡乱赏赐喽?”玄宗冷颜反问。
“臣没这么说。”苏婉慌忙低头答道。
“可你心里在说!”玄宗生气地说。
“臣不敢!不过,这名存实亡的牌坊无非是套在善良女子们身上的枷锁,让她们有冤不敢诉、有苦不能吐、有泪都无处流……。”苏婉又抬起头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朕还要废除这贞节牌坊喽?”玄宗压着怒火问。
苏婉只顾进言,哪看皇上脸色?急忙应道:“皇上圣明!”
“大胆!朕赐金牌是弘扬正气,让天下忠贞之女子得以告慰,让百官敬重、万民赞扬,是何等的荣耀?怎会是套在她们身上的枷锁?你要朕废除封赐,是想让天下娼妓横行,妇人失德吗?”
玄宗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息怒!请容臣禀奏,”苏婉重又跪下说,“自古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得您封赏的反而让奸人得以要挟,任其胡作非为。没得您封赏之女子当中,忠烈之妇也比比皆是……”
“苏大胆!你还敢顶撞朕?”玄宗皇上气坏了,“朕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苏婉也急了,忙摘下乌纱双手呈给皇上说,“臣承蒙皇上圣恩,准我替夫巡查、体察民情。如今有良善之人蒙冤,臣理当尽职为其平冤。既然臣不能还她们公道,又岂敢再戴这顶乌纱?臣恳请皇上收回承命,将臣削职为民吧?”
“苏大胆!你……你这是要挟朕吗?别以为朕不敢杀了你?”玄宗憋着怒火说。
“臣不敢!小妇人本就是个江湖卖艺之人,从小行走江湖,只知是非曲直,不知民弱强权。”苏婉的倔脾气又上来了,早把上官飞的叮嘱忘了个干干净净,迎头直杠着皇上。
玄宗皇上被气得“腾”一下跳了起来:“你……你……,苏大胆!来人!给朕将她拿下!”
“皇上请暂息雷霆之怒!容奴才说句话。……”高力一旁吓坏了,赶紧过来求情:“苏大人也是一时情急,就请皇上念她往日的功劳,饶她死罪吧!皇上您不是也早知道她这个急脾气?您当时还说她这脾气好呢!皇上,奴才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没得您封赏的忠烈女子是大有人在,眼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高力边说边看着皇上朝苏婉一努嘴。
玄宗一听,看了看苏婉,火气小了一半,说道:“女子贞节忠烈,已传为美德,深入人心,一旦废除,你叫朕怎么向天下人解释?还有可能会被一些个乱臣贼子,借题发挥,趁机作乱。你说朕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是那汪芙蓉实在是冤,如果将她处死,怎不叫天下良善之人寒心?”苏婉极力进谏。
“那你说怎么办?如果不给天下人一个合适的理由,叫朕以后怎让天下人信服?还怎么治理天下?”玄宗气急败坏地说。
“这……?”苏婉犯难了。
“这样,皇上就让苏大人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就结了吗?”高力怕她又惹恼玄宗,忙帮着出主意。
“嗯,有道理!那朕就给你一月时间,一月之内想出两全之法,朕自当赦免那汪芙蓉死罪。如何一月限期已过,还没想出两全之策,那朕就只有赐她一死,再问你个包庇之罪!”玄宗皇上瞪着苏婉说。
“谢皇上!”苏婉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拜谢。
苏婉出得殿堂,边走边敲着脑袋想:到哪里找这么个两全之法呢?又能让汪芙蓉不死,又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