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高大哥两个人都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么做,便问他如何才能验证刘先生的魂魄是否在骨灰坛里,难不成只要打开面前的白瓷坛子,刘先生的魂魄就会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灯神一样飘出来和我们见面?
他满脸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那个猪脑子是不是上学都给学傻了?若是这样直接就把坛子打开,刘先生的魂魄不在其中也就罢了,但凡真的在里面,即刻就会受到六道业力的影响,坠入轮回。”
我懒得与他多说废话,让他有办法就赶紧干,别在这打嘴炮。
他先是找老高大哥要了一盆清水和一个柳条编的笸箩,然后一边将这些东西摆放在骨灰坛前,一边对我们解释说人体内都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是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则分别指的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和臭肺。
而在三魂之中,胎光、幽精为阳,爽灵为阴。七魄当中,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为阳,尸狗和伏矢为阴。
只要能够避开阳魂、阳魄,将三魂之中的爽灵、七魄之中的尸狗和伏矢分别自坛内调引出来,便有办法遮蔽其上阴气,避开六道业力,若是刘先生的魂魄仍在这坛子之内,到时便自会见分晓。
老高大哥听了他的方法不由两眼放光,拉着他的手一阵吹捧。
“兄弟不愧为道陵天师亲传,手段果然高明啊,让老哥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稀里糊涂地反正多少听懂了一些,便催促他有了方案就早点动手,再磨蹭下去天都该黑透了。
他让我们二人退后,自己则在装着清水的脸盆边上贴上了四张黄符纸,这回符纸上画的朱砂图案与之前几次都不相同,我好奇,便问他这是什么符,他头都没回的告诉我这是“引魂符”。
我见他将那个柳条编制的笸箩底冲下泡在了脸盆里,盆里的水瞬间便从笸箩的缝隙里渗了过来,随后他又将渗上来的水用手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白瓷坛子的四壁之上。
“太乙救苦天尊!冥司托保引魂转,领沾功德往生方,瞻对虚空伸召请,宣动真言彻幽冥,爽灵听令!尸狗、伏矢听令!”他掐了个剑指,非常有节奏地念出了这段咒语。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桌子上的骨灰坛,可是却并没有发现其上有任何的变化。
正在我在心里琢磨这骨灰坛子的时候,身旁的老高大哥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便开始不断地冲着桌子上的水盆磕头。
他这一跪吓了我一跳,连忙踮脚去往水盆里瞧,这一瞧不要紧,直给我吓得两腿发软,险些坐到地上。
那脸盆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变得微微波动,而在其上竟然浮现着一张惨白的、戴着黑色毡帽的老头脸,那水面上的老头脸毫无表情,就像是张黑白照片一样,一双丹凤眼就这么直愣愣地往前瞅着,让人不寒而栗,而且那张脸随着水波飘飘荡荡,极为扭曲瘆人。
“刘先生的魂魄果然被困在了这骨灰坛子里。”张霓风看着盆里的老头脸说道。
我等了一会,见盆里除了多了个人脸倒影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心里便稍微踏实了一点,于是问张霓风能不能和刘先生说话。
我本来是想向刘先生问问为何非要选我来帮他,毕竟我并没有学过道法,而且在我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期望刘先生能够知道如何化解我我体内的煞星。
谁料张霓风却摇头说自己只是从坛子里勾动了刘先生的一魂两魄,能显出人形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说话。
我不禁大失所望,但是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刘先生的魂魄被困在坛子里,便也就不能见死不救了,可是若说让我搭救,总要告诉我方法才行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说我们是三只无头苍蝇也并不为过。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我走到张霓风身边问道,自从蓝衣女鬼的事情过后,我总是有种待在他附近才算安全的感觉,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伸手指了指骨灰坛前的水盆,道:“你过去试试,看看你脚腕的胎记有没有反应。”
我本能的有些抗拒,看着盆里阴森森的老头脸实在是不想靠近。
“怕个鬼喔,刘先生救的人比你吃的盐都多!”张霓风在后面没好气的说道。
我心想也是,虽然这老头此刻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他生前可是救了涴口村一整个村子的人,这样的大善人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当下恐惧之心渐退,再看向水盆里时,觉得那张不断随着水纹扭曲的脸也变得祥和了不少。
我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大概离水盆还有一米的时候,脚腕上的胎记突然变得温热了起来,我一咬牙,干脆走到了水盆跟前,看着水面上我自己的倒影和那张老头脸慢慢重叠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更让我在意的是,左脚腕上那个三清铃胎记此刻温暖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
我转过身对身后的张霓风和老高大哥点了点头,他们二人会意也全都凑了上来。
“刘先生神机妙算,竟然能算到百年后与你之间的机缘,真是位高人。”张霓风由衷赞叹道,但是面对他的赞赏水盆里的老者依然只是面无表情。
我把目光转向了桌子正当中摆放的骨灰坛,想到里面竟然能完好无损地封住一个人的三魂七魄,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这也许算是人与天之间最精彩的一场博弈了吧,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所谓的“道”就是人与天地之间的较量。
“小煞星,既然刘先生说过你能将他的魂魄带离六道轮回,那你身上定是有什么东西能够不受六道业力影响。”张霓风在我身旁推测道。
“有啊!”你我一听他这么说,忙道,“你不是说过,‘煞’就是不算在六道之内的吗?”
我以为自己灵感迸发找到了症结所在,可是张霓风却马上将我的想法否定了,他说“煞”虽然不在六道,但是“煞”在死后所凝的煞星却已经不再是“煞”了,甚至已经不能算有灵智的事物了。
“现在咱们也是计无所出,不如让老高大哥帮你卜一卦,看看你命理如何。”
老高大哥点头称好,他学的本就是阴阳算术,卜卦问签之类的事最为擅长,可谓手到擒来。
于是张霓风便又将刘先生的一魂两魄送回了骨灰坛中。
老高大哥卜卦的工具很简单,就是一个刻满我不认识文字的龟甲,还有三枚铜钱。
他问过我的生辰八字,便开始闭着眼在手上不停掐算,我看着他一身农村布衣装束却做这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他掐算了好一会,然后就拿起桌上的龟甲,用中指和无名指贴在那些我看不懂的文字上摸索了起来,稍倾兀自摇了摇头,又取出三枚铜钱置于龟甲之内,一阵摇晃将铜钱尽数抛在桌上。
我看到那三个铜钱落在桌上两正一反,正面朝上的写得是“淳、化、元、宝”四个字,背面朝上的那一枚则是一尊佛像。
“咦?”老高大哥看着桌子上的铜钱发出了一声迟疑之声。
我们忙问他结果如何,他却没有回答,而是把铜钱又重新装回了龟甲之内,再落到桌上的时候变成了两反一正,他还不死人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落下来的又变成了三枚都是反面。
我和张霓风大眼瞪小眼,我自不必多说,对其中门道是全然不懂,而张霓风虽然是道门中人,但是对卜卦问签的门路却也是不甚了了。
可是我们就算再不懂,却也知道找人算命哪有来来复复算个没完的。
老高大哥反反复复重复了七八遍才终于放弃,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靠在椅子上。
“我从小学习周易,阴阳五行、四象八卦、天干地支不敢说是了若指掌却也全都称得上烂熟于心,可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妹子你这样的命理啊。”他苦笑着对我说道。
我与常人并无二致啊,为何让他如此评价,便急问他是何缘由。
他直了直身子说但凡世事之理皆可以卦象断之,森罗万象都在这天地大势之内,这天地大势也就是张霓风嘴里所说的六道业力。
易学卦术虽不能说做到事无巨细,但是最基本的“命势”还是可以判断出来的,就比如说一个人算卦求姻缘,卦象并不能将其未来配偶的容貌、性格显示出来,但是对于他将来的感情趋势却是能够大致地判断出来的。
可是在我身上,不论他用了多少种卦法,尝试了多少次,最终所得到的“势”,都是不同的。
我问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张霓风在一旁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意思就是你身在六道之外,你的命运只能你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