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让皇阿玛失望了……”
“儿臣自小便没了额娘,请皇阿玛看在额娘的份上,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
康熙身上那种痛心而又失望的情感在太子方才一迈进营帐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样的情感不同于往日,是以他心底早已经是一阵骇然了。
康熙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颤抖的手怒其不争的指着他:“这个时候倒是搬出你额娘为你求情了。之前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儿,哪怕是朕清凉山遇刺,都不想把你和索额图想一起去。朕一次次的提醒自己,你是朕亲手教导长大的儿子,是朕的希望。可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顿时失声痛哭。身子几乎是已经跪不稳了,虽然早已经预料到自个儿离这一日不远了,可到底真正面临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坦然接受。
康熙沙哑着声音道:“掰手指算算你这段时间惹出多少事儿了。殴打平郡王不说,还得胤禩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可是太子啊,还需要一个辛者库贱奴所生的孩子来给你擦屁股。”
“出塞这几日,私自截留蒙古贡品,放任自个儿的手下敲诈勒索他人。这便也罢了,十八危在旦夕,而你在干什么,你们可是亲兄弟,却这般毫无友爱之意。朕对你真是太寒心了。”
说完,康熙叹息道:“罢了,罢了,朕也不想看你这不争气的东西,退下吧。”
太子几乎是踉跄着出了营帐。
营帐里,太子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他看得出来,皇阿玛对他最后一丁点儿的耐心都没有了。
这样的不安让他几乎在日后的几日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他知道他心底住进了一个魔鬼,可却没有任何法子来抵御这东西。
终于,还是事发了。此时已是在回京途中,他一直都在揣测皇阿玛到底会如何的惩处他,那日,皇阿玛最终也没下定论,这就让他鬼迷心窍的想靠近皇阿玛的帐篷,想偷听些什么。
因为十八阿哥的事情,再加上太子不堪重用,康熙早已经下令没有要事不许打扰了他的清净。
谁能够想到,太子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窥视他呢?
这在康熙心底,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不得不怀疑太子可能要“弑逆”。这件事也刺激他下决心立即废掉皇太子。
一旁的梁九功的身上早已经是浑身冒冷汗,太子殿下这也太自寻死路了。
帐篷中这样的窒息,让他只能够规规矩矩的盯着自个儿的脚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万岁爷。
这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看到了太子即将来临的灾难,可谓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诸位阿哥对于太子的行径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四阿哥暗自摇头,说真的,太子这样愚蠢的行为他也颇有些不理解。
可是,他还是觉着现在并不是落井下石的时机。
即便皇阿玛已经下定决心废了太子,可皇阿玛还是看重四个字的,那便是兄友弟恭。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去皇阿玛面前斥责太子的不是,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而大阿哥却早已经因为兴奋而忘记了平日的沉稳。竟敢窥视皇阿玛,这可是死罪。
这不,便什么都来不及想,急着赶着往康熙御帐去了。
看着眼前明黄色的御帐,大阿哥几乎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
只可惜,他的落井下石做的太明显了,尤其是当他说到,太子心怀不轨,窥视康熙,其罪当诛的时候,康熙二话没说,一脚便踹向了他。
这晚,康熙紧紧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
“万岁爷,外面风大的很,您身子才痊愈,还是把窗户给关了吧。”
青菀关切的走上前,给他披了件披肩。
康熙一下下的转着手中的佛珠,那声音阴沉的让人心底不禁一阵颤抖。
空气中那种莫名的涌动更加浓重了,青菀轻轻的伸手覆上康熙的手,就在这一刻,康熙沉声道:“朕这次,绝对不可能在姑息他了。”
虽说青菀早已经知道这样的结局,可还是觉着心底咯噔一下。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扰乱了她的思绪,太子胤礽被废之后,储位之争就会愈加激烈,这倒也罢了,可和历史上相比,康熙废太子整整提前了四年,这不得不让她心底胆颤。
十六和十七还小,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境况,现在真的不得而知。
几日之后,队伍到达了布尔哈苏台行宫。
康熙是一刻钟都等不及了,当下就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胤礽跪下,痛哭流涕,数落胤礽的罪状。
同日,康熙下令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胤礽左右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立行正法”。
原以为康熙再大的怒气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几日这话宫里传来胤祄病死的消息。
因为这个消息,侍奉康熙的人更是战战兢兢的。
终于,在九月十六日这日,队伍到达了紫禁城。
咸福宫
钮祜禄氏悲伤的跪倒在密嫔面前,哭泣着说话都不清楚了。
密嫔从头至尾就听出点儿宫里肯定是宫里的人害了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走了,密嫔这心底也不好受,可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她也只能够挺直腰杆向前走了。
“你说是有人害十八阿哥,可查出些什么端倪没有?”
钮祜禄氏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见她紧紧咬着嘴唇,哽咽道:“臣妾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可十八平日里身子康健的很,落得这般结局,还能是什么原因!”
密嫔暗暗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不管到底是谁动的手脚,这些日子你且让这事过去,切莫因为这事让万岁爷烦心。太子被废,如今前朝后宫都战战兢兢的,你该知道自个儿怎么做,若是这时候沉不住气,无异于是自寻死路,懂吗?”
钮祜禄氏虽说心底有着不甘,可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当下也只能够强撑着心底的酸楚,点头应下。
延禧宫
惠妃呵呵笑着修剪着案桌上的花。
福嬷嬷轻声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这一日,终于是来了。也不枉费主子这么多年的隐忍和等待。”
惠妃微微勾了勾唇角,道:“那太子也是个愚笨的,眼看着都没活路了,愣是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整没了。窥视万岁爷的御帐,亏他有这个胆。”
说着,惠妃抑制不住的笑了出声:“还是本宫的胤褆最争气,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
福嬷嬷微微一笑,可是想着大福晋,她还是有些为难:“主子,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太子已经被废,最后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还不就是咱大阿哥。可大福晋毕竟是来自科尔沁,之前她察觉了些什么,平日饮食起居谨慎的很。可现在,主子万万不可再拖延了,一不做二不休,得尽快除了他。若是万岁爷因为有这大福晋在而心底掂量着,这可就不好了。”
惠妃也不傻,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点了点头之后,便猛地一下剪断了一侧枝。
福嬷嬷见状,立即会意,暗暗琢磨着如何把这事儿办妥。
毓庆宫
太子妃这病才刚刚有些好转,就听到了这惊天噩耗。
原还想着,皇阿玛就是再怎么震怒,即便是废了太子,也不过是圈禁在这毓庆宫里。
可没想到,皇阿玛竟然那么狠心,竟然命人在上驷院旁设毡帷,给太子居住。
这倒也罢了,还派四阿哥和大阿哥一起看守太子。
张嬷嬷见自家主子泪流不已的样子,出声宽慰道:“主子,您就别多想了。现在万岁爷不是还没撰告祭文吗?或许还有些回旋余地的。”
见太子妃沉默着没说话,张嬷嬷急道:“主子,万岁爷一直都颇为看重主子,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够就这样坐以待毙啊。”
太子妃却是有苦难言。前朝局势岂是她一个女人家可以干涉的,皇阿玛已经做了决定,都不把太子当人看,哪里还可能有别的转机。
上驷院,这可是养马的地方。皇阿玛约莫真的是对太子绝望了,否则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四阿哥府邸
这几日看守太子,时不时的和大阿哥碰面的时候,他多多少少觉着大阿哥有些嘚瑟。
他也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大阿哥的洋洋得意。
可他到底怎么这般笃定,太子废了之后,就是他这个长子继位呢?
这晚,四阿哥几乎是没睡觉。
翌日,去了上驷院的时候,太子竟然招呼四阿哥和他下盘棋。
回京已经几日了,住在这上驷院也有些日子,现在的太子看着虽然落魄可到底也不会每日战战兢兢了。
可是,有着闲情和他下棋,还是让四阿哥震惊了一下。
太子摸了摸已经微微长了些胡子的下巴,“怎么,在诧异我落魄至此还有此闲情?”
“皇阿玛这几年越来越阴晴不定,莫说对我了,就是其他皇子,也是越发忌惮了。有这一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说着,太子轻轻笑了笑:“大阿哥野心之大,现在就开始有了得意之色。可我看来,他却未必能成。四弟,你说呢?”
距离这次下棋也不过是一日的时候,康熙召集诸臣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并亲撰告祭文,于十八日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将废皇太子幽禁咸安宫,二十四日,颁诏天下。
废太子之事并未就此告于段落。前朝也有不少人为废太子求情,当然也早已有人开始提议新太子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