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报仇,首先要强迫自己活下去!
搬运尸体的时候,他隐约记得有几户人家还有未被大火烧掉的干粮,返回村子寻觅一番,居然找到三张大饼和几个窝头。此地临近海边,平素吃食多以海类为主,加上这两年田地收成不济,又被大火烧过,能找到可以现食的东西实属不易。
强忍悲痛,胡乱吃了几口,喝过两掬清水,钟子悦就在这密密麻麻的坟丘前,合衣沉沉睡去。
夕阳西下,落霞布满天空,天边一片火烧云,犹如昨日那场大火,映满整个天空。
夜色悄悄降临,月亮也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夜空,夏日清凉的夜风吹来,轻轻拂过座座新坟和坟前沉睡的少年,给月光下残破的村庄隐约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如果钟子悦此时清醒着,应该能够看到匿静村庄中突兀的多出几道身影,飘来游去,而后又消失不见。
“嗨......嗨......嗨......醒醒,醒醒......真有意思,守着一堆坟地居然还能睡的这么香。”钟子悦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正想睁眼,突然感到脸上一湿,“哗”的一声响,只觉一盆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子悦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起身怒视!
“怎么?小子,这里就你一个活人了?看来昨天晚上越狱逃走的那两个混小子说的真不假。”前方是两名神色倨傲的官差,一个双手交叉环抱,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腰间斜挎着一把腰刀。另一个却正端着一个木盆,木盆中空空如也,正是这个持木盆的官差刚刚浇了他一头一脸。“臭小子,说话啊!官爷问你话呢,这村子现在就你一个活人了?”那端着木盆的官差见钟子悦不答话,不悦的叫骂道。
“你自己没长眼?还是眼睛长到屁股上了?”钟子悦刚失去亲人,又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水泼,本来就由于征辽响的事对官府有些不满的他,不由的怒吼。
“呦!臭小子你还嘴硬了,石家村的人都死了,为什么就你还活着!老子看你就是凶手,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不抓你回衙门,官爷怕你以后再为祸百姓”说着,那名官差解下腰间绳索,就要上前将子悦捆绑。
“哎,老马,何必动怒呢,这孩子也是一时气急,让他给你赔个礼就是了。”刀疤脸伸手拉住马姓官差。
“陈二,我看这小子不地道,没准就是跟昨晚逃走的那俩一伙,行凶杀了石家村全村的。”马姓官差依旧不依不饶。
“你......”钟子悦气急反笑。
“好啦好啦!”刀疤脸官差陈二一旁劝解,“我们来这又不是为了这个。”
说罢冲子悦道“依大明律,赋税按人头,田地征收,你们村的人虽然都死了,但是该缴纳的总数已经上报朝廷了,田赋可以等到秋后,可这每亩地加收一分两厘的征辽响,朝廷可是催的紧啊!”
“你什么意思?朝廷还要向死人征税不成?”钟子悦怒上心头,面皮泛紫,双手气的发颤。
“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人是死了,但是你们村要缴的总数,朝廷已经有了备案,难道你还想逃税?”陈二一脸平和的笑道,脸上的刀疤却显得格外狰狞。
“怎么样,你好好想想,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刀疤脸笑咪咪的拍拍钟子悦的肩膀“听说你是石家村里长家的公子?家里还算富裕吧?房子是烧了,银子可烧不掉!家里的钱财你应该知道放在何处吧。还有,这村子几十户人家,不能是个个穷的一文钱都没有吧。他们死了没关系,你可以去挨家挨户去找找,也许就能把这征辽响给凑齐了,到时候也捡回自己的一条命不是?”
说着,拍了拍身上的腰刀,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村子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不管,反倒跑来收敛钱财!”钟子悦气血阵阵上涌,脊背发凉,一腔怒气就要上冲脑门。
“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也要理解我们当差的苦衷啊。老哥也是混口饭吃,不容易啊。再说了,我们也不想把你抓进去,你说是不是啊小兄弟?”腰刀已经抽出一半,明晃晃的刀身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好,我去给你们找钱。”
“这就对了,小兄弟果然是个聪明人。”眼见钟子悦被胁迫的答应下来,刀疤脸松开握刀的手,伸过来又拍拍他的肩膀,一旁的马姓官差脸上也展出轻松的笑脸。
然而,笑容刚刚浮现,便僵在那里。刺目的刀光闪过,一颗头颅飞起,鲜血溅起三尺多高,喷在他还没褪去笑意的脸上!下一刻,眼前血红一片,腰刀从面门划过,重重劈下,将手中木盆一分为二,笑容还没来得及转为惊骇,便随着身前的无头尸体一起颓然倒地。
“哇!......”鲜血溅了满身,钟子悦紧紧握住腰刀,蹲下身子,狂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