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霁老早就倒向了赫连世家的那一边,跟赫连世新联起手来整蛊陆云卿,恐怕陆云卿也就很难有今日的风光了。
毕竟在草原上,总牧大人的话,还是十分管用的。
只要他一声令下,可以随时给陆云卿安上各种各样的罪名,然后再借助审讯过程中,赫连世新所发明出来的那个刑具,来严刑逼供陆云卿。
这样的话,陆云卿的手恐怕早就不保了。
在听到“赫连世家”这四个字的时候,陆云卿的瞳孔里霎时间就溢满了仇恨和警惕。
看着李霁那原本还算温和笑意的表情中,顿时波涛汹涌。
“李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李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试图让陆云卿冷静下来,“本官只是想不明白,像是你这样有才华、又刻苦好学的孩子,你父亲为什么只一心盯着你哥哥陆荣灿,却从来都不肯为你多说一句话呢?”
如果陆云卿的父亲陆翌,当初能够多为陆云卿着想的话,肯定也不会任由赫连蓉月随便一个借口,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打发到了这荒蛮的边境。
倒像是……打发一个多余的累赘似的。
难道是因为觉得没有了陆云卿在身边,陆翌才觉得舒服和安全吗?
然,面前的少年,却似乎被戳中了心中的痛楚。
原本淡如止水的他,袖摆下的手紧紧攥着玉牌,俊美的容貌上也开始逐渐变得充血,神情凶戾无比。
“大人,以后还是不要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了。”陆云卿猛地抬头起来,怒视李霁,“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这一回,陆云卿的语气终于不像是那寡淡的白水,开始有了一丁点的起伏。
不过这个起伏听在李霁的耳中,可就不是那么的轻松了。
李霁知道,陆云卿一定是误会了自己的用意。
他之所以会这么一问,是因为关心陆云卿,害怕这么一个少年英才,会这么稀里糊涂的,连是谁害了他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在了荒僻的草原上。
“既然陆云卿你已经知道了这些,那本官提醒的义务,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之后你要怎么回中原,本官倒是觉得……可以给你一条建议。”
闻言,沉浸于仇恨和愤怒中的陆云卿,才总算是好转了些许,脸上的怒火和悲愤也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李霁认真道:
“大人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李霁回头再一次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随后方才像做贼心虚似的,小心翼翼的靠在青年的耳边,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中原那边,最近会有大动作。想必你这些天……也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吧?”
陆云卿闻言怔了怔,随后方才老实的点了点头。
“晚辈听说了。”
乌桓可汗为中原那边的人事调动而忙的焦头烂额,大抵是因为朝中突然开始了大洗牌,把他手底下派到朝廷里去的那些内应和眼线都给洗去了不少。
这不,这些天,基本上都从来不曾找过陆云卿。
李霁作为朝中正儿八经的一品大员,却算是里面难得的一个刚正不阿,名声极好的大臣。
正是因为见不得现在朝廷里面乌烟瘴气的一面,所以自打老丞相宁戚辞官回乡的第二年,他就自己主动请缨,要离开纸醉金迷的奢华帝都,跑来这贫困而又苦寒的草原,担当这种权利处处被汗王压制,过的很是憋屈的所谓“总牧”的官职。
名头上说是封疆大吏,但实际上……手中握着的权利,以及在草原上的话语权,都远远不是乌桓部落首领乌桓可汗的对手。
不过李霁还是过的很舒服。
因为在这里,就远离了那些是非争斗的中心,不用再去看那些乌烟瘴气的权贵们争夺。
这就让李霁觉得眼前清净了不少,哪怕生活过的贫苦一点,没有了那么多玩乐所在,他觉得,能够跟自己的家人妻儿安宁度日,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他有些想不明白,好不容易才离开了那个虎狼之地的陆云卿,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上赶着回去。
他的父亲陆翌都已经可以把儿子派送到辽西,可见他明明都已经不在乎这个儿子的仕途了。
就算陆云卿辛苦跑回去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他那位哥哥,就会首当其冲的成为与他争夺的敌人。
陆云卿不受父亲宠爱,根本捞不着一点好处。
“不过……”李霁话锋一转,“你赶上了一个好时机。”
陆云卿闻言,只是垂袖立于原地,静静注视着李霁。
“据本官朝中还在联系的朋友们传来的消息,说是老丞相宁戚……即将以九十岁的高龄,重新回到朝堂,整肃朝纲!”
宁戚他老人家,终生都在为了南楚皇朝的稳定而打拼。
直到八十岁高龄的时候,方才觉得自己在丞相的这个位置上霸占了太久太久,再加上年岁已高,此生基本没有一时半刻是为自己而活着的,所以就跟如今的圣上请辞告老还乡。
宁戚忙于政事,未娶妻,更未有一儿半女。
所以偌大的宁家,除了他的侄子宁致远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后代。
而如今,就算是宁致远,也已经是个六旬老人。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地基因作祟,跟宁戚一个样子,至今打光棍,没有任何子女。
宁家的香火……已经可以说是断了。
本来宁戚老人家这般年纪,是对南楚皇朝仁至义尽,可以安安心心的准备后事,入土为安了。
膝下一无子女牵挂,二无声名之忧,在所有百姓的口碑中,宁戚都是一个两袖清风、鞠躬尽瘁的好丞相,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官。
可惜。
大概是老人家在入土之前,实在是看不下去自从没了他之后的朝堂。
被四大世家争夺相位已久,相位却始终亏空。
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出来一个拥有如此才华的人,来坐上这个位置。
朝堂一乱就是十年。
把宁戚此生所有的心血,努力制定的规则、法典,全都给糟蹋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