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茵清楚,此刻看起来最平静的是言慕,而心里最悲痛的一定是她。
她现在的情况,才是最需要安危、最需要依靠的那个人。
乔茵显然是刚哭过,声线有些发哑,轻声开口:“别担心,宝贝,他会化险为夷的。”
言慕轻轻地推开了她,呆滞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声音里都是空洞。
“乔茵,是我,是我害的他,是我联手傅青山害了他,我想害他才去了傅青山那里,他这样都是我逼的……”
乔茵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声音里带着担忧:“别说了,不要让别人听到这种胡话,我带你换个地方休息。”
言慕由着乔茵把她扶起来,身体轻飘飘地跟着她往外走,再拐进了一间办公室。
江文彦起身正要出去,本就已是极难看的面色,在看到言慕的那一刻,更是沉冷到了极点。
他声线冰凉:“我这里不欢迎这个女人,请你带她出去。”
乔茵冷眸直视着他:“借你地方用一下,你出去。”
江文彦面色里是极不情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恨不能直接一刀捅死这个女人。
但他到底是没再阻拦,黑着一张脸离开了办公室。
乔茵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轻声安慰着。
“你有孩子,不能伤心过度,喝点热水,会舒服一点。”
言慕没有伸手去接,抬头仍是呆呆地看着乔茵。
“你不信我吗,是真的。因为我恨他,我就联手了傅青山,想让他一无所有,想让他声名扫地。”
乔茵眸子里都是心疼,将水杯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别这样说胡话,好好的,等他醒来。”
言慕由着她抱着,仍是不愿作罢,继续喃喃自语。
“因为他恨我背叛了他,就签字让我父亲动了手术,那场手术害死了我父亲,签字书是我亲眼看见的,也是他亲口承认的。”
乔茵搂住她的手僵在了那里,这些东西,她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
原来,她很久以前就看到言慕和傅宸的相处很怪异,并不是多疑。
原来,是因为这个。
言慕突然推开了她,看向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痛意和不甘。
“可是乔茵,我真的没有想杀他,我从来没想过让他死,更没想过让他为我死。
是我亲手杀了他,真的,是我亲手害死了他。”
乔茵眉心蹙起,她知道言慕现在情绪是失控的,但这样一次次地提死,就好像他真的已经死了一般,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但她到底是选择了安抚她,握紧了她一直发抖的手,心疼开口。
“怎么那样傻?他爱惨了你,怎么可能舍得动你父亲,怎么舍得伤你的心?”
言慕目光定定地盯着她,她不知道她此刻为何那样迫切地想要证明这一点。
兴许是觉得这样会让自己不那么愧疚,兴许,是自己终究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笃定。
“这是事实,我亲眼看到了那份签字书,是他亲笔签的,他还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了。
除了道歉,他从未说过那个字不是他签的。”
乔茵忍着耐性跟她解释着,尽管现在她早已是心急如焚,根本不想再来争论这个话题。
她握紧那只抖得愈发厉害的手:“就算是那样,傅宸也一定是出于好心,他绝不是会动那种歹毒心思的人,无论什么情况下。
言慕,难道这么多年,你还不懂他吗?”
言慕突然心生了焦灼,似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
“不行,我得走了,傅宸如果活不过来了,爸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等死。”
乔茵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这样绝情的话,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绝不能相信是眼前人说出来的。
她的声线蓦然冰冷:“你说什么?”
言慕回身拉住了乔茵的手臂,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迫切的乞求。
“医生都说了,抢救过来的希望不大,就当,就当是他还我父亲一命,我得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啪!”
那一巴掌狠狠甩了下去,乔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言慕受了这一巴掌,脸偏向了一边,目光却仍是恍惚呆滞。
眼前的这个人,让乔茵陌生到了极点。
乔茵眸间都是通红的怒意,冷声开口:“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宁愿为他的死做打算,也不愿意留下来陪他。
他那样爱你,这最后一程你却弃他而去,他会有多绝望?”
言慕半点不计较这一巴掌的事,面色里只有急切,再次伸手抓住了乔茵的手臂。
“不,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他害死了我父亲,我不欠他,你帮帮我,趁还来得及。”
乔茵良久而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人。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剖开眼前人的心脏,看看那到底是一颗怎样坚硬如顽铁的心。
许久,她终于冷笑出声来:“言慕,承认吧,你根本不是不愿意相信他没动伤你父亲的心。
你不过是接受不了你父亲的突然离世,接受不了那场手术,所以宁愿接受这所谓的真相,宁愿让他背着这个锅,好让你的伤痛不甘能够有个地方发泄。”
言慕一直呆滞无神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声音凄厉。
“你胡说,我父亲是他害死的,他签了字,害死了我父亲。”
乔茵满脸满眼只剩下失望憎恶,转身不再看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丢在了地上。
她漠然开口:“你走吧,我乔茵当从未认识过你,他死他活都跟你再无关系。
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就替他留下这个孩子,当然,跟你提良知,是痴心妄想吧。”
言慕没再有一刻迟疑,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捡起地上的大衣穿上。
出了门,再经过那个通往抢救室的走廊。
她不确定那些人有没有注意到她,但显然并没有人认出她。
哪怕是侧头再看一眼也不再敢,只一步一步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径直停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