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山把许鸢安顿在教室里,嘱咐她擦干头发,换上秦璐备用的干衣服。然后他自己反身去了食堂,软磨硬泡之下,让食堂的阿姨给许鸢做了一碗姜汤,用保温杯装好带回了教室。
“鸢鸢,把这姜汤喝了,去去寒。”秦璐在旁边劝道。
许鸢不想让秦璐和马千山担心,所以爽快地接过姜汤,一饮而尽。然后,刷的一下子,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嘶——好辣!”许鸢假装吐了吐舌头,故作被呛得不行,为的是掩饰像珠玉一样滚落的泪滴的来历。
谁也不知道,许鸢断了线的眼泪不是因为这碗姜汤太辣,而是因为想起了白昂在她家熬姜汤的那天,想起了他带着小熊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给她做的糖醋排骨和锅包肉的味道、他陪她打游戏时故意让着她的宠溺眼神,甚至他落在她家那件衣服上独有的香味……
失恋的时候最怕什么?怕别人突然的关心,提起那人时小心翼翼的眼神;怕被问起是否还记得他,明明想说“早就忘了”,却发现人家都还没说是谁;怕在街角遇见他和新欢,自己却还是一个人,来不及闪躲。然而,最最折磨人的并不是这些偶然和突发,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发现自己的一颦一笑都像他,身边的一花一物都有关于他的记忆,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并且时不时地走进梦中,却永远在触手可及的瞬间消失不见。
白昂之于许鸢,已然成为心尖上镌刻的纹饰,时时发炎疼痛,却又无法除去。除非,把心也一并挖走。
纵然喝过了姜汤,仍然无济于事。一整个下午,许鸢的喷嚏不断,直打得韩松涛投射过来愠怒的眼神,仿佛以为她是故意扰乱课堂秩序。因此,许鸢只得把一张卫生纸撕成两半,卷成两个纸卷,一边一个,塞进自己的鼻孔里。
晚上,许永平接许鸢回到家。
一进屋,齐俪就发现女儿脸色通红得像一只刚出锅的蒸蟹。她立刻伸手摸了摸许鸢的额头:“呀,怎么这么烫?鸢鸢,你发烧了!”
许永平也认真地看了看许鸢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好像一只风筝随时要从云端上坠落下来似的。他皱着眉头说道:“赶快量量体温,上床好好休息,尽量别烧起来耽误明天上学。高三了,时间宝贵,一天都浪费不得啊。”
“哦。”许鸢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哎呀,你别说这些了,女儿都生病了,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把病养好再去上学。万一烧成肺炎,烙下了病根,以后就不好办了!”齐俪一边找体温计给许鸢量体温,一边埋怨丈夫。
“爸,妈,我头好疼,想先睡一会儿。”许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自己的床,倒头就睡……
她这场自讨苦吃得来的重感冒居然被齐俪料中了:先是发了三天烧,实在退不了热,只好去医院检查,结果真的已经转成了肺炎。于是又在医院打了一周点滴,才堪堪好转了些。
许鸢这一病就是两周,每天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是何世。虽然失恋的痛楚是暂且忘却了,谁知竟因此错过了白昂。
其实,白昂早几日便给秦璐发过短信。因为他许久没有收到许鸢的来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好冒昧地向秦璐求助。秦璐假装许鸢的口气告诉他,最近因为摸底考试的成绩不理想,正在发奋图强,希望他不要打扰自己。白昂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还是黯然接受了。
不过,因为秦璐毕竟不是许鸢,她的话令白昂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加之想起许鸢说过的,现在和“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在一个班,他的不安全感直线升级,更加难以自持。
这天中午,白昂逃课来到第一中学,站在校门口等着许鸢。
秦璐心不在焉地走出校门,一转头,居然惊喜地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孩。他就靠在校门边,原本健硕的身材,因为思念而消瘦了几分,眼神忧郁,表情落寞,脸上连夜冒出的青涩的胡渣也没来得及彻底刮去,显得整个人十分颓废。
白昂见秦璐出来了,视线不自觉地向她的身后飘去,寻找着许鸢的身影。然而,目光落了个空,直接坠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个,同学,请问许鸢出来了吗?”白昂吞吞吐吐地问道。
秦璐失望地发现白昂甚至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不过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反问道:“好久不见了,白同学。你来找许鸢什么事啊?”
白昂一愣,心想:“我找许鸢什么事,关你屁事?”但是表面上还是礼貌而有距离地说道:“她没事儿吧,怎么没看到她出来?”
秦璐叹了口气,说:“她病了,已经一周没来上课了。今天她家长又给她请假了,好像还要休息一周呢。”
白昂一听,立刻着急地抓住秦璐的手臂,紧张地问道:“她怎么了?生的什么病啊?”
“好像是感冒引发的肺炎,不太严重,但是耽误了几天,不过再打一周点滴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哦。”白昂听说许鸢没事,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然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便说:“对不起,抓疼你了吧?”
秦璐不但没有感觉白昂的举动失礼,反而很享受被他抓着的感觉。她灿然一笑,说道:“没关系。不过,你和许鸢不是分手了吗?你怎么又来找她了?”
“你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白昂非常惊讶又有些愠怒地问道。
“她跟我说的呀。她说很早以前就觉得和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但又不忍心分手,怕伤害你。可是最近摸底考试考得实在太惨,你又不理解她,经常无理取闹,所以她决定放弃你们的感情,专心学习。而且,她给你写的分手信是我亲手寄出去的,你难道没收到吗?”秦璐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貌似无心地说了出来。
白昂难以置信地盯着秦璐的脸,他的眼神像受了伤的孤狼一样,又凶狠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