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策论的第二天,这次甲戌科的正式榜单便宣告出炉。一甲状元果然是张信,而在文华殿对策中被朱元璋直接点名的考生也都名列前茅,除了一个人:黄绍烈。
徐钦不知道此人在历史上是这次甲戌科殿试的二甲第十六名,只知道他现在是在三甲的倒数第三名的位置上找到了这个名字,基本上也就宣告此人的未来也就废了。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回想起昨日答辩之后他和朱元璋在御书房的谈话。
“子敬,朕刚刚看你在朕点出黄绍烈之时惊诧莫名,莫非你之前就认识此子不成?”朱元璋貌似很随意的问起。
“回禀陛下,其实算不得是认识,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罢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徐钦自然是实话实说。
“哦?一面之缘?以朕看来恐怕不是什么好缘吧?”朱元璋听他这么说,也没什么什么特别的反应,还和他开起了玩笑。
“陛下慧眼如炬,臣不敢欺瞒,臣与他确实小有过节。今年元宵灯会,臣于大街之上曾撞见此人纠缠女子,一时义愤还曾将此人教训了一番。”徐钦只说了当晚碰见黄绍烈的经过,至于旁观者都有谁,既然他没问,那徐钦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说出来找抽。
“原来如此,看来此子的确是品行有亏。朕初时还以为你是知道他是黄子澄的族侄,有心照拂一二,但后来见你在驳斥他时毫不留情,正觉得奇怪,却不知还有这番缘故。”
徐钦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要亲自点黄绍烈对答了,他明显是早就知道这层关系,怀疑黄子澄甚至是自己徇私,所以才特意点对一番验验货色。
在知道了这层关系之后,徐钦也突然明白了黄子澄之前对自己阴阳怪气的原因,想必定此人被自己打脸之后,黄大人有些不爽吧!
在殿试结果出炉之后,还有专门用来犒劳会试监考官员、殿试辅考官员,顺带欢迎新官僚们加入这个温暖的帝国高层大家庭的琼林宴,以及给新科进士们安排官职等一系列的事情,不过这些都与徐钦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忙完科举安保工作,徐钦的主要精力开始集中在了接手锦衣卫事务的事情上来了。通过这一次的临时外放工作,以及中途突发的社团闹事事件,现在锦衣卫中已经至少有六个千户直接在徐钦手底下做过事了。
这段时间,朱元璋倒是一直没有再向徐钦表达过他的态度,摸不准他到底是打算怎么来处理蒋献。然而他已经冒险进言,作为一个打工仔,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最多在事后在照顾照顾他老婆孩子,其他的事情就爱莫能助了。
琼林宴次日的酉时两刻左右,徐钦照常完成了御前打卡工作,下班之后业照例准备从长安右门出宫经长安街回家,但走到外五龙桥时却被人拦下了。
“下官翰林修撰张信,拜见徐佥事!”张信站在道路中央,见徐钦一过来马上按照标准的下官参见上官的礼仪拜见到。
“不知张状元有何事指教?”徐钦见张信拦住自己去路,本来是觉得比较诧异,但是见他态度非常恭敬,自然是也马上还礼。
“指教不敢当,张信这是专程前来向徐大人道谢的。”
“道谢?道什么谢?”
“原来徐大人忘记了么?也是难怪,徐大人可还记得正月十四,秦淮河畔您曾给过一个落魄士子两贯钞的事情么?”见徐钦完全不记得自己,张信也不恼,反而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哦!没想到当时落魄至斯的贫寒士子,如今真的高中状元,是徐钦有眼不识泰山了!”听他这么一说,徐钦才想起来,这不正是当晚那个在街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家伙么。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当时他头发稍显凌乱,衣衫单薄,再加上冻得脸色发青,和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差别极大,也难怪徐钦没有认出来。
“全赖当日徐大人仗义援手,下官才有今日,本是应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无奈徐大人身份尊贵,张信恐无以为报。不过当日徐大人借给下官的钱钞,下官理当归还。”说着张信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就要还给徐钦。
“哈哈哈哈,状元郎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至于这钱钞,权当徐钦提前恭贺状元郎了,算是聊表心意,状元郎不必介怀!”这点钱财对于徐钦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自然是不会要回来的,不过为了人家状元郎的面子,他还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确实对徐大人来说只是不足挂齿之事,但对张信来说,却是恩同再造。实不相瞒,当时张信刚好在应天城外客栈之中遭梁上君子光顾,除了睡衣之外尽皆失窃,之后流落京城街头,若不是得大人相助,恐怕已经冻弊街头,何来今日?大恩大德,张信无以为报,大人心胸宽广以此为贺,那张信欲请大人一顿薄酒权当回礼,还望大人一定赏光。”说着张信再次长揖于前,大有不给面子就不放徐钦离开之意。
徐钦见状也别无他法,正好今日无事,便只好同意了。
当二人来到楚纤阁的大门口的时候,就轮到张状元紧张了。
“徐大人,您这…这可是有违规制的呀!”张状元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但是他的紧张已经彻底暴露了。
“诶!这里哪有什么‘大人’,张兄慎言!”
“可是徐大…徐兄…”
“张兄放心,你别看此处装修豪华,但是物美价廉,一顿便饭二两足矣!”虽然徐钦胡说八道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过张信又不是傻叉。
而且所谓风流才子,连娱乐会所都没进过的能叫才子么?人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这种地方只需要看一下招牌他就知道,二两银子怕是连小费都不够!
但是在徐钦的谆谆诱导之下,这位新科状元郎既无奈,却又半推半就地踏进了这别致的酒馆。
“店家,来!本少爷的兄弟请喝酒,老规矩!”见徐钦一进门,大堂经理自然是拿出了比伺候亲爹还亲的态度赶忙上来伺候。而徐钦对着她这么一说,再眨了眨眼,八面玲珑、狼狈为奸的大堂经理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不管张状元还有些局促了,直接领着二人就来到了包厢安顿好。
“徐…徐兄,这实在是…”这次张状元的话可不是被徐钦粗暴的打断的,而是被一阵香风给生生吹断的。
徐钦说了老规矩就是老规矩:关雎和桃夭。然后对于这位徐大少不知名朋友的安排也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一个和关雎她们一批的顶级清倌人,一个比她们高一年级的学姐,简直溜到不行。
而四女都是那种即使不能倾国,但差不多也能倾城的级别,一个刚刚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即使是很有才华,也不过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土包子罢了,如何见过这等场面?虽然钱包有些疼,但这不就是最好的止疼药么?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直到两位小姐姐在他身边坐下了,目瞪狗呆的张状元才稍微回过神来,并且诌出了这么一句。
“哟,您乡下的亲戚?”徐钦这边关雎桃夭两女也才刚刚坐下,就听见对面冒出来这么一句。关雎倒是忍着笑认认真真地给徐钦倒酒;而调皮的桃夭则是在他耳边轻轻调侃道。
“反了你了!前些日子拿本少爷做挡箭牌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徐钦一边搂着她的柳腰,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话说男人有三大铁,在徐钦这一顿重炮的轰击下,帝国的未来之星以惊人的速度坠落在应天府的夜空中。接下来二人之间的谈话,自然也就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真诚。
这位张状元也算是性情中人,二两黄汤下肚,两位美人相伴,哪还有什么矜持可言?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装逼才是正事!这也正好是对了徐钦的胃口。等到他断片儿之后,徐钦自然也就顺便安排他在那个学姐那里暂住一晚咯!
而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就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状元郎处在“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欢乐气氛中时。
走完科举流程,却只得到一个“留叙待用”的新科三甲倒数第三名的黄同进士,正在黄大人府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自己的叔叔述说着自己在殿试策问环节中遭受的非人待遇!
“侄儿本在那御殿前,挥斥江山点圣意眷,谁知那徐子敬他蛮横不留情,仗着圣宠把你侄儿强打脸…”当然,以上这段说唱肯定不是黄进士的原话,但是翻译过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就是了。
“好了!若不是你学艺不精,又岂会被奸人所害?”黄大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还是懂的,自然是对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侄子一番狠狠的训斥,然后就将其打发到柴房去面壁去了。
不过此时黄大人的心里却并不平静,那个丘八也确实欺人太甚,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就敢如此嚣张跋扈,放任自流的话日后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