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里,肃杀之气喧嚣。
然,女子笑得恣意:“知道她怎么下去的吗?”扬起脸,狰狞血色,“她自己跳下去的,为了离然。”
绝美的容颜,沐了冰寒,一分一分将额间朱砂染红。
“先是善水,再是萧凤歌,连千丝万缕都耐不住这只狐狸,她却为了我的一颗弃子跳进了坟墓。”赤色的眸子一转,跳出浓浓讥讽,笑得轻谩极了,“这就是你选择的女子,多么愚蠢呢。”
她轻笑出声,笑那情爱,笑那痴儿怨女。
“她说,最厌你年老色持,最厌你妖颜惑心,”蓝瞳微抬,灼热,“你,该死。”
凤栖一声嘲笑,赤眸如血。
多可笑啊,那女子的话,那般不可一世的话,他竟奉在掌心里,他一双手,替她杀生予夺,为她为所欲为。
她只道:“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
骤然,风冷大作,卷起一地花絮,狂舞中,男子素白的袍子起落,他素手,直击女子咽喉命脉。
然,女子不躲,微仰着血肉模糊的侧脸,她在笑,笑得放肆,笑得阴狠。
瓷玉的手指,擒住女子咽喉。
她抬首,火红的眸子映着容颜绝美,她缓缓收了笑:“萧殁,今日黄泉路,你我总归有人要走,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是谁先走一步?”
冰寒的俊颜,毫无温度,指尖,加了一分力道。
她迎着那冰寒的眸子,道:“墓中雪狼成群,兴许,奈何不得那女子。”狞笑,侧脸血流不止,“那么情蛊呢?”
情蛊……
蓝瞳一紧,终起波澜,目光灼灼,他逼视:“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栖笑了。
须臾之前,这莲殿的雪莲花开依旧,水雾朦胧里,那女子一双眸子灼灼生华,唇角血丝蔓延,却不损一身傲气。
凤栖冷冷望着眼前女子:“他没与你说过吗?他的幻容术是我教的呢。”
容浅念吐了一口血水,眸子一抬:“没人与你说过吗?老娘被狗咬了,就算不打狂犬疫苗,也要先拔掉狗牙。”
说完,拔了头上的簪子挽着袖子便要上前。
“小九。”
少年挡在他面前。
这个白痴!谁要他护,白痴白痴,居然将后背留给敌人。
容浅念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把少年拉到了身后,转身,眸子一冷:“臭婆娘,老娘就陪你玩玩。”
凤栖脸色一冷:“今天,你必须死。”
容浅念嘴角一扯,大大的笑:“你放心,我一定至少活到明年的今天,在你的祭日扒了你的坟,让狗啃你一把老骨头。”
凤栖掌间一团寒气缓缓升腾。
少年抬眸,一把抱住身侧不躲不闪的女子转了个身,挡在她之前。
“让开!”凤栖大怒。
“让开!”容浅念咬牙。
凤栖一双赤瞳睃着那站得笔直的少年,他将女子掩地严严实实,这便是她养了多年的棋子,竟是替她人做了嫁衣。
“你想死?”
容浅念接过凤栖的话:“妈的,你敢动我的人试试。”
说着,凉凉的小手推开眼前的少年,然,他扶着她的肩,忽然轻唤:“小九。”
这个少年从未用这样沉凝的语气唤她,从未如此迫切地看她。
容浅念心口莫名地堵得慌,一双眸子盯着凤栖,防着她一举一动。
谁叫这白痴把后背留给了老妖婆呢。
“你让开,这老妖婆我来收拾,便是要脱一层皮也要她吐一口血。”
说着,容浅念抬起发簪。少年俯身,轻声,只有缓慢的两个字。
五步说:“孩子。”
孩子……
容浅念怔住了,抬起簪子的手缓缓落下,手落在了腹上。
两辈子,第一次容浅念一脑袋的心思,全部空白。
“你待着。”她耳边,是少年缓缓的语调,他说:“等他。”
少年转身,用单薄瘦弱的肩挡住她。
她想说滚,想说让开,想说去他妈的等,想说老娘要亲手弄死这老婆娘……
若是往日她会的,可是现在,她脚下灌了铅一般重,动不了,一双手却下意识护着腹。
眸子微微涩了,她只是大喝:“五步,你要敢有事……”
你要敢有事,会怎么样?能怎么样?
容浅念只觉喉间哽咽,开口全是酸涩,铮铮看着那瘦弱的少年,走在她前面,挡住那一双肃杀的红色瞳子。
“你要替她去死?”
少年敛着眸子,手,紧握。
“那我自然要成全你。”
凤栖眸子一紧,出手,凌厉的寒光朝着少年扑面而去。
自始至终,少年未能抬起眸子,侧身,那寒光擦他的脸,迅速红肿,他一声不吭,缓缓将后背的包袱解下来,掌间,是蛊。
凤栖忽然一声笑,睥睨少年:“我曾与你说过,这包袱里,是你的武器,是你的命。现在你要为了她奉出你的命?”
少年不言,松手。
“砰砰砰。”
盅蛊尽碎,他将他的武器,他的命,毫无保留的交出。
顿时,青苔石板里,迅速染黑,所到之处,草木成灰。
“傻子,你怎么忘了,这些都是我教你的。”凤栖轻笑,扬手,一团寒气冻住满地乌黑,直袭少年。
然,他却不躲,近了,出掌。
“噗!”
一口血溅在素白的雪莲上,染黑了,少年跌倒在地。
凤栖连退三步,唇间,一丝血丝,她轻拭唇角:“忍了反噬之苦,将蛊毒下在掌心,你果然是不要命。”
少年抿唇,一语不发,缓缓起身,不退一分,站得笔直,他身后,是容浅念。
凤栖扬手,衣袖卷了刺骨的寒气,直逼少年。一招,落在少年肩头,唇角,血涌。
“这,是本座还你的。”
凤栖抬手,又是一招,惊起了一池涟水,然,那摇摇晃晃的少年一步不退。
“让开!”
他少年晃了晃,缓缓转眸。
容浅念大喊:“你个傻子给我滚开,你不知道这个老妖婆吗,她掌下不是毒便是蛊,你不会躲吗?”
五步扯扯唇,似乎想笑,只是唇角一动,都是血。
他想说,我怎么能躲,怎么能躲,我身后是你,还怎么躲。
忽然,一只凉凉的手将他大力地拉扯,跌倒在一旁,大红的衣裙挡在他眼前,遮住了所有视线。
那时,城门外,她坐在棺材里,笑嘻嘻道:只要我有气下来,我一定带你好好回来。
她啊,不喜许诺,一旦许了,会拼命的。
敛着眸子,容浅念小声念了一句,随即,抬眸:“老妖婆,我都舍不得打他,你敢!”
那小声的一句,少年听到了,她说:“你既做了我容九的骨肉,就给我死皮赖脸待着。”
这个女子啊,她的感情很少,一旦给出,绝无保留,是这般护短的性子,这般爱憎是非的女子。
少年轻唤:“小九,让、开。”
她一向没有耐心听他一字一顿,大喝一声:“闭嘴!”转眸,狠狠一睃,对着凤栖挑眉,“刚才我看见你打他的脸了。”
凤栖嗤笑一声。
容浅念道:“我容九定让你百倍奉还。”
一句话落,她抬手,一个猛扑,直接扑向凤栖,那样迅速,那样毫不犹豫。
凤栖一退,左手出掌,掌风擦过容浅念肩头,她不躲,只是微微侧身,素手一抬,狠狠一扎。
瞬间凤栖左脸渗出滴滴血珠。
尼玛,真疼。容浅念一个闷哼,拍了拍左肩,勾着一丝笑看凤栖的脸。
凤栖拂着侧脸,掌间都是血,满眼阴鸷的红:“你敢碰我的脸。”
“不止碰,我要你脸蛋开花。”
她笑着,说完,猝不及防,纵身一跳,直接扎向凤栖。
这个女子,动起手来,招招都毫不犹豫,毫无章法,凭着一股狠劲。
凤栖身后便是莲池,退无可退,抬手,掌心对象女子心口。
这一掌,即便慌促,不致命,也要脱一层皮。
只是,那一身火红的狐裘,逼近,一步未退,不躲,那掌心便要落下,她忽然抬手,一簪子对着凤栖的脸。
“小九。”少年大喊。
只是那掌心,那簪子,都狠狠落下。
“啊!”
“噗!”
几乎同时,嘶喊里,夹杂隐忍的闷哼。
血,溅了很远,凤栖抱着脸叫喊,容浅念抹了一口嘴角的血,笑了,转眸看了看少年:“你看,我给你报仇了。”嘴角又是一口血,她抬起袖子便抹去,嘴角依旧笑着,“姐姐都舍不得你这张冰山小正太的脸,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五步蹙眉,唇角苍白的毫无血色。他终于知道为何这女子偏爱红色,因为能掩住一身血色。
一声嗤笑,凤栖捂着脸,满脸的血,尽是狰狞:“好一段情深似海,那我成全你们。”
“成全你妹!”
话落,凤栖骤然出手,掌心对着容浅念,她抬手,指尖银针森白。
然,凤栖掌心骤然一转。
“五步!”
一声大喝,伴着一声巨响。
掌落,雪莲之后,石墓大开,瞬间没了少年身影。
“等着。”
两个字完,女子一身红裘,扎进了墓中。
等着……两个字久久不散。
凤栖大笑,笑得侧脸血色流淌,耳边是男子铮铮嗓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幻作了你的模样给她种下情蛊。”她笑,森然入骨,“哦,是子母蛊,你猜,我把母蛊种在了谁身上?”
萧殁沉默,死寂里只有女子大笑:“离然,是离然。”一双血光凝重的眼,迎着萧殁的眼,“你那般疼爱的女子,你觉得,她是会选择死?还是解了蛊与别的男子共赴一场鱼水之欢?”
情蛊啊,雪域凤栖的情蛊,以血养之,一蛊子母,双生双死,唯情爱之欢能解,不若,反噬,死。
果然,那女子说对了,凤栖的掌下,不是毒便是蛊。
“到底,是生,是死?”凤栖大笑癫狂。
眸子骤然深蓝,萧殁启唇,微微苍白的唇:“你去死!”
绝美的他,一身内力,寒气席卷,乱了满地染血的花絮,瓷白的指尖掐着女子咽喉,青筋若隐若现。
凤栖抬手,竟一丝内力提不起,除却那血肉模糊的一块,惨白得毫无血色,她开口,字字嘶磨喉咙:“那你希望黄泉路上她给我作伴吗?”
咽喉的指尖,又紧一分。
她笑,不知道,他是想要一个不贞活人?还是有一个情深的死人呢?
“我要看看,你萧殁的女人是选择生,还是选择你!”
素手一抬,掌心偏向那石墓。
殿外声声大喊:“少主!”
石墓合上,人影不再,唯有那飞舞的花絮起起落落。
“她选择了生呢。”
四面环石,古墓里,凤栖轻嘲。
那坐在石棺上的女子,一身凌乱的红色,抬眸,眸光死沉,毫无光彩,身后,石碑溅了血,妖娆的红,她脸色如纸,晕着点点血红。
那一双流光潋滟的眸子,如此死沉。萧殁只觉得心口狠狠一撞,缓缓走近:“十一。”
声音那样轻,生怕惊了他的女子。
她死沉的眸子缓缓抬起,血丝里,渐进破晓地亮了,微微红着。
她说:“逸遥,你怎么才来。”
嗓音嘶哑,苍白好似无力,微微有些怨尤,委屈,像个孩子一般。
萧殁俯身,抱住她,那样轻缓,不敢重一分,轻轻拂着她的腹。
她的脸凉凉的,贴着萧殁心口,轻声地,她说:“我怕。”
声音微颤,怀里的女子在颤抖,一身的血腥刺鼻,原来,这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女子,会怕,会这般无助地像个孩童一样偎进他怀里。
抱着女子,轻哄:“十一,不怕。”萧殁轻拍的她的肩,“我来了。”
容浅念抬眸,睫毛轻颤,一眨,眼泪掉下了,淌过那沾了血渍的脸,一滴一滴,安静的,汹涌的。
原来,他的女子,也会流泪,会抱着他大哭,心口的衣襟湿了,灼热。
“没了,没了……”眼泪模糊,她望不清眼前身影,紧紧抓着衣襟,“他没了。”
萧殁紧紧抱住她,任她在怀里哭得颤抖,哭得那样凄楚。
话语断续,吐字也不清,她却不肯停下来,一直摇头,眼泪不止。
“我说我会要带他回去的,我说我会护他,我说我生便不会让他死,我说信我。”嘴里,很咸。
原来,眼泪这个没用的玩意,还有味道。
“那个傻子,那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傻子,那个只会让我站在他身侧的傻子,那个把都命给我的傻子,他为什么那么信我。”她哽咽,“可我却对他食言了。”
她抬眸,看着萧殁,眸光凄凄,尽是荒芜,眼泪在眼角肆意流转。
心口像被拉开一道口子,那样安静撕心裂肺,他想,她的女子便是这样疼着,如他一般。
“十一,不怪你。”他俯身,吻她的唇,话语竟也苍白了。
“怪我,怎么能不怪我呢?是我带他来了雪域,是为了我……他剔骨剜肉,他带着一身血去了狼群,是我,让他毫无生路的。”伸手,紧紧抓着萧殁的袖子,抬手指着,指尖全是血肉模糊,没有低泣,没有哭喊,她只是安静地,流着泪,轻声告诉他,“那里,看到了吗?那石壁之后,全是狼,只有他一个人,我听不到,我打不开,他一定在喊,一定在等我去救他,我说过的,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留下他的。”
她抬头,只是溢满眼角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满脸的脏污,混着血,有泪,有尘土,发丝沾染,那样狼狈的容九,那样悲戚的她,那样无声地哭着,她不会撕心裂肺,不会哭闹哀嚎,只是用总是笑意浅浅的眸子望着萧殁,这时蓄满了泪。
他的女子啊,要怎么才能让她不痛。
萧殁俯身,亲吻她的眼,唇间,咸涩得麻木。
“呵。”
忽然地,女子在嗤笑,如此嘲讽。
容浅念骤然抬眸,灼热的泪,竟染了寒霜一般,望着冷眼笑看的女子。
她说:“逸遥,我要她死。”
褪去凄楚,容浅念的嗓音只剩冰冷,还有杀气。
“好。”萧殁拂着她的脸,“他的仇,你的伤,我来讨。”
吻了她的唇,萧殁解下白色狐裘,将女子裹紧,抱下了石棺,理了理她的发:“十一,等我杀了她,便带你回家。”
她只点头,没有言语,一双眸子,灼灼盯着凤栖。
萧殁起身,缓缓抬步,蓝瞳肃冷,一步一步,走向石门前的满脸血肉狰狞的女子。
凤栖不退,唇角,冷嘲:“情蛊若不得解,子母蛊反噬,离然死了呢,而她活着。”她笑问,“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活着吗?”
容浅念眸子一冷,掌心掐进皮肉里,抬眸看着萧殁,那样绝美的侧脸,晃了眼神。
她的男人,她想,她容浅念的男人,绝非凡俗。
“我听她的。”
容浅念嘴角微扯,笑得僵硬,看着男子,那是她容九的男人,一字一字裂帛断玉,他说:“她说,要你死。”
话落,白衣翩然,出手。身影鬼魅,不见那绝美的容颜,只有一抹白色于狂乱的风中穿梭,缭乱里,他的掌心,对着她心口。
原来,这才是萧殁的实力,叫人无处遁寻,叫人毛骨悚然。
凤栖伸手便接了这一掌,霎时内力紊乱,四肢百骸都蹿进一股寒气。
收手,然,退无可退,掌心被吸附,真气大乱。
顿时,风大作,卷起尘土飞扬,石碑剧颤,空气里,全是肃杀。
一双赤瞳红得妖异,蛊惑里,尽是阴鸷,对着那深蓝沉寂的眸子,真气,杀气,在视线里,交错,厮杀。
这,是不见血的杀戮。
须臾,女子瓷白的指尖,爬出一条一条皱纹。
他,额间昙花,又开半叶。
他竟舍得,用尽半条命,替她讨债。
“砰!”
一声巨响,古墓摇晃,笼了淡黄的光晕破开一道口子,真气飞乱,凤栖狠狠弹出,撞向石壁,萧殁连退数步,唇角,一丝血色渗出。
下一秒:“啊!”
尖叫声刺破石墓,响彻雪域。
地上,凤栖抱头撕扯,癫狂,抽搐,三千青丝尽白,抬脸,皱纹交错,爬满她侧脸狰狞的伤口,那蛊惑人心的红瞳,只剩灰白的黯淡。
雪域凤栖妖颜魅瞳,此刻,苍老。一招,仅一招,破了她五十年功力,毁她不老容颜。
她已疯魔,白发纷乱,嘶喊,狞笑:“我要你们陪葬!”
染血的手,成爪,打向石墓出口。
混乱里,萧殁抱着女子,怀里的女子只道了一句:“靠,同归于尽。”
“砰……砰……砰!”
地动山摇,整个莲殿在晃动,一池莲水荡起三丈涟漪。
石墓外,楚林大喝一句:“不好,古墓要塌了。”
“王爷和王妃还在里面。”有人惊叫一句。
这殿宇将毁,三千铁衣卫无一人脱逃,一双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石墓出口。
楚夜一脸沉重:“一旦开启了自毁,毫无出路。”
这古墓塌,自毁出路,定凶多吉少。
片刻缄默,耳边如有山崩地裂之响,青衣提声,高喊:“挖,就是挖也得给我挖出一条路。”
墓中,墙壁裂缝,石块狂乱,一座座墓碑倒塌,惊天动地也莫过如此。
坍塌声响彻,期间,有女子嘶喊,一直不曾停歇。
“我的脸,我的脸。”皱纹伤疤交错的一张脸在癫狂,在狞笑,“哈哈哈……死,一起死,你们都去死!”
凤栖披头散发,发狂地出掌,真气四散,卷起石岩乱飞。
“十一,不怕,有我。”萧殁将怀里的女子抱起,“我们走。”
容浅念点头,一双眸子盯着那缓缓合上的石门。
若再不出去……
忽然,左脚被一只手扯住,回眸,是凤栖狰狞的脸,癫狂到抽搐:“谁也别想走!都得死!”
容浅念狠狠一脚过去,却挣脱不开撕扯。这老妖婆已经疯了,石门却将闭。
容浅念抬眸,看着萧殁,轻唤她:“逸遥。”伸手,拂着他额间血红的朱砂,昙花将开,那样美得她移不开眼,眸子微红,启唇,微微哽咽,“矫情的话我从来不喜欢,我只说这一次,萧逸遥,我爱你,因为我爱你,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
我的逸遥,我多舍不得你,因为舍不得,所以要放开。
拂着他额间的手指微转,一根银白的针刺进那妖娆的昙花,顿时,花开血红。
“十一!”蓝瞳惊恐,他张嘴,再发不出声音,眸子缓缓合上,女子的脸在模糊。
他的女人啊。他第一次痛恨她的毫无保留。
“等我!”
俯身,她狠狠吻在萧殁唇上,伸手,重重一推,她猛然回身,扑向凤栖。
“砰!”
石墓紧闭,自毁,坍塌,天崩地裂。
墓外,电光火石间,白影乍现。
“王爷!”
一声惊喊,青衣接住萧殁:“王爷。”
毫无应答,俊颜惨白,额间,银针下,丝丝血色染红了容颜。
“王爷出来了。”有人大喜,高呼。
楚夜骤然发现:“王妃呢?”
这才惊觉,青衣大喊:“快,快给我挖。”
铁衣卫半刻不敢耽误。
那石墓里,是主子的命,是所有人的命。
然,殿外忽然传报:“青将军,三国兵临雪域之巅。”
青衣沉凝。
“不好,莲殿快塌了。”
呼喊声中,殿中横梁坍塌,砸起一地尘土。
楚林抹了一把脸,全是灰土:“那王妃怎么办?”
留下,都死。走,主子的命根子还……
“全军听令。”顿了久久,青衣沉声,一个字,咬牙撕扯,“撤。”
整个雪域的天在地动山摇,雪在喧嚣,森寒的严风卷得血腥肆意蔓延。
雪域之巅,三国大军驻守,临城一触即发。
“报!”
云宁止抬眸,沉得厉害。
传报之人惊颤:“王爷,出事了。”
“说!”鹰眸已乱,云起战神竟慌了。
“莲殿塌,铁衣卫护殁王出。”传话士兵大汗淋漓,颤抖,“独独未见殁王妃。”
未见殁王妃……
那个女子,没有出来。
云宁止脸色骤变,微白:“给本王翻了这雪域。”
为了那女子,这是要翻天覆地啊。离上前:“王爷,殁王妃怕是凶多吉少。”
三国临城,不得丝毫差错,这红颜哪比得江山。
然,一国战神面无表情,道:“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红颜啊,足以乱天下。
雨落大军的阵营也乱了,领军将领乃雨落驸马,萧简。
“王爷,人怕是没了。”
“嘎!”
笔断作两半,指尖一丝血渗出。
萧简眸光深深,怔然恍惚:“那古墓中,是容九,是那个女子,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久久,道,“挖!”
风清右翼大军里,传出一声咬牙切齿:“容九,你敢死试试!”
十万大军怔然,望着昭明世子决然冲去的身影,鸦雀无声时,忠亲王一声怒吼:“你个不孝子要干什么?”
萧凤歌脚步微顿,没有转身,他道:“干什么,她没死,我就去挖她,她死了,我就去给她殉葬!”
抬脚,萧凤歌没有一丝迟疑,那般不顾一切。
身后忠亲王大喊一声:“把这个混帐给我绑住。”
顿时,右翼军上前,十万人马,水泄不通。
萧凤歌转身,扑通便跪下:“儿臣求你。”
昭明傲气,即便是慧帝,他也从未行过跪礼,这是第一次,他弯下他的双膝,为了一个女子。
骄傲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
忠亲王一口决绝:“什么都别说,我不答应。”
萧凤歌抬眸,脸色惨白,瞳孔泛红。
他说:“父王,那墓里姑娘,是我的命。”
原来,他可以不要命,他把命早给了容九。
忠亲王挥挥手:“你去吧,本王就当从未生养过你这个儿子。”
萧凤歌起身,不曾迟疑。
这一去,不管生死,相随。
风雪轻沉,雪域一乱,因着一个女子写进了史书。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三。
风清殁王妃埋于雪域古墓,三国大军临于雪域之巅,未燃烽火,翻覆雪域风雪,不为江山,为红颜。
两日,未寻得殁王妃,为卿沉得清雪融。
两日后,大军不去,风清翻覆了厚雪,殁王方醒。
营帐前,跪了千千万万铁衣卫:“王爷。”
“她呢?”
嗓音淡漠,毫无起伏,仿若沉寂。
顿时,缄默无声。
“她呢。”冰寒里,有微微灼热。
青衣沉声,回:“生死不见。”
话落,久久沉默,死寂里,唯有风雪大作的喧嚣。
“凡雪域之人、物,寸草生灵。”隔着半透的营帐,男子侧脸沉冷,一个字,道尽杀气,“毁。”
大开杀戒,只为他的女子,为了她的债。
她说过,他不昏庸,只是因她做了暴君。
青衣只道:“属下该死。”
“该死。”纸窗里,容颜如梦,似幻得美,萧殁痴笑,“都该死。”
话后,他缓缓倒下。
“王爷!”
夜半,营帐中。
“离人姑娘,你救救我家王爷。”帐中,数十铁骨男儿都红了眼眶。
床榻之上,绝美的容颜沉寂,额间,朱砂妖艳,开出一朵妖娆的昙花,喋血般红。
离人叹道:“昙花一现,足足早了三年。”望着沉睡的男子,她苦笑,“值得吗?”
值得吗?
夜里,没有回答,绝美的男子,从未睁眼。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六:云起大军匆匆撤离雪域之巅,硝烟未起,风雪沉。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七:莲殿之下,寻得女子尸骨,面目全非,所配饰物皆殁王妃之有,昭明世子悲痛过度,大病于床,余下两国撤军,雪域尽毁。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八:天家殁王妃容氏陨,慧帝举国发丧。同日,云起楚王登基,封大司马庶女秦歌为后,赐镕栖皇后。
年关里,云起连绵了三日的风雪,这日夜半,毫无星子,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云起皇宫一声惊喊:“快,快传圣上,皇后醒了。”
这夜,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