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机到了?神乐顺着夜未央的视线看去,远远的见着一个紫衣老头驾着一头青牛腾云而去,后头还跟着两仙童。神乐还沒反应过來,夜未央已经拉着她穿三十三天到达仙岩极顶上的兜率宫。
兜率宫座西朝南,五进而起,九根大柱支撑屋面,彤壁朱扉,重檐丹楹,上覆灰色琉璃瓦,四周为花岗岩护栏,甚是庄严。站在护栏后,环顾四周,一览无余,有时浮云从山间飘过,清风徐徐吹來,俯览眼前的山水,侧观身后的宫观,美极美极。
“你若是知道了被你遗忘的过去,或许就不想知道了。而告诉你一切的人不该是本尊。”夜未央说的绕口,神乐也听的糊涂,再问夜未央,他已经闭口不言了。自己到底遗忘了怎样的过去?
“这宫殿里怎么连个仙娥都沒有?”神乐不解,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一个影都见不到。
夜未央解释道:“刚才那个骑青牛的老头是离恨天太上老君,这便是他的行宫。老君这人就喜欢炼丹,他练出來的丹药可以使人羽化升仙,但最令本尊满意的便是那丹药吃起來像糖豆,所以本尊每次來都会壳两颗。”
神乐不以为然:“我哥也会炼丹,也沒什么稀奇的吗?”
夜未央冷哼:“慕千浔照着老君的技术差远了!”
“切,你还不会呢,偷着别人的东西还來说风凉话!”怕夜未央寻仇,她径自闯进藏丹阁,入目全是林林而立的药柜,柜上整整齐齐的放着装丹药的白玉甁,瓶身上贴着红纸条,上面写着丹名和功效。
神乐惴惴,指了指里面,问到:“我们在这偷药,仙界会不会把我绑到诛妖柱上啊?”
夜未央摊开两手表示无奈:“这里的药是六界最好的,拿不拿随你。”
神乐咬咬唇,取舍不定。水灵如竭油之灯,恐怕撑不了几天了。慕千浔又每日带着伤回來,若是自己偷了药出去救得两条命,就算有一天自己会魂飞魄散,也正好成全了他俩,这样算來也是值得的。
神乐挨个走过一瓶瓶看着上面的功效,筛选哪个会比较适合,夜未央则跨进來三两下收了一堆瓶瓶罐罐:“照你这样拿法,我们要拿到什么时候?”神乐瞪眼:“拿这么多就算要把我挫骨扬灰了也赔不起啊!”
夜未央冷笑:“在魂飞魄散面前挫骨扬灰算什么?”
神乐心道也是,拿一颗也是魂飞魄散,两颗也是,既然如此,何不多拿些呢?最差不过是魂飞魄散,仙界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呢?如实想着,神乐也加入夜未央的阵列,席卷了一片药柜。
夜未央忙拉住神乐训斥道:“你有沒有脑子,拿这么多,小心天界震怒,铲了你们妖界!”
神乐一惊,又老老实实的将药依次放了回去,只留了两瓶攥在手里,看夜未央还在拿,不解到:“为什么你还在拿?”
夜未央嘲笑道:“你若是想偷羊毛又不想被发现,便不能在一只羊身上偷毛。这么多药,你以为老君会每日清查吗?所以你只要不留痕迹的从里面抽出几瓶,他便不会发现,便是发现了,也会认为是自己放错了地方。”
神乐疑道:“太上老君年纪这般大,记性也这般差,那他炼药的时候会不会少放一味药,或者多加了些药?我哥说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果真如此,这仙药说不定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夜未央扶额,已经被神乐的智商毁的体无完肤苦不堪言:“老君不是记性差!而是不相信能有人跑到他的兜率宫偷药!这就是自以为是的仙界!”
神乐噢噢的应着,奇怪夜未央发那么大的火。夜未央则继续他严密的无法被识破的偷盗行为,而神乐为了不影响夜未央的工作,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轻飘飘的在药柜间转着,偶尔拿起一瓶嗅嗅,再丢一颗金丹到嘴里尝尝,果然如夜未央所说的糖豆感觉,甜甜脆脆的。
神乐转悠着,不时塞几个到嘴里当糖吃,过一会,竟觉的有些渴了,正赶巧的,旁边一个镂花台案上就摆着一杯琼露,闻着味道到有些像她常喝的百花露水,神乐自然不客气的咕噜一声喝干了那杯水。
“你喝了什么!”夜未央忽然在神乐背后大叫道。
神乐一惊,含在嗓子眼的水一下子全滑进了肠胃,神乐眨眨眼不知所以的回答夜未央:“有点渴,喝了点水……”又咂咂嘴意犹未尽道:“味道还不错……”
夜未央跑过來,砰地一声就趴在了台案上目瞪口呆,毛骨悚然的看着已空的白玉杯额上冒出豆大汗珠。
神乐以为夜未央也想喝水,忙四处游荡起來:“这里一定还有水,你等着,我给你找去……”
忽然神乐的衣袖被人拽住,一股大力拉着神乐砰地一声也俯躺在台案上,视线刚好对着杯子上贴的红纸条,神乐眨眨眼念出:“圣……圣母水……”
不解,遂侧头问神经兮兮的夜未央:“若是你指定喝这种水,还真不好找,这水味道一般,我在寻别的给你……”
“你不知道这水?”夜未央打断神乐,眉头紧皱,面容严肃异常。
神乐摇头回想,确定道:“不就一杯水吗?夜未央你今天好奇怪……”
“你不知道?”夜未央又问,语气却重了很多。
神乐凝神再次搜索颅内知识,坚定的摇了摇头。
夜未央忽然像失重了样滑坐在了地上,头深深的垂了下去,一副徒然的样子。神乐见到的夜未央从來都是高高在上桀骜不驯刚愎自用阴险狡诈的,如今他这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倒让神乐觉得手足无措。神乐蹲下,看夜未央深垂下去的脸:“你怎么了?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
夜未央垂首发出牙齿相撞的咯吱声,忽然抬起脸,怒目圆睁,一把将神乐死死的抵在药柜上,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长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闯祸!”
神乐不知所措,夜未央抵着她的脖子叫她险些背过气去:“我……我不知道错……错在哪……你放开……”
夜未央的目光慢慢划下神乐小腹,眸子一冷,忽然挥掌欲劈而下,神乐大叫:“你做什么!”
夜未央掌风一顿,堪堪停在神乐小腹一指之处不再动弹。
神乐吓得浑身僵硬,浓丽的大眼睛里弥漫着重重水雾,唇颤了两颤:“你要做什么?”
夜未央埋着脸,滑下的长发将他仅露的面颊也遮的严严实实。夜未央半晌沒动,也沒说话。神乐眸中水雾结成珠子顺着眼角滑下,声音却平静了许多:“你做什么?”
神乐连问了三次,夜未央才抬起头來,眸中寒冰未退,笑意半真半假,他起身,伸手将神乐也拉起來:“回去吧。”
夜未央将选出來的几瓶金丹通通塞给神乐,转身就走,神乐小跑了两步才跟上。两人刚拐出兜率宫,太上老君便骑着青牛回來了。神乐暗自庆幸,幸亏离开的时候去了些痕迹,这样当老君发现有人盗药时她已经逃回了妖界。夜未央带着神乐原路返回,穿凌霄殿过南天门,一路畅通无阻。
神乐又小声问:“你刚才怎么了?”
夜未央总算回头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道:“让你气的。”
“我……”神乐低头不语,可她还是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难道就因为一杯水?“这些药你也有份,给你一瓶!”神乐挑挑捡捡挑出最大的一瓶作势要给夜未央。
夜未央挑眉,双手环臂不接,嘴角一勾道:“你想用这个……让我替你担罪?”
“你!”神乐气结,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要算了!”神乐又把那瓶药塞回自己袖子。
夜未央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沒头沒脑的來了句:“你此次回去,一定要离慕千浔远些,更不要碰他给你吃的东西,否则,你绝对会苦不堪言。”
“什么?”此时顺风,神乐其实能听的清楚,却不知夜未央为何这样说,只能当沒听清处理。
夜未央转身,和神乐四目相对:“至少有一次,相信我的话。”面容之严肃,犹如珠玛山上千年不曾解冻的冰雪,容不得神乐装作沒听见。
“什么意思?”神乐刨根问底,她已经厌烦了夜未央说半句藏半句的风格,这令她心慌,不知所措,满腹狐疑。
“我敢打赌慕千浔会端给你药吃,那时你便会知道错在哪了。但是你记住药你绝对半点都不可以沾。”
今日很特别,一向自说自话,绝不踏妖界一步的夜未央竟然将神乐直接送人了妖界禁地藤林,本來夜未央想把神乐送到她的居所天香居來着,神乐却干脆利落的将夜未央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你是魔尊,我若带你去了妖界,妖界以后肯定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处了,说不定还会把我送上缚妖山……”等等一堆理由。
夜未央只说了一句,神乐就禁声了:“你是怕慕千浔看见我们在一起。”
夜未央终究沒有跟來,倒是破天荒的苦口婆心的交代神乐如何如何照顾自己,不要喝酒,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过度劳累等等等等,搞得神乐受宠若惊之外还要怀疑夜未央是不是赶巧吃了太上老君制作失败的丹药,而得了什么失心疯或者幻想症之类的疾病。看了看袖中的瓶瓶罐罐,神乐再次质疑太上老君制作的丹药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