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回到家中,发现李刘氏坐在椅子上,晁十三恭敬的立在一旁,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李璟感觉纳闷,怎么老娘跟晁十三聊上话了,便走到在厢房的屋檐下做着针线活的三姐儿身边,蹲下声轻声问道:“咱们娘怎么和这小子说上话了?你二哥哥呢?”
三姐儿白了李璟一眼,“二哥哥在磨刀呢,娘说十三是咱们家客人,不能让人家干活,便叫在院子里拉起家常了。”
李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扔给三姐儿几钱碎银子,“出去买些菜,中午多做些饭,你二哥哥和这小子都能吃。”
三姐儿笑了笑,“我还要买甜糖,大哥哥吃不吃?”
还不等李璟回答,小姑娘就蹦蹦跳跳的出了门,显然他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买给李璟吃的意思。
李璟摇了摇头,走到李刘氏身边,向她请了安。
李刘氏忽然站起身,让李璟和她进屋里说话。
晁十三听李刘氏这么说,便找了一个理由去后面找李珷磨刀去了。
李璟和李刘氏进了房,李刘氏本来和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焦虑,“璟儿,你到底准备做什么?怎么连刀都带回了家。娘现在虽然管不了你,但是,娘希望你做些正事。”
李刘氏的话虽然很委婉,但李璟听得出来她话里的嗔怪和担忧。
他笑道:“娘,你也知道,那两把刀是张庄的,我借来只是练练,万一官府哪天招募丁壮去打仗,多少可以保条命。”
乾隆好大喜功,曾多次对外用兵,远征大小金川和缅甸时都曾调湖广各镇兵马和两地的民夫。
清朝的湖广指的是湖北和湖南,跟广东和广西没什么关系。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云贵总督刘藻因谎报对缅甸作战的战况畏罪自杀。杨应琚接任云贵总督,缅甸大军刚好此时撤回国内,杨应琚乘机收复了边境失地,并进行了整顿,皇帝大加赞赏,并给他孙子杨茂龄赏了个蓝翎侍卫的官。杨应琚因此想再立下大功,给他的重孙也搞个官当。于是,号称水陆共五十万大军陈于清缅边境,想逼缅甸臣服,不服就打到服为止。
缅军自然不服,大军顺金沙江而下,屯兵新街的副将陈宏榜,吓得哇哇大叫,连夜遁逃。于是,不断有清军败逃的消息传到杨应琚耳朵里。
杨应琚害怕了,为了遮掩自己兵败的罪责,一面学着前一任作死谎报军情,一面上奏言,缅人凶顽不服教化,应该大举征缅,请调湖广、四川、云南五万大军分五路进军,并请敕令暹罗(泰国),令其出兵夹攻缅甸。
杨应琚的奏折还未进京,便传遍了川楚各地,闹得人心惶惶。直到三十二年闰七月杨应琚案发被赐死,二月富察明瑞接任云贵总督至今,要征派湖广民夫的谣言还在谣传。
李刘氏做的是早餐生意,听来吃早餐的客人议论过此事。所以当李璟这么说的时候,她不住点头,还夸李璟有见识。
李刘氏又告诫李璟一些事宜,诸如以后不要再和别人发生争执、打架之类的话。李璟暗暗好笑,心说老娘啊老娘,你话里可没说不准儿子去干绑票啊。
从李刘氏房里出来,李璟又去看了李珷和晁十三。此时,二人已经将两把短刀上的锈渍磨去,看起来有种‘锋利如雪’的感觉。
李璟让二人跟着他进了房,李璟将昨天就画好的黄柏河地图摊在桌子上,对二人说道:“这是我绘的黄柏河一带的草图,因为没工具,绘的不精准,你们凑合着看吧。”
李珷和晁十三对望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一脸迷茫,虽后一口同声的说道:“看不懂!”
李璟无奈,只好努力回忆以前教官是如何教他看地图的,然后又重复着讲给眼前这两个连小学水平都算不上的人听。
李璟讲了一个多时辰,口水都说干,二人还是一脸的茫然。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骂道:“娘的,跟你们没法交流。”
嘴上这么骂,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教官了,要不然以后一帮手下,都像这两个文盲一样,连地图都看不懂,那还造个屁的反。
中午吃过饭,李璟让晁十三教李珷一些功夫,毕竟晁十三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功夫和实战经验都很丰富。
李珷也很喜欢功夫,自从昨夜和晁十三睡了,二人关系迅速从陌生变成了亲密。晁十三教得用心,李珷学得很用功。
李璟看在眼里喜心里,在暂没有长枪大炮的情况下,身边有武艺的人越多越好办事。
第二天吃过午饭,刘平店里的伙计便把李璟要的长袍送了过来。
李璟回房换上,顿时便从一个穷酸变成一个翩翩公子。三姐儿上下打量了李璟一番,“大哥哥今天真好看。”
李璟笑着摸了摸三姐儿的头,“等大哥挣到钱了,也给你买几套花裙子。”
三姐儿吐了吐舌头,“我还年轻着呢,还是给娘多买几件好衣服。”
“正是个懂事的孩子。”
李璟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三姐儿的脑袋,三姐儿头一歪躲了过去。
“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子,和我一样大的小花上个月就嫁人了。”
李璟闻言不由看了看三姐儿的脚,三姐儿注意到李璟的眼神,脸上微红,“大哥哥,你真坏,不要理你了。”
说着,便跑开了。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李璟找李刘氏说今晚有事,不能回来住,让她和三姐儿把门关严实了,谁叫也不要开门。
嘱咐完,便带着李珷和晁十三出了巷子,来到金丰酒家,张庄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三人一一见了礼,便回到金丰酒家向大掌柜告了假,朝着北城门外赶去,四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落锁之前赶出了城。
自古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城外都是当地的乡绅和恶霸说了算,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司,什么都好说。天黑城门一关,城外就更没有王法,赌的嫖的像雨后春笋般都出来了。白天还冷冷清清的黄柏河一带,竟然变得灯火通明,人流如梭,比白天热闹何止十倍。
每家酒楼都挂起了明亮的大灯笼,大门口和楼上扶栏上都倚着花枝招展的美妓,冲着来往的男人调笑着。
一名留着胡须,长相俊雅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从。这二人一个也留着胡须,另一个黑如锅底。正是乔装后的李璟、李珷和晁十三。
三人将一路上莺莺燕燕当作过眼云烟,快步来到了码头。径自向一艘叫‘天香画舫’的画舫走去。
这时,画舫上的艄公正要拔锚启航,李璟忽然就跳上了船,李珷和晁十三也跟着跳了上去。
李璟站在船头,望着岸上的景色不由感叹道:“这夜生活比起现代一点也不差呀!”
艄公愣了一会,忽然说道:“公子,这座画舫已经被人包了,还请公子另寻去处吧!”
李璟撇了撇嘴,装作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那家伙出多少钱,老子出双倍。”
说着话,便朝画舫里闯去。那艄公想上前去拦,晁十三眼睛一瞪,那艄公吓得哆嗦一下,退到了一边。
李璟三人大步走到门前,门口站着两名穿着青衣小帽的龟公,见他们三人过来,一名长相颇有粗豪的走上了去,扫了三人一眼,从衣服上看,很容易就能分出主仆来,朝李璟一抱拳道:“这位公子有礼了,天香画舫今天被何公子包了,还请见谅。”
李璟大笑道:“他娘的,要见天香姑娘还要学那关公过五关斩六将不成!”
那龟公见李璟话头不对,不由皱起了眉,“这一片可是兴安社王大当家罩着的,公子出来寻开心的,莫要为此败了兴。”
李璟冷笑一声,“你丫敢威胁我。兴安社当家不是金大虎吗?怎么又变成王大当家了?”
那龟公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看来这位兄弟不常来黄柏河这一带玩呀,金爷是兴安社当家没错,不过排名十七,上头还有十六位爷。”
正说着,一个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着细腰走了出来,“怎么还不开船呀,何公子和沈公子都不耐烦了。”
“徐姐,这三人非要在咱们画舫行乐。”那龟公回道
徐姐斜睨了李璟三人几眼,虽然李璟今天穿了一身好衣衫,但和达官贵人一件几十两上百两的丝绸衫没法比。徐姐这种欢场老手,根本瞧不上眼,皱了皱眉淡淡对李璟说道:“公子对不住了,今天有贵客包了咱们这,想来玩,只能等明天了。”
“没事,或许包下画舫的贵客老子认识呢!”李璟说着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龟公推到一边,大步朝那徐姐走去,直到那徐姐身边时,向她抛了一个媚眼。
在部队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句话,‘当完三年兵、母猪当貂蝉’,这徐姐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是很有御姐范,技术肯定很好,李璟很想跟她睡上一觉。
徐姐并不知道李璟是这种想法,否则她会很乐意帮他破掉处,然后封几个铜板的红包。她现在没有心思往那方面想,因为李璟举动很明白,这位大爷是来找事的。
注:《清史稿列传一百十四》论曰:藻起词科,以廉被主知,陟历中外。应琚持节临边,著声绩。要皆不习军旅,措注失条理,事败身殉。
白话意思是,刘藻是词科出身,因为没贪污过所以被乾隆知道了,朝廷和地方干的都很好。杨应琚做边疆大吏的时候,颇有名声和政绩。虽说这两货都不错,关键的是这两货都没带过兵打过仗,所以在对缅战事上难免会出昏招,这就是这两货事败身死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