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啊!大喜啊!”
简位居一路高呼,闯进一座远超周围其他军帐的大帐之中,又喊道:“父王,大喜啊!”
“哼!”尉仇台面色一黑,喝道,“混账东西,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简位居面上的喜色不由一滞,转而变得趁机收敛了起来,与刚才恍若两人。
尉仇台见此方才收敛了面上的怒色,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何事无故闯来?”
简位居忙道:“回禀父王,汉人胜了!汉人胜了啊!我们的机会来了,父王!”
“嗯?”尉仇台大惊,想的却是不同,而是汉人既然能打败鲜卑,那以后……他们还能依靠劫掠汉人以补充己身吗?
想想不久的将来他们或遭受天灾,或遭受人灾,也就是鲜卑之灾厄,想要弥补己身,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南下汉境,肆掠掳掠了。那……
尉仇台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仿佛看到了亡族灭种之时。
蓦地,尉仇台心底却是想起了高显和西盖马,心底不由呢喃道:或许,这……也是一种……办法……
尉仇台回神,便见简位居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不由老脸一红,却也不解释,口中说道:“好了,传本王之令,大军聚集,我们且试一试鲜卑的兵锋是否依旧犀利!”
“是,父王。”简位居面上疑惑一收,应道。接着又说道:“父王,是否通知娄挹、高句丽二族?”
“哼!”尉仇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就你那大呼小叫的动静,他们还能不知道?还需要你通知?”
“额~”简位居面上一阵燥热,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赶忙脑袋一低,跑了出去,生怕自家再说教。
尉仇台见此哑然失笑道:“到底还是年轻了点,面皮不够厚啊!看来依旧需要磨练啊……不过好在我还有些日子可活……希望……哎……或许就这样,也是不错……谁又知道呢……”
随后,尉仇台站起,轻轻拂过跟随自己多年的铁甲,心中豪情顿生。
哗、哗~
铁甲临身,尉仇台的气势为之一变,若说之前是睡着了的猛虎,现在就是已然醒来,正自蓄势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发出惊人的攻击。
于此同时,同处一个大营,却又分割而居的娄挹、高句丽二族,亦是有了动静,与之一般无二。
不久,三族之王齐聚这座矗立良久大营门口。
三位大王相互看了眼,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同时朝前挥了挥手。
接着便见三族大军分成三路,一族为一路,自那宽广异常的大门向外行去。
并未因此有所争斗,哪怕高句丽一族居中,其余两族恍若护卫随其而行,亦是如此,没有丝毫争斗之意。
由此可见三族之王也是非比寻常。
三族此时可谓是倾巢而出,十万精锐行至饮马河河畔,却见诡异一幕,让他们心惊,不敢有什么动弹。
鲜卑擅射,还要超过扶余、娄挹、高句丽,此世人皆知。
然,鲜卑居于饮马河东侧,汉军居于西侧,两方手持弓箭,一波接一波隔河对射,那箭矢如若牛毛,飞射不绝……
又无一落空,尽皆飞跃饮马河那宽敞的河面,一一落到对面的军阵,至不济也在河畔装作草木,化作草林……
此等情景,令三族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感到头皮发麻,若是易地而处,或许……
连还手之力也无啊!
“怎么办?”
尉仇台等三族之王忍不住相视一眼,俱是包含了同样的询问之意。
“呵呵!”
旋即,三人却是苦笑出声。因为……
良久,尉仇台面色难看的说道——
“联合吧!”
联合?
娄挹王、高句丽王自然知道此联合非彼联合,而是长久结盟,以抵挡不久之后可能出现的鲜卑的袭击。
二族之王只是稍作思索,便点头应下了。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有利而无害,若是汉人兵败,所谓联合不攻自破,根本不需要多言,但只要双方不胜不败,唯有联合,方有一线生机。
……
如蝗的箭雨停歇,汉军、鲜卑军各自退走。尉仇台等人俱是长出一口气,感觉到轻松无比。虽然战未启,但是却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
未启,或许更好啊!
至于双方大战之后,坐收渔翁之利,三人仅仅是这么一想,便将之抛到脑后。无他,鲜卑强大,竟攻陷了大汉数郡,非是他们能挡,就算眼下的鲜卑军大败,也影响不了鲜卑的强大,甚至因为他们观战的原因,会让鲜卑的那位王者误会,把他们当成出气筒,那样的话,可就麻烦大了。
汉军败?想都不敢想!五万与两万相比谁更厉害,根本不用多想!再则,汉军就算真的万一败了,也无伤根基,玄菟、辽东二郡尚有更多的人马在。他们绝不会相信这里的汉军就是此二郡所有的人马。就像他们虽然结盟,带着大军而来,但老巢的人马……更多。
孰轻孰重,他们都知道,狡猾无比的汉人岂会不知?只会更狡猾!
“哎,我们也退吧!”高句丽王一声长叹,道。
“退吧!”
“退吧!”
……
饮马河西面,汉军军营。
公孙度等人已经回到了军营。公孙度回到自己的军帐没多久,亲兵禀报黄忠求见,虽然诧异,但还是让亲兵放他进来。
“主公。”
黄忠拱手之际,公孙度就摆了摆手,示意其随便坐。
待坐定,公孙度方才问道:“大军已经安置妥当了?”
“是的,主公。”黄忠恭敬应道。
公孙度似是随口一问,并未在意,接着就说道:“汉升此来所为何事?”
“回主公。”黄忠面色一正,道,“依今日之战,若是再有一次,此次携带的箭矢就将耗尽。而鲜卑擅射,想必带的箭矢不少,属下建议不必与之比拼弓术,或者立即让人运送物资到来。”
黄忠的话很委婉,很是周到的照顾了公孙度的面色。
公孙度淡笑一声,道:“汉升言之有理,只是此事尚有其他缘由,不得不为之。”
黄忠闻言就待发问,但还是忍住了。公孙度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务须多想,有这一次就够了。剩下的,就看今夜了。”
今夜?看今夜什么?
黄忠一头雾水,但见公孙度没有解释意思,便也知趣的没有提及,而是又说了一下今天一战的其他损耗,包括三百多人被射杀,一千八百多人被射伤,或轻或重。
“损失不小。”公孙度沉吟了一下,道,“受伤的,无论轻重让军中的大夫尽力救治。”
“是,主公仁慈!”黄忠作为武将,对于大夫的重要性可谓是知之甚深,是以对于军中竟有这么多大夫之事甚是佩服,尤其是得知此事出自面前的这位主公之手,更是佩服得不行。
“主公,我们损失虽然不小,但是对方想来也是不差。”黄忠嘿嘿一笑,又说道。
公孙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似乎并无喜意。黄忠这就有些看不明白了,现在自己损失不小,皱眉,现在敌人损失不小,却没有喜意,怪哉!
但黄忠没有问,只是起身恭敬一礼便退了出去,但他心底隐隐有所猜测,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夜幕渐渐落下,又渐渐深沉。
公孙度在用过晚饭之后,却并未去巡营,也并未休息,而是在大帐中静静的品着香茗,看着一卷已经无能看全名字的策论。
哗、哗……
帐中除了不时响动的竹简,也就只有偶尔才有的喝水声,以及那淡不可闻的呼吸声。
“报~”
“主公,昨夜之人求见!”
昨夜?昨夜何人?
公孙度似是就是在等此人,没有半点意外之色,恋恋不舍的自竹简上收回目光,将其收了起来。然后才缓缓道:“进来!”
“是,主公。”
“请进!”
随即,就见一浓眉大眼,骨架高大之人跨进帐中。
“公孙大人。”那人略显恭敬的一礼,道。
“你来了!”公孙度直视来人,道,“坐吧!”
那人似是有其他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应了声:“是,多谢公孙大人。”
接下来,帐内陷入一片寂静。
公孙度微阖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人却既紧张,张口欲言,却又总是开不了口。
良久,公孙度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轻声道:“去将黄都尉请来。”
帐外的亲兵身子一震,道:“是,主公。”
随着亲兵离去的脚步声,那人心底一颤,似是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又似是为某种东西所阻碍,还是没能开口。
公孙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眼底的冷色愈发的浓厚:若是……还不能做出抉择,那……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拓跋提罗,即饮马河对岸的鲜卑军的统领,拓跋部的族长。他为何此时出现在公孙度的帐中?而且看样子二人昨夜就已经见过面了,还有了什么约定?拓跋提罗的态度似乎也不似部落族长、统领的模样,更像是手下?
不多时,黄忠到来。
黄忠甫一踏进帐中,便说道:“主公!属下正在巡营,不知主公寻属下所为何事?”说完,见帐中还有旁人,不免多看了一眼。思索半晌,却发现自己并未见过此人,不由将三分注意力放到了此人身上。
“嗯!”公孙度淡淡应了声,看着拓跋提罗道,“可有决断?”
拓跋提罗顿时明白,公孙度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若是不同意,将再也没有机会说“同意”。只是他心底还是有些不甘,因为公孙度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令人为难了点,他要是同意了难以向族人交代。
拓跋提罗有心不同意,但却又不愿放弃这机会。
蓦地,拓跋提罗看到黄忠,心中这才明白这才是给他的最后的机会,或者说是给他的借口,于是当即说道:“公孙大人,若是大人手下有人能胜过提罗,那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提罗代表全族人同意大人的要求。”
公孙度点了点头,转头对黄忠道:“汉升,就看你的了。”
黄忠再笨也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何况他并不笨,立时应道:“是,主公。”说着,虎目闪过一丝精光,暗暗决定给这个自称提罗的家伙一个狠狠的教训。
公孙度捕捉到了黄忠眼中的精芒,担心出现意外,忙又道:“不要下重手。”
“是,主公。”
黄忠心中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决定给拓跋提罗一个大的教训,只是方法需要有所改变罢了。
拓跋提罗早已知晓了候城一事,明白公孙度手下有一猛将,单骑突破了宇文助那厮的阻拦,杀进了城中,之后更是在击破宇文助的袭击中出了大力,若非宇文助马快,已经被其杀死。但公孙度的话还是狠狠的刺激他高傲的内心。
自他成年,虽然便已是檀石槐的手下,但他自问勇武虽然比不上檀石槐,但也不是宇文助这种垃圾可以比拟的。
现在公孙度让黄忠手下留情,无异于是觉得他根本没有赢的希望。当下决定,等会先好好试试黄忠的能耐,若是能将之打败,即便不能令公孙度改变想法,至少也能加深几分印象,稍微提到一点儿族人的地位。
只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惨不忍睹的。
拓跋提罗跟着黄忠出帐之后,与黄忠战了三场,却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差点没被吓傻。
“大人,某同意了!”再次见到公孙度,拓跋提罗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终于臣服。
“还叫大人?”黄忠却是不满起来。
他在公孙度让他与之比武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过来,现在听到拓跋提罗的话,自然没法满意。
“主……主公!”拓跋提罗吞吐道。
“嗯!”公孙度这才满意一笑,然后说道,“你不用担心,只要是某治下之民,某自会一视同仁。”
“谢主公。”叫了一次过后,拓跋提罗显然觉得顺口多了。
只是犹豫了一下,他又说道:“主公,属下既然入了主公麾下,原来的名字自是不能用了,还请主公赐名。”
拓跋提罗也是有小心思的,从他看到的汉书中得知,“赐名”非是亲近、信任之人不可,若是他能得公孙度赐名,虽然不能说就是公孙度亲近、信任之人,但也至少不会再为公孙度麾下的其他人所排斥。
当然了,也有鲜卑和汉人姓名不同的缘故。
公孙度没有拒绝,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笼络手下的手段,尤其是像拓跋提罗这样的新近投入麾下之人。
点了点头,公孙度沉思起来。
拓跋提罗见此自是大喜。黄忠则是没有想到拓跋提罗竟有这等想法,不过稍微一下就明白了过来,眼中不免多了几分鄙夷。在他看来这多少有卖弄、拍马屁之嫌。
转瞬,公孙度说道:“姓,依旧还是姓拓跋吧!汉人也不是没有复姓,诸如司马、诸葛、成公等等,虽然不算常见,但也不算少。”
“至于名,汉人多以单字为名,提罗二字倒是不恰当了,不过汉人有字,是以提罗倒是可以作为字。”
“如此,不若名忠,忠勇智信义中的忠,寓意忠诚。”
言毕,公孙度目视拓跋提罗,不,是拓跋忠。
“拓跋忠谢主公赐名。”拓跋忠心底既有种庆幸,也有种淡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