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并未因为斥责就生气,反而摇头苦笑道:“问题是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不仅会死,还会死更多的,无辜的人。”
“没有谁是无辜的。”
贾逵并不赞同道:“从军,就要有马革裹尸还的准备。”
“问题是,如果输了,连马革裹尸还的机会都没有。”毛玠一语点中了要害。
贾逵面上的怒火消退,却仍是强自道:“可是为人臣者,难道不应该拼死效命吗?”
“可是你觉得明军会败吗?”
毛玠的反问让贾逵沉默了下来,然后又以平稳的口吻说道:“城外有至少五万明军!还是骑军!虽然于攻城无利,但是百姓需要耕作,他们田里的粮食需要收割。”
“明军不会糟践百姓的庄稼的。”贾逵很是肯定的说道。
“是,你说的没错,但是百姓们怎么想?”毛玠一个反问就让他哑口无言。
是啊,你这样想,代表别人也这样想吗?
毛玠突然面色一苦,道:“最重要的是,丞相或许已经没有反抗的想法了。”
“什么?”
贾逵失声叫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丞相……”
毛玠也不想相信,但是……
“许昌的百门灭族一事,你难道还看不明白?或者说一定要装疯卖傻?”
贾逵争辩道:“这些人不过墙头草,总喜欢在后面搅风搅雨,拖后腿,他们该死!”
“是吗?”
毛玠嘴角一勾,道:“那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就是这几天呢?而且还都是支持那位陛下的大臣。”
“这……”
贾逵仍强自道:“那是他们……”
“行了!”
毛玠直接打断他的话,道:“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离开吧,别来找玠了。就算是没有玠,将军也能做好你想做的事情。”
贾逵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毛玠,他怎么也想不到毛玠竟然会这样说,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了。震惊之余,剩下的只有心寒!
殊不知,毛玠才是真的感到心寒!
“丞相啊,为了保住曹氏的香火,就屠戮其他家族吗?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就应该断绝香火吗?”
毛玠感到绝望,哪怕这次曹操能渡过危机,他也没法再全心全意为之效命,因为他不想什么时候就突然被人砍了全家。
有这种想法和远见的,绝不止毛玠一人。
曹操大抵也想到了这些,但是他更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劫了。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家族,不致香火断绝,哪怕因此会背上骂名,但是……
他是谁?
曹孟德!
那个“宁教我负天下人,毋叫天下人负我”的曹孟德!
所以他不怕!
况且……
第二天,当明军再来的时候,贾逵真的有心与之一战,但是在周围一众士兵满是渴望的眼神下,最后妥协了:“打开城门吧!”
说完,贾逵瘫坐在了地上,双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当陈登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贾将军何须如此颓唐,陛下英明神武,难道不比仓惶不知所谓的刘协更好?”
贾逵恍若未闻,依旧无神的望着地面。
“他这是怎么了?”陈登皱眉望向周围的士兵。
屯长耸耸肩,道:“长史,我们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他的护卫呢?”
“在那边!”
陈登顺着手指看过去,见有差不多十多人被看押在角落,当即走了过去。
“贾将军……”
经过了解,陈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让人将其带走,与其家人一起看押了起来。然后前往贾逵护卫口中所说的毛府赶去,希望能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当毛玠从陈登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满是难以置信:“什么?他傻了?”
“不可能!”随即毛玠就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啊?”
陈登不由疑惑:“真的?可是看起来是脑子出问题了啊?”
毛玠坚定的摇了摇头。
陈登见不似作假,暂时忘掉真正的来意,邀请道:“既然是这样,还请孝先前往一探,如何?”
毛玠挑了挑眉,同意了下来,只是在路上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不知元龙因何会着紧此事?”
陈登故作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毛玠识趣的点点头,没有再问。当年,二人曾有过一段相交,但是由于家境和观念的不同,他和陈登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好,顶多也就只能说是平淡如水,彼此有几分熟稔的样子。
带着毛玠来到贾府,陈登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让其单独去见贾逵。
没用多久,毛玠就带着一脸无奈再次出现在了陈登面前。
“情况如何?”
“没有问题。”
“嗯,没有问题。”
“那他?”
“因为他不想为你们的陛下效命,所以干脆装傻。”
陈登听出了毛玠的潜台词:不仅是他,毛某也不愿意,那只是你们的陛下。
“好吧,只是暂时可能得委屈你们一阵了。”
“理解。”
贾逵和毛玠的问题暂时搁置,陈登安排好监视的人手以后,带着大军前去与高顺汇合。出发之前,也没忘了去信催促高览。
陈登会高顺汇合后,大军数量已经达到十五万,可以完全隔绝许昌和陈留的联系。当然了,陈留已经全部陷落,有没有联系都没有关系。饶是如此,高顺和陈登商议后,虽然将大营搬到了许昌东面的洧水河畔。
高览接到消息的时候,汝南郡治平舆东面的鲖阳。
“这汝南怎么这么多山?这么多河流?”
高览的话,令成廉颇是赞同。
“是啊,这山啊水的,实在太多了,对我们行军的影响甚大。”
高览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前面看看!长史和都督已经在许昌东面汇合,我们也不能太慢了啊!”
“嗯,副都督所言极是。”
成廉说完,当先策马前去查看。
汝南的战事,因为汝南高达三十七的城池,还有远比其他州郡要难以行进的道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拿下。换句话讲,高览有得忙了。
……
几天前,公孙度就渡过黄河南下,因为道路的问题,所以打算抛弃御辇,换乘战马。却被典韦以安全为由拒绝了,同时申明这是太子,以及内阁,还有朝中诸位大臣的要求,否则下一次,就没有下一次。
下一次是什么,公孙度很清楚,所以只能同意。
然而,前进之路,比公孙度想的都还要麻烦。再加上典韦有意降低速度,更是慢得厉害。近十天时间,竟然才赶到平丘,真是令人吃惊。
“行了,老典。”
这个时候,公孙度收到了桂花楼传来的消息,面上一喜,叫道:“陈留已经陷落,加快速度,赶往许昌。”
“是,陛下。”
典韦从善如流,还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好久没有上战场了呢!
典韦虽然更重视公孙度的安全,但是到底也是一个渴望征战的武将。现在有机会上,那……必须得上啊!
于是,加快速度后,仅仅花了三天时间,就从平丘,赶到洧水河畔的明军大营。高顺、陈登等人自是早早做好准备,清空了方圆五十里,并在营门处迎接。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公孙度含笑下马步行入营,随口问道:“许昌这几日可有异动?”
高顺立马回道:“许昌周围的援军,在前两天全部退走,如今许昌的守军约在五万人,其中一部分在西面的卧牛山安营,随时都有可能增援许昌。”
“另外,曹丞相似有其他举动,但是消息很模糊。”
“嗯?”
公孙度脚下微微一顿,旋即恢复,只是心头不由嘀咕道:曹孟德,你还想耍点什么花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