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说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我觉得你的方向是对的，不过要注意做事的方法。”
“我以为这是对的，但是它看起来不太对。”
“失败乃成功之母，错误是对头它爸，要不你再换个角度试试？”
“可是错误已经非常明显了，我认为这不是正确的办法！”
“按照之前的表现，我想的应该是对的，但是它为什么不对劲呢？”
“应该是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所以他做出了错误的反应！”
“我不赞同你们的说法，现在已经在错误的方法上进行得太多了！”
“那么，究竟要怎样做才是对的呢？”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你要相信自己是对的！”
“再走下去，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激烈的争辩声中，陈理蜷缩在角落里，抽动着，哭泣着，怨恨着。
“所以说！”鬼锻道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好好的能力检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落入鬼锻道人眼中的是嘴角仍残留有白色泡沫的颓败男子，就像被玩坏抛弃在角落的布偶。他身上仅有一条遮住要害的三角裤，露出光滑细致仿佛一大块清凉玉石的皮肤。头发……板寸头倒是做不出披头散发的凄凉状，脸上未干的泪痕恰似梨花带雨，整个人好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残花败柳，了无生气。
“我的猜测是陈理的能力必须在生死关头才能发挥出来，所以按照这个标准试验了一下。”灵感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试验的过程是绝对标准、有节制的，每一步都有详细的记录和总结，非常合乎规范！”
“你一个鬼怪头子什么时候搞起标准化流程了，我怎么没听说过？”鬼锻道人表示怀疑，并且暗示灵感王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不会是刚刚定下来的标准吧？”
“怎么会呢？我在人间的生意很多时候要跟正规公司接触，学到一些管理方法是很正常的嘛！说起来人间的企业也是奇怪，一开始他们告诉我企业管理要执行3S标准，没过两年就变成4S，再后来是5S，现在都升到7S了！这种你加一我加一的玩法我只在人类小孩子吵嘴的时候见过，真是不知道说他们精细还是幼稚好……”
“对啊对啊，我看这一项一项纪录得非常清楚，试验也是按条目慢慢往下加深的，怎么会是巧借名目趁机报复呢？”玉泉对灵感王认真的试验态度表示赞赏，并且委婉地表达了反对鬼锻道人牵强附会扣帽子的行为。
然而即使参观过无数企业的灵感王也不知道，企业管理3S标准的S并不是英文单词缩写，而是日文转译片假名的开头字母。比如说万恶之源的原初3S分别是整理、整顿和清扫，用罗马字标注假名就是seiri、seiton和seiso。后来叠罗汉一样又增加了清洁（seiketsu）和素养（shItsuke）。这还没完，当你以为他们会按照这个规律继续给企业管理标准堆料的时候，第6S（safe）和第7S（speed）出现了。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工厂老板也管理层似乎意识到这个究极缝合怪正慢慢走向奇怪的画风，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绞尽脑汁凑够八大金刚或者九大护法了，毕竟这玩意就像“舍弟江南殁，家兄塞北亡”一样有点邪性的，再下去就要兜不住了。
鬼锻道人是看过灵感王的实验报告的，你管那张整蛊目录叫实验报告？
“实验条目1：保持目标睁眼状态，用快速的拳击或者尖锐物品唤起目标的恐惧感。”
“实验条目2：制造具有忽然性的大分贝响声，或者高频的噪音。”
“实验条目3：灌辣椒水。”
……
“实验条目12：对目标最为重视的部位进行恐吓，可以采取物理或者化学的手段实现目的。”
光是看着鬼锻道人就感觉到头皮发麻，意料之外的是陈理按部就班接受了灵感王的试验，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超过普通人类的能力。
虽然鬼锻道人对灵感王的试验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利用极度的刺激来唤醒陈理的能力这种思路他是赞同的。不管陈理是出于什么原因无法显现能力，人类最根本的求生欲是最强的催化剂。
在灵感王折腾陈理的过程中鬼锻道人一直担心背后会出现主上的声音然后被娥英捅个透心凉，不过现在看来娥英对男朋友吃一吃苦头一点都不在意。
玉泉倒是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给灵感王提供改善的意见。鬼锻道人一直忍耐着，直到灵感王翻到最后一项试验条目。
“额叶切除手术。”
“这已经超出我们要证明的东西了，我不同意！”鬼锻道人极力反对灵感王继续推进试验。在他看来，这完完全全是挂羊头卖狗肉，后果已经超出可以挽回的范围。
“哦？你也知道这个手术吗？我还以为你最多对手术刀有所了解。”灵感王意外地发现鬼锻道人的反对并不是简单的不看好手术的成果，而是基于手术的后果而感到担忧。
额叶切除手术，曾经的精神病标准疗法，发明者因此获得1949年诺贝尔医学奖。最早的时候医疗工作者相信切除额叶可以把隐藏在大脑中属于野蛮、狂暴的情绪清除，使精神病人重新恢复理智理性的思维。
当然这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事实上这项手术制造得最多的是变得再也无法感受到爱的不完整的人，许多患者在术后数年内选择了自杀。
鬼锻道人知道额叶切除手术，完全是因为他曾经是一名修道者。修道者最讲究的就是上应天心，修道即修心。现在我们知道思维和情绪并不是心脏的住客，而是居住在大脑神经中。因此古代某些道经著作也需要与时俱进把“心”的探讨转移到“脑”上。
虽然名字叫唯心主义，其实心脏只是个背锅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在脑袋里。
这也导致了最守旧最封闭的修道者都必须对人体结构有更深刻的了解，尤其是对应思维和情绪产生的脑部结构。夹杂着科学认识的奇妙道术，在无可奈何和心怀默契中被修道者认同，也使新一代的修道者有了更先进的研究工具。
鬼锻道人虽然栖身火渊城很少外出，但是各地鬼王知道鬼锻道人喜爱修道者的物品，为了获得趁手的兵器不遗余力替鬼锻道人搜刮阴界地皮。而一些重要的在新时代里常识性的知识也随着修道者的遗物被鬼锻道人获知。
像额叶切除手术这种现代被定义为毫无用处的手术，在某些修道者中成为了验证一些事情的手段。而鬼锻道人则为记录在某个修道者贴身书籍里的隐秘而惊讶。
现在见到熟悉的名字，很自然就勾起了鬼锻道人的回忆，也知晓了一旦被灵感王得手陈理的下场绝对不会是变成乖孩子那么简单快乐。
而看灵感王的反应，显然他是知道后果的。
“你在挑衅主上的耐心！”鬼锻道人怒喝道：“你是在逼主上回归！”
“怎么，这个额叶切除手术很危险吗？”玉泉也察觉到不对，灵感王和鬼锻道人的反应都不正常。一个过于激动，一个却过于冷静。
“正好，我还担心主上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额叶切除手术！”灵感王的神色变了，看向陈理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任何暖意，只当地上躺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额叶是脑子的一部分，灵感王这是要把陈理变成白痴！”
玉泉瞬间了解了问题的严重性。作为游走在入魔边缘的作大死修道者，玉泉很清楚一个正常的脑子对修行的重要性。
陈理现在只是思维逻辑异于常人，但是他还算一个能够交流的正常人，顶多是说话的时候会经常使人怄气。
“大脑是人类的修行根本。如果陈理真的有那种言出法随的能力，这对我们的事业至关重要。如果他没有，正好试试看主上会不会为了他重新现身。”灵感王从袖子里拿出一套手术刀，铺开在桌子上。
“最多不过是世间多了一个不容于人间不容于阴界的白痴，这点损失谁都不会介意的！”
陈理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躺着，任由灵感王把他束缚在桌子上。
“主上并不需要陈理生存，现在他已经没用了。”
“你这是在公报私仇！”鬼锻道人恨不得一锤子把桌子砸烂，但是身处灵感宫中他不敢轻举妄动。除了陈理，玉泉现在也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
“不要误会了，鬼锻。我和陈理之间只有公义，没有私仇。可能他对我的做法有不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做敌人。即使他三番两次用那套屎尿屁来羞辱我，我也不觉得有多怨恨他。别忘了，我的能力是交联，交通人心联结鬼意。我对他的了解远比你们更加清楚，他的一些看似荒唐的举动背后的含义我也完全理解。”
“甚至乎，我对你们的了解比你们自己更深！”灵感王幽幽地说：“鬼锻，你一直都在疑惑自己到底应该是鬼怪还是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