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丝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埃德加则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至于其他的那些学生,在听到莱纳的话后,都清一色看向了巴蒂斯特,可能唯独只有爱莉弥雅,头也没抬起来,依旧在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一旁的孩子们根本没有觉察到这边的情况,仍然欢快地享用午餐,倒是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简张了张嘴,心想这莱纳.伊恩格雷就算真的像传闻里说的那样锋芒毕露,但也未免太张扬了吧?
他们这一支魔法考察队,虽然名义上是来考察巴蒂斯特的论文的,但那怎么也得是几天之后,等到有了足够的观察结果之后再下定论的事情。
况且,巴蒂斯特是四环法师,与艾格尼丝等人同阶,再怎么样也要留点情面,考察结果不会太难看。
但莱纳这一上来就说意见不同,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巴蒂斯特倒是保持微笑,不动声色,问道。
“之前就听说伊恩格雷先生尽管年纪轻轻,但对魔法理论有着极为深刻地理解,不知道你对于生物的演化又有什么见解?”
他没显得有多生气,而是镇定自若,似乎自己的理论十分完备,不惧任何质疑。
听到巴蒂斯特的询问,莱纳耸耸肩,一副是你让我说得样子,开口道。
“用进废退理论的核心观点是,生物为了适应环境,会不断进化自己,内因在于生物本身,鸟儿为了飞得更快,进化出了更为强健的翅膀,由于不需要在地上奔跑,因此双腿逐渐退化为爪子,这看起来倒是很符合现状。”
莱纳先是解释了一番巴蒂斯特的理论,以表示自己的确认真阅读过论文,接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同时,这个理论给我们展示了一个推论,那就是人类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进化的方向。”
这是巴蒂斯特的论文里没有提到的一个推论,但很容易理解。
如果生物真的会因为经常使用而获得进化,那么人类自然也可以针对自己想要的能力,不断训练,最终获得对应的力量。
埃德加愣了愣,这推论看起来十分难以接受,但的确,倘若巴蒂斯特的理论成立,那么这个推论便很容易得到,因为既然连动物都能因为长期的使用而获得进化,那么人类为什么不能同样进化。
“比如,长期在水中活动的人类,应该能够逐步进化出适应水下环境的身体,但实际上,除了能够游得更快,更熟悉水性之外,这些人的身体构造与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这又怎么以用进废退的理论来解释呢?”
莱纳的话令众人陷入了沉思,的确,按照巴蒂斯特的理论,既然生物都能在短时间内因为经常使用某些器官而获得进化,那么那些长期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应当早就有所不同,但至今为止,并没有任何有关这样的报告。
犹疑之间,人们纷纷看向巴蒂斯特,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巴蒂斯特依旧保持和善的表情,他微微颔首,没有即刻否定莱纳的说法。
”的确,这个漏洞我之前也有所发现,所以,我为此进行了一些实验和理论的改良,各位这几天可以在这研究所里看到结果。“
”这么一说,我又更加期待了。“
艾格尼丝急忙打圆场,她举起那还有大半红酒的高脚杯,随即说道。
“让我们为巴蒂斯特先生的热情款待干杯。”
其他人很快也理解了艾格尼丝的意图,同样举起了酒杯。
莱纳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既然巴蒂斯特说自己做出了理论的修补,那么再多观察一下也未尝不可,他轻轻抬起酒杯,摇晃着其中的红色液体。
爱莉弥雅看了莱纳一眼,什么也没多说。
……
深夜,莱纳拿着一杯红茶,来到了窗台。
窗外,暴风雨依旧,雨点击打着玻璃,发出了连绵不断的敲击声,这样的雨幕最开始令人在意,可一旦习惯,反而会成为适合入眠的背景音。
莱纳过去就很喜欢这种暴雨的天气,自己身处房间里,一盏灯,一本书,一杯茶,一个晚上就会很快过去,但此时,诸多事情萦绕在他的心头,令莱纳难以入眠。
他想到了白天看见的那些孩子们,这些注定早逝的孩子不知道是否了解自己的命运,他们那开朗活泼的笑声反而成为了最大的反差,令人叹息。
莱纳对于医学研究没有多少,他不知道这种疾病是否有治愈的可能性,但对于愿意收留这些孩子,并且持续研究治疗方法的巴蒂斯特,他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然而,这和巴蒂斯特的论文是否能够通过审核并没有关系,莱纳并不是完全否认用进废退的理论,但目前他了解到的情况,这个理论的确有重大的瑕疵,如果巴蒂斯特没有进行合适的修正,那么这篇论文想必也是难以通过的。
另外,根据巴蒂斯特的说法,伊拉兹马斯半位面正处于雨季和旱季的交接点,这场暴雨将会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接下来的半年,伊拉兹马斯就不再会有任何雨,直到次年。
眼前的雨不见有停止的迹象,莱纳也有些好奇,这场雨将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他伫立在窗前等待了一会儿,见雨势没有任何变化,便躺到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
研究所一隅,一处实验室里,温莎正昏昏欲睡,她面前的桌上是堆积成山的资料,这位学生似乎正在为自己的老师整理研究资料,为着第二天能够给魔法考察队的各位随时查阅,这些资料是在提交了论文之后得到的,所以需要更加小心地处理。
但显然,晚餐吃多了,又喝了点小酒的温莎此时已经支撑不住。
她扑通一声倒在了试验台上,呼呼大睡起来,窗外的暴雨仿佛不再存在,只有金色的梦乡温暖着她。
这时候,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打开,巴蒂斯特走了进来,他本想叫自己学生的名字,但发现她已经睡着,便没有作声。
看了看桌上的资料,巴蒂斯特微微点头,接着,他从隔壁的休息室拿来了一条薄毯子,披在温莎的身上,接着缓缓离开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