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兮下了马车,环视这里一周,心中不禁有许多感慨,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尚需通禀,殿外通禀给里面的吕公公,吕公公抽空通禀皇帝,皇帝允许了以后,再把话传到殿外,如此才能得见,若是皇帝不见就只能回去,若是皇帝要过会再见,那就要在殿外站的恭敬等候。
而如今,钟裴刚去跟这里的统领说了来人是赵兮,三千兵甲齐声跪下供应,无人敢拦,仿佛那巨大的笼里的困兽的荣耀,从不曾存在过。
心中思绪万千,赵兮提着裙裾缓缓走上台阶,本来习惯性的要伸手直接将门推开,可是当手触摸到那朱红色的门时,她恍然回过神来,不管里面的皇帝有多昏庸,但他始终是这副身体的父亲,他用实际行动关心过她。推门的手掌自然的弯曲,翻过手背,在门上敲了两声:“陛下,臣端敬公主,求见。”
里面许久没有回音,赵兮脸上表情有一点浮动,再次敲了门两声:“陛下,臣……”
“进来吧。”没等她的话说完,里面便传来了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平和的样子。
赵兮这才推门进去,太阳光线也随着门的打开直直的射向屋内,打到皇帝的脸上,他眼睛一下子眯起来,眉毛也拧在一起,目光却一直聚集在赵兮身上。
没有因为今日的权势而变得骄纵,赵兮仍旧如同往日,向他行了君臣大礼:“臣端敬公主,拜见陛下。”
皇帝看着那娇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弯腰头伏地恭敬的行着那他最熟悉的礼仪,以前他每天都要见很多遍的,早就麻木了,可是今天见了赵兮,他突然觉得心头一酸,眼泪很不争气的就涌上来,却忍住没有留下来。
“朕如今已经形同废人了,公主……大可不必屈身行礼……”
没有听到免礼二字,赵兮仍旧伏在地上回话:“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在臣的心中,您永远是大周的天子,不管情形如何,都会奉养您终老。”
皇帝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却不是因为赵兮的孝顺,而是赵兮的这番话,已经表明她的意向。
如今独孤未雪不在朝中,满朝文武,甚至包括玄衣卫,皆听从她的调遣,她若是心向皇族,独孤未雪必然没有机会再重掌大权,就算归来也只能是个闲散王爷。可她说会她奉养皇帝终老,皇帝若大权在握,何须别人奉养?可见她是不会救他、救高氏皇族的。
皇帝静静的流了两滴眼泪,殿内空无一人,仅有的赵兮还伏在地上,所以没人看到他失落绝望的哭,他抬手又默默的擦拭干净,吸了口气,说话已经恢复平常:“免礼吧,朕是不是要谢谢端敬?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如今你们还没举行婚礼呢……”
对于他说的话,赵兮心知肚明,但也愿故意去捅破,只装作不知:“陛下,臣被陈国挟持为人质,才回长安没几天,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耽搁到今天才来见陛下。”
皇帝看着她瘦削的脸,不冷不热的说道:“是,瘦了很多,在陈国吃了很多苦吧,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
赵兮也不是来跟他吐在陈国的苦水的,所以对这些话只是一带而过:“是啊,已经回来了。不过臣这次在陈国,发现陈国皇室昏庸无道,内部矛盾重重,正是伐陈的好时机。”
皇帝收回目光,闭上眼睛继续打坐,他做皇帝十几年,伐陈这样的话听了太多遍,不过也就是听听罢了。
赵兮见皇帝不搭话,便又重复道:“陛下,臣建议,举兵伐陈。”
皇帝闭着眼睛幽幽说道:“大周能调用的大股军队,都是独孤未雪的心腹掌控,你们想伐陈伐就是,跟朕说什么,难道朕不同意你还不伐了吗?”
赵兮见皇帝终于说话,便接着说道:“的确,现在重镇兵马全都是听从独孤未雪的指令,但现在北方要对抗柔然,东海要防匪患,吐蕃刚派兵驻扎,南边现在虽然暂时太平,但是兵力一个都不敢减,而我现在需要一支奇兵,需要从各郡县抽调上来,要五万人。”
皇帝大约算是明白了赵兮的目的了,睁开一只眼问道:“你在打朕虎符的主意?”
赵兮垂眸道:“只是想借用,用完就会归还。”
“权利这东西,借出去哪里还能再要回来?除非朕杀了你,可是朕杀不了。”皇帝再次闭上眼睛,显然他不愿交,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赵兮想了想劝说道:“方才臣已经说过,陛下终老臣会奉养,何况这兵符给了臣,还是在姓高的人手中,不算是给了旁人。请您三思。”
皇帝倏的睁开眼,皱眉看向赵兮,沉声怒道:“奉养?就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吗?!你姓高又怎么样?你在为独孤未雪办事!”
赵兮见皇帝震怒,便单膝跪下,平静说道:“陛下明鉴,臣是在给自己、给大周朝办事,难道陛下有生之年,不想大周统一南北吗?这种丰功伟绩,是历代先祖都未曾完成的。”
她从来没想要囚禁皇帝一辈子,等陈国的事了结,她自然会撤了紫宸殿外的兵甲,可是现在若是解释,皇帝定然也是不信的。
皇帝闻言从嗓子眼里发出呵呵的冷笑:“端敬真是好志向,独孤未雪掌权这么多年,都不曾跟朕说过要统一南北!端敬你倒是说说,南北统一后,天子该由谁做?是你?是朕?还是他独孤未雪?!”
随着皇帝震怒的声音,还有瓷器落地打碎的声音,几声震响,惊动了殿外的士兵,他们拔刀快速的涌乐乐进来,却发现只是皇帝打翻了茶几上的茶壶和茶盅。
皇帝见自己被士兵包围,声音乍然低了下来,却充斥的恨意:“看吧,这就是你,真实的你!其实你大可不必来求朕交出虎符,只要派人将阵抓起来,严刑拷打,朕还有什么敢不说的!来呀!抓呀!”
见皇帝如此激动,赵兮揉揉眉心,下令说:“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