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么一听,大受打击之下,竟“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
殿内众人大惊,连忙上前侍奉。
“姐姐!你怎么样了?区区疟疾,又有太医院调养,怎会这般严重?”杜琰扶住皇后,关切起来。
“咳咳——咳咳咳——”皇后咳的满面通红,悲沉的眼眸里也落下了泪。
姚暮染为她擦拭了血迹,又忙伺候她漱口,可她却一把挥开了她,悲痛道:“怪我……都怪我啊!天要亡我北越,天要亡我北越啊!”
说完这几句,她就失去了知觉,晕厥过去了。
杜琰连忙传唤太医,等太医来了,杜琰发怒问起了罪。
“一帮废物!区区疟疾都治不好!这都拖了多久了还不见好?等着本将军砍了你们的头吗!!”
两位院判惶恐跪地,却是有口不能言。
姚暮染心知时机到了,便跪地和盘托出了真相。
果然,将那杜琰惊得如五雷轰顶,他足足愣了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什么?花柳病?你说,皇后娘娘得的是花柳病?”
姚暮染点了点头:“回将军,娘娘的确是得了花柳病,这才苦苦都治不好。我们为了娘娘的声誉,全宫上下都瞒着,只对外称娘娘是患了疟疾。今日瞒不过将军,奴婢只好道出了实情。”
杜琰听罢,缓缓移转目光,看向了床榻上憔悴苍白的皇后,眼里露出了沉痛。
姐姐一生尊贵霸气,如今竟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又能怪谁呢?
一道似有若无的叹息传来,杜琰低沉道:“罢了,你们好好照顾娘娘,让她少受些罪。还有,此事你们瞒的不错,继续瞒着吧。”
“姚暮染,出来。”杜琰一边往外走,一边又说了这么一句。
姚暮染乖乖跟了上去。
到了殿外廊下,杜琰停住了,他身形高大,往前面一站,天光都暗了几许。
姚暮染低眸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
杜琰没有转身,背对她道:“战乱将至,本将军可以护你安然,你可愿弃了乔奉之转侍本将军?”
姚暮染乍一听十分意外,定神后作礼道:“回将军,奴婢残花败柳之身万万不敢玷污将军。”
杜琰这才转身看她,他肃俊的面容令人不敢逼视。
“你不必提醒,本将军知道乔奉之不是太监。如今本将军不介意步他之后,许你改夫再嫁,你还不识抬举了?”
姚暮染喉中一噎,想了想,又道:“奴婢真的不敢玷污将军,将军威名赫赫,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让天下人知道将军的妾室原是太监之妻,将军必定颜面扫地,被人耻笑。皇后娘娘待奴婢不薄,奴婢断不能为了自身荣华去做这恩将仇报之事。”
杜琰听罢,唇边冷笑,重重哼了一声:“果然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滚!”
“是,奴婢告退。”姚暮染心中一松,连忙行礼进了殿中。
杜琰看着她修长窈窕的背影,眼里略有遗憾,也暗含嘲弄。他有心给她活路,她却偏要往死路上走,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他了。
想罢,杜琰招来了侯在一边的侍从邓和,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道:“邓和,今日起你便留在凤仪宫,然后……”
风过,带走了余下的话语。
“是,小人记下了。”
杜琰轻轻出了一口气,大步离去了。
……
诸侯降服,放敌深入,并勒令鼓动各个地方的城池守军弃战降服,杜琰虽位高权重,可面临四方叛乱,亦是山高皇帝远,独木难支。就这样,汹汹战火很快逼近了。
匆匆时光,在皇后的病重中,在逼近的战火中,将春寒料峭的三月掀了过去,又将春意阑珊的四月掀了过去,为大地铺展了五月盛景。
终于,五月初三那一日,乾军兵临城下了。
杜琰亲自带兵迎敌,这是最后一战了,至关重要的一战。事到如今,也就只有君主夏侯博与杜家还在负隅顽抗,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已默认了这样的局面。
纵观古今,还从未有一场征战如此轻而易举,在人心所向与众望所归中,仅用了三个月就直逼京都。
……
战争之下,四处都是惶惶人心,唯有凤仪宫不为所动,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这里富丽堂皇,华美绝伦,却困着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皇后身心俱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她的身上也长满了毒疹,体内毒素侵蚀着内脏,使得她呼吸间都是难闻的浊臭。
殿中的华盖香也点的比从前浓了。
姚暮染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久久地看着床榻上消瘦变形的皇后,眸中划过了一道精光。
“娘娘熟睡了,殿中众人全部退下,让空气流通一些。”姚暮染下令,殿中宫娥们全体乖乖退下了。
一时间,殿中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似的。
姚暮染又直勾勾地盯向了床榻上的皇后,她似乎睡得不安稳了,气促皱眉,还呓语了一句:“杀……杀了她……”
“娘娘?您说什么?”姚暮染凑近问她。
这一问,皇后便醒转了过来,她的双眼朦胧暗沉,待看清姚暮染后,她虚弱喘道:“本宫梦见宁妃了……她……她竟然有了陛下的孩子,你说本宫杀不杀她?”
姚暮染听了,淡淡一笑:“杀,自然是要杀的,娘娘的这双手,已经造了太多的孽染了太多的血,又何惧再多一个亡魂呢?”
皇后听了愕然,缓缓侧眸看她:“你在说什么?你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姚暮染勾唇一笑,笑容清冽如霜:“有什么不敢的?皇后娘娘,您聪明一世,却连身边的人都不了解。我姚暮染不但敢杀人,还会主动勾引太监,还敢暗藏杀机骗取你的信任,更敢设下圈套除掉归晴,今日,我还敢言语冒犯您,怎么样?”
皇后的面色骤然剧变,紧盯着她,不可思议道:“反了,反了!”
姚暮染云淡风轻道:“娘娘英明,奴婢今日就是反了。对了娘娘,你想不想知道,你这花柳病究竟是如何染上的?”
皇后一听,猛地睁大了眼,惊诧道:“你……你说什么?”
姚暮染欣赏着她的神色,终于不再顾忌,不再伪装,将心里的恨火悉数释放,并表露于眼角眉梢:“那娘娘可要听清楚了,您的病正是奴婢与虞太傅的杰作。是我假借虞妃毁容之事将害你的计策放进了她的棺中,然后传到了虞太傅的手里。你那样侮辱虞家,虞太傅怎么可能不配合我除掉你这个毒妇呢?”
“你……你们这帮畜生!究竟是如何害了本宫?”皇后又惊又怒,咬牙切齿,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了她。
姚暮染不为所动,继续道:“是我让虞太傅在青楼寻了个身染花柳病的女子,然后再要他宴请萧阅,并让此女子夜陪萧阅,于是,娘娘心爱的情夫酒后一夜风流,自然就染了病,他又留宿凤仪宫多日,娘娘更是逃不过这一病。后来时机成熟了,虞太傅便将萧阅灭了口,顺道留下书信,造成了畏罪自尽的假象,如此一来,皇后娘娘就算再愤怒也查不出什么真相,也就自然牵连不到我们身上了。”
“你……你……贱人……”皇后这才惊觉病从何来,大梦初醒道:“难怪,难怪虞太傅那个老畜生辞官后竟然开始沉迷烟花柳巷,整日醉生梦死,本宫只以为他痛失爱女后受了刺激所以性情大变。谁知那老畜生原来是掩人耳目呐!”
说罢,她目光如刀直射姚暮染的脸,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气颤道:“好,好你个姚暮染!本宫聪明一世,竟然栽在了你的手上!贱人,你……你到底为何要这样算计本宫?”
姚暮染恨意上眼,眸光染煞:“这就要从被你烹煮的叶佳人说起了。”
“娘娘知不知道她是谁?”
皇后鄙夷不屑:“不就一个东靖来的贱人吗?难不成她还是王母娘娘?”
姚暮染一听,一把抓住皇后的衣领将她拉坐起来,使劲摇着她的双肩:“你听清楚了!她是我的姐姐,她是我的姐姐!叶佳人是我的亲姐姐!”
姚暮染骤然失控,双眼赤红,如疯了一般,狠狠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扇得躺了回去。
皇后这么一摔,越喘越急,她恶狠狠地瞪着姚暮染,想挣扎起身,却是力不从心,只得趴在床沿边,对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娘娘省省力气吧!您病得这么厉害,喘口气都费劲,更别说喊人了,这声如蚊蚁的,谁能听见呢?”
皇后力气耗尽,轰然睡倒在了软枕上,气喘连连。此时的她披头散发,面无血色,那模样像极了厉鬼,哪还有半点昔日的风采与尊贵。
即便如此,姚暮染依然愤恨难平,她伸手直指她的眼窝,恨意深重道:“毒妇!你无缘无故活烹了我的姐姐!还让嫔妃们分吃她的肉!从那一日起,我姚暮染活着就只为了亲手推你下地狱!”
“我本想等你自己病重而死,可如今时机简直太好了!敌军兵临城下,你作为一国之后自然忧心,我又将你的脏病告诉了杜琰,所以这个时候就算你死了,杜琰也只会以为你病中忧惧,所以撒手而去,谁也没有其他怀疑。那么我就可以痛痛快快的亲手杀了你,为我姐姐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