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城听罢,为了掩饰尴尬,笑了几声,道:“说的是,待为兄进宫见过父皇后,晚上自会在东宫设宴,你们自然都是座上客了。”
“殿下说的是。”云策也附和了一句。
乔奉之左右看看,不自然道:“我……我先去看看暮染。”
说罢,他策马掉头,往队伍中间走去。霍景遥见状,竟然也要掉头跟上去,霍景城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缰绳,道:“老九,不许胡闹!”
“呃……好吧好吧。”霍景遥不情不愿地作罢了。
……
轻摇慢晃的马车并未停歇,车帘却被人忽然掀开了,在姚暮染与绿阑的诧异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探身走了进来,然后抬头露出了一张白皙俊美的脸。
“奉之?!”
“乔公子?!”
姚暮染与绿阑齐齐出声。
乔奉之笑意不改,只深深盯着姚暮染,姚暮染亦是怔怔盯着他,一时凝望无语。
绿阑回过神,马上识趣道:“奴婢见过乔公子,奴婢去外面坐。”说着,她掀开帘子坐在了外面。
等帘子落下后,乔奉之对着她张开了双臂,姚暮染笑了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奉之。”
时隔近一月,两人终于相见,踏踏实实地挨着彼此,一时相拥无言。
等抱够了,姚暮染才离开他,对着他好一番打量,问了起来:“奉之,你这身装束,是怎么回事?”
乔奉之眼里蕴着温柔笑意:“染儿,我已入仕为官,当了正四品的朝议大夫,刚从宫中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换去朝服。”
姚暮染听得惊喜:“什么?你这么快就入仕为官了?陛下他很赏识你吗?”
乔奉之点了点头:“陛下说我襄助殿下北伐,功不可没,便赐了官职。”
“原来如此。”姚暮染心中感慨,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走上了一条正途。
感慨完了,姚暮染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奉之,福全呢?他随你一道来南乾的,怎么不见他呢?”
“福全正在办差事,你晚些就能见到他了。先不提这些,说正事,染儿,你想我吗?”他说完却不等她回答,就抬起她的下颌迫不及待吻了下去。
唇间温热,鼻间清香,姚暮染心头一跳,抬臂勾住他的脖颈婉转相就,将所有思念尽数释放于这个绵长的吻。
待两人气息微乱时,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姚暮染将头贴在他的胸膛里,眼前的男子,已在南乾朝堂崭露头角,初显卓绝。她忽然不敢相信,自己拥有这样优秀的男子为夫。
“染儿,你一切可好?”乔奉之问。
姚暮染忽然就不争气地想起了自他走后的诸多惊险与委屈,天知道,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奉之,我一切都好,只是,你再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好吗?”她殷切恳求。
“好,我再也不离开你,哪怕今后要因为公差出行,我也带着你,如何?”
“嗯。”
乔奉之见她心有隐忧的样子,问道:“染儿,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姚暮染听了,不欲隐瞒,便将碎空山剿匪之事如实说了,包括她提议剿匪,包括她被山贼掳掠,包括,霍景城救了她。
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但乔奉之的长眉还是皱了起来,最后,他沉默许久,才揽她入怀:“你没事就好。”
然而,姚暮染很快就察觉到,自她说完剿匪之事后,乔奉之就仿佛有了心事的样子。
姚暮染轻声问道:“奉之,我……做错什么了吗?”
乔奉之似有若无叹息了一声,才道:“没有。”
“那你……”姚暮染还没问完,脚下的马车就停了。车帘外传来的绿阑的声音:“乔公子,夫人,到了皇宫门前了。”
姚暮染听罢,只得憋着话随他下车。等站定后,乔奉之忽地看向绿阑,沉着俊脸肃声道:“你这声夫人喊的是哪位夫人?”
绿阑结结实实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中,眼前的男子向来温文尔雅,今日还是头一回冷了脸。愣罢,她结结巴巴道:“乔公子,奴婢喊的自……自然是乔夫人了。”
“那今后便喊清楚些!”乔奉之说完,拉起姚暮染就走,绿阑忐忑地跟了上去。姚暮染看着他沉郁的侧脸,心口微堵。
队伍前方,霍景城正在和几日不见的秦安在一旁低语,主仆俩说完话,霍景城回到了队伍前,道:“云相,奉之,你们二人随本殿一道进宫复命,至于乔夫人,随着队伍先前往东宫,待奉之出宫后再去接人。至于老九,你是要与我们一道进宫,还是回府去?”
“老九,老九?”
只见霍景遥竟然紧紧盯着乔奉之身旁的姚暮染,眸中似有挫败,不甘。霍景城喊了几声他终于回神,道:“六哥,怎么了?”
霍景城重复:“老九,你是要进宫还是要回府?”
霍景遥看了看乔奉之,马上道:“我要与你们一道进宫!”
霍景城只得无奈默许。
霍景遥一高兴,马上蹿到乔奉之身边,单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拉着往宫门前走去。
乔奉之与姚暮染牵在一起的手就这样被迫分开了。
姚暮染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口越发闷堵。在他知道剿匪之事后,他的态度就有些冷淡,心情也欠佳,此刻,他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一众人在宫门口分开。秦安带着东宫一干侍从侍婢往东宫出发,姚暮染再度上了马车,随着队伍去东宫等乔奉之出宫。
……
宫殿重重,红墙金瓦,绚丽夺目。蜿蜒整洁的宫道上,几人并肩走着,身后车轮滚滚,拉着数箱金银财宝。他们所过之处,宫人们全体跪地,等着他们走过。
这样走了一截后,乔奉之忽然道:“奉之多谢殿下对内人的救命之恩。”
霍景城侧头看他,却见乔奉之目光深深看着他,那眼神里,似乎暗藏意味,两人对视片刻,乔奉之垂眼避开,眸华恢复沉静。霍景城见状,心中一叹,许多事果然是做的太显眼了。想着,他淡淡道:“无妨,你千里迢迢为本殿办事,本殿自是要妥善照拂乔夫人,这是本殿之义,与其他无关。”
“多谢殿下。”乔奉之收到了他隐晦的解释,再次道一声谢,然后静默。
这时,霍景遥却不识趣地接了话:“奉之呐,你家夫人倒是长得好看,而我们家六哥呢又一向喜爱美人,自是有怜香惜玉之心……”
“住口!”霍景城忽然呵斥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一双冷眸也直直向他射去了一道寒光。霍景遥被他的威严震慑,忙讪讪道:“是是,我闭嘴,闭嘴。哎,我怎么又心直口快起来了。”
霍景城脸色稍缓,又不着痕迹观察了一下乔奉之的神色,见他如常,才转过身继续走。
云策听着几人的对话,不着痕迹看了看乔奉之。心中暗叹,看来聪明人不止他云策一个,他这爱徒,也不遑多让呢。
一路来到了御书房觐见。乾帝正坐在宽大的御案后批阅奏章,他看上去半百之龄,身穿一袭玄青色的祥云盘龙常服,一身贵气发外,威仪赫赫。果然,就连面容都不怒自威,一双剑眉眉尾上挑,下面一双大眼亦是炯炯有神,自带三分严肃。挺直的鼻子倒是与霍景城如出一辙。因保养得宜,他的身子骨硬朗挺直,十分精神,不像五十之人,倒像是四十左右的年轻男子。
几人对着他端正行礼,乾帝抬手示意免礼,问道:“景城回来了?”
霍景城站直后回话:“是,父皇,方才进京,便赶来觐见父皇。”
乾帝起身走向他,大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景城,此次北伐,你可是功盖丘山,朕甚是欣慰!”
夸完了霍景城,乾帝又看向了云策,笑道:“云相,你也不愧是我南乾第一相!朕有你这样的臣子,是朕的骄傲!”
云策谦虚:“陛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云相,你识人甚精,教出的徒弟亦是英华发外,文武双全!我南乾就是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才。”说着,乾帝看向了乔奉之,眼底是深深地赞许。
轮到霍景遥时,乾帝的剑眉却皱了一下:“老九,你凑什么热闹?退下。”
“啊?”霍景遥被他打发,不情不愿地行礼离去了。
等他走后,霍景城忽然跪地,道:“父皇,儿臣无奈之下先斩后奏,借父皇口谕赐封了夏侯博,儿臣知罪,但凭父皇降罪!”
乾帝听罢,亲手去扶他:“景城,此事乔奉之已向朕细禀陈情,你能临时变通,顾全大局,朕岂会不理解呢?”
霍景城彻底放了心:“多谢父皇!”
等他站起,乾帝想起了什么,又问:“景城,不是还有位杜将军吗?”
霍景城如实道:“回父皇,我们在路过明雎城时,杜琰的夫人有了生产迹象,儿臣便派人领着他们进城了,待一月后杜琰自会进京觐见。”
乾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南北互迁之事,你可想好了?”
霍景城:“回父皇,儿臣自是支持父皇此举,并且力行不怠。”
“好!朕便着手细拟,完善后推行!”乾帝显然高兴了,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后,又道:“还有一事,安北之策尚不算完善,只是一时顾不得那么多罢了,所以决定慢慢来。这北越旧族之人,迟早是要动的,他们也得挪一挪窝,让朕重新规划土地城池,重新分封。景城,你尽快拟一份策表出来,看北越诸侯怎么个挪法,两地重新分封又是怎么个分法。”
霍景城:“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