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之见状,心知她已耳闻了此事,并且误会了。他心中一急,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解释道:“染儿别哭,为夫不会弃你!你听我说,此事虽已发生,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主昨日的确是写了情诗给我,但我已回信拒绝了她,方才在陛下面前我也再度明确拒绝,所以陛下不会强求,也会按下此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真的?”姚暮染心里燃起了希望。
“自然是真的。”他看着她的眼,想起了方才金銮殿里的事。
……
乔奉之步上台阶,再度进入了大殿:“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帝离开龙椅,缓缓步下,停在乔奉之面前,问道:“你这脸是怎么了?”
乔奉之垂首低眸,道:“回陛下,无事。”
乾帝慢悠悠道:“贾书颜这一拳打得可是不妙啊。”说罢,他揉了揉眉心,道:“行了,乔奉之,说说吧,你为何不要景柔?”
乔奉之一听,满心诧异。乾帝怎会知道他的想法与决定?
乾帝看穿了他的疑惑,喟叹道:“知子莫若父,朕的女儿朕了解。景柔自小被娇生惯养,所以性子孤傲不羁,且行事也大胆无忌。可她对待情爱,对待喜欢的男子,却是先礼后兵的。今日她能上殿这么闹,可见是已经被你拒绝,所以才出此下策,想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决心。”
乾帝一语道中事实,乔奉之听得心服口服,道:“陛下英明,微臣也是昨日才知晓公主心意的,微臣也确实……拒绝了公主。”
“为什么?”
乔奉之想了想措辞,徐徐道:“回陛下,公主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微臣不敢高攀。况且,微臣已有妻室,别无他求了。”
乾帝一听,已知此事无果,叹息一声道:“罢了,许多事强求不得,你退下吧,至于景柔那边,朕自有说法。”
乔奉之深深松了口气,作礼道:“陛下英明,微臣告退。”
……
“奉之?”
乔奉之回过了神,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郑重道:“染儿,相信我,我已明确拒绝。我对公主真的无意,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染儿,我谁也不要,只要我的染儿。”
“真的?”姚暮染环住他的腰,一遍遍确认,乔奉之耐心,一遍遍回答。
最后,姚暮染不安道:“奉之,陛下真的不会强求?那么公主呢,她能这般闹,会轻易罢休吗?”
乔奉之心中亦是不确定。诚如她所说,柔福公主能这么闹,可见其决心之大,又怎会轻易罢休?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染儿,只要我与陛下不同意,公主也没办法。”这一句话,他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宽心的。
姚暮染点了点头,伸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心疼道:“奉之,还疼吗?我去取药,再去厨房煮几个鸡蛋给你揉揉。”
说着,她起身欲走,乔奉之却拉住了她,继续按在怀里,温声道:“染儿,我不疼。这世间,唯有你的眼泪会让我觉得疼。”
姚暮染深深看他半晌,忽然问道:“奉之,你为何待我这般好?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乔奉之抚着她的发丝,宠溺一笑:“当初,你主动来勾引我,我觉得有趣。在得知你要自弃身份做一个宫娥的时候,我觉得你聪明。还有,第一晚我去你房中过夜,你发现我不是太监,便想用簪子伤了我保全贞洁,我又觉得你并不轻浮浪荡,因此,对你的轻看也荡然无存。后来,你处处谨慎,小心翼翼求生,我又觉得你坚强的令人心疼,我想保护你。再后来,你对我的情意一直不作回应,始终保持着清醒与理智,我便越发着迷,觉得你就像云雾一般缥缈难定,我想要看看你这颗心到底是什么模样,就这样,我对你一步步深陷,不能自拔,难以割舍。”
姚暮染笑了:“那么,这……算是爱吗?”
乔奉之道:“这不是爱是什么?傻子。”
姚暮染道:“可是,你从未说过你爱我。”
“你想听?”
“嗯。”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又是为什么选择了我。”乔奉之道。
姚暮染迎着他的俊眸,诚挚道:“奉之,一个人的虚情假意是装不了多久的,一个人的真心亦是无法掩盖的。我看到了你的真心,后来也看到了自己的心,我想,我若拥有了你,一定是我此生最大的美好,是我的苦中之甜,悲中之喜。”
乔奉之也笑了。
“好了,你快说,我要听。”姚暮染执着道。
乔奉之缓缓靠近,在她耳边低语:“染儿,爱你,要你,念你,非你不可,此生不负。”
她听罢,转头就近咬住了他的唇。
……
公主府前,鼻青脸肿的贾书颜再度前来求见柔福公主,只是求见无果,干脆又跪在了府前。
不知跪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贾书颜。”
贾书颜回头一望,只见来人是霍景城,身后跟着秦安。
看清后,他恭敬道:“书颜见过殿下。”
“嗯。”霍景城应了一声,绕过他进府,却在刚步上台阶时,他又停住了脚步,转身不温不淡道:“贾书颜,有句话,本殿要奉劝于你。”
贾书颜怔了怔,旋即道:“殿下请讲,书颜洗耳恭听。”
霍景城字字清晰道:“野马驰荒山,羁辔尚可挽。美人变芳心,神力不可转。”
贾书颜听罢,眸中一黯,低声喃喃重复:“美人变芳心,神力不可转……”
“不错。你们已经和离一年半,她不肯原谅是她已经死心,这是无可扭转的,你也别再揪着不放了。论我天家,固然尊贵重誉,可你贾书颜也并非籍籍无名之人,即便没了驸马的称谓,你也还是朝中的三品官员,所以行事体面些吧。”霍景城道。
贾书颜忽然抬头看他:“书颜明白了。殿下的眼里也已没了书颜这个妹夫,而乔奉之那厮又入了您的眼,所以殿下想劝我放手,成全公主与乔奉之?”
霍景城听罢,微皱了眉:“贾书颜,你以为你是谁?你放不放手,都影响不了此事。本殿劝你放手,是不想你再继续出丑,让我们两家难堪,明白了吗?”说罢,霍景城转身进府,朱红色的府门缓缓合上了。
霍景城径直来到了府中的柔福院,进房后发现霍景柔正躺在床榻上睡着。
霍景城来到床榻边,看了看她脸上的泪痕,在床边来回踱了几步,叹息道:“我知道你没睡,你是不想见六哥吗?”
安静了一会儿后,霍景柔终是睁开了眼,缓缓坐起,面无表情道:“六哥是来劝说我放弃乔奉之的吗?”
“不错。”
“为什么!!”霍景柔忽地怒问一声。
霍景城也恼了,质问道:“为什么?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堂堂公主竟然上殿当众求婚,是我天家的颜面不值钱了还是世间的男人都死绝了?你明知乔奉之有妻,你明知自己不能做妾,你明知他是我的党羽,你还干这荒唐事做什么?”
霍景柔情绪激动,拍着自己的心口,道:“六哥,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就是你生辰宴那晚,我一眼就喜欢了他!”
霍景城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你闹上这么一出就能如愿了?我告诉你,乔奉之若坚决不要你,你就是自取其辱!反之,就算乔奉之迫于压力休妻娶你,我们天家又会落上以权欺臣的骂名!你是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你比起我们这些皇子已经好活多了,只要你对皇室的付出不说有功但求无过就够了,可你却反倒如此丢丑于人前!”
霍景柔郁郁垂眸,不说话了。
霍景城接着道:“景柔,你要明白,名位与尊贵是福也是祸,是喜也是哀,是神兵利器也是沉沉枷锁!你要享受尊荣,也得为这尊荣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不得自由,无法自主,还要舍小我而全大局。”
霍景柔终于嘶声反驳:“六哥!道理谁不懂?可是世间之人若个个都能做到遵道循理,又何来世事无常,人心痴狂?公主也是人,有血有肉,有心有念!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你是男人,没有爱人你还有江山,可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没有远大的抱负,我只求一心爱之人,携手一生!六哥,你又何曾懂我?你又何曾懂女人?你的东宫里女人成堆,你以为她们个个都是幸福如愿的?”
霍景城听罢,忽然哑口无言。他闷了半天,才道:“行,行,你说得都对。那么我也不给你分析了,直接坦白告诉你个真相吧,就今早,乔奉之已经在父皇面前明确拒绝了你求婚之请,怎么样?接下来呢?你是继续逼婚丢尽脸面,还是如何?”
“他又拒绝了?”霍景柔的眼泪夺眶而出。
霍景城见她泪水涟涟,叹息着平了平火气,道:“嗯,拒绝了。”
霍景柔抱膝埋住脸,不说话了。
霍景城又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心中不忍,又试着站在女人的立场去开解她:“景柔,放手吧,乔奉之不是你的良人,他心不在你,你就算得到了他,也会发现,这比不得时更加痛苦。夫妻若不能一心,反而同床异梦,那不是很悲哀吗?还是,你的爱就是这样轻浅,只要得到了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