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承王又出列了,道:“父皇,儿臣方才倒是也想起了一事。不知父皇可还记得,曾在山苑时,父皇让我们去丰年居取回各自的东西那一事?”
乾帝冷哼一声:“自然记得,你说就是。”
承王道:“回父皇,那一日,六哥说他没有去滚麦田,却又在最后取回了一个绣着丝萝的香囊,说那是他的东西。当时儿臣心里就存了疑,因为那香囊,儿臣在姚氏的身上看到过,可是六哥竟然取走了。现在再一想,难道,六哥当时骗了父皇?他根本就是和姚氏到了麦田里偷情?”
又一位朝臣道:“据臣所知,姚氏身边的两个侍婢都出自东宫,前一位侍婢嫁了袁大人,这新来的侍婢依然是从东宫调过来的,太子殿下对姚夫人的确是关怀呢。”
姚暮染一听,心里绝望了。所有的祸患都积攒到了这一日,齐齐爆发了。而乔奉之那边,能指控霍景城夺妻,自然不会承认,那晚是他们夫妇滚了麦田并丢下了香囊。
铁证在前,百口莫辩!
这时,卫公公匆匆跑了进来禀报:“回陛下!度刑监那边有结果了!”
众人的心都跟着一提,静静等待着后话。
卫公公接着道:“陛下,重刑加身,那三名刺客还是不改说辞,并且有一个刺客已经受不住刑罚咽了气了!”
“啊?”
“怎么会这样?”
朝臣们一片哗然,这个结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死都不改口,此事没有翻覆的余地了。
“哈哈——哈哈哈——”百官队伍里忽然传出了朗朗笑声,霍景城笑着走出来了,他笑得狷狂畅然,一步步而来,停在了九层御阶下,面向众人笑道:“哈哈——想不到,想不到本殿的这么一点风流韵事都被你们扒得清清楚楚,真是荣幸,荣幸!”
“景城!”乾帝面色凝重,呵斥一声。
霍景城慢悠悠转身,对乾帝道:“父皇,不必再审问了,墙倒众人推,又铁证如山,儿臣实在百口莫辩,这便认了就是!不错,儿臣就是喜欢姚氏,并占为己有!至于姚氏,被儿臣胁迫了而已,儿臣威胁她,若不从了儿臣,儿臣便教乔奉之在南乾再无立足之地,姚氏为了护夫,所以万般无奈委身于儿臣。至于杀妾杀弟妻之事,儿臣也认了!”
话落,如石破天惊,砸得金銮殿气氛大乱,阵阵哗然!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匪夷所思的事。
霍景城竟然就这样坦荡认了,他竟然认了?难道,这真就是一国储君的真面目吗?一时间,文武百官有人信之,有人惊之,有人疑之。议论声如沸。
“都肃静!”乾帝出声,喝静百官,道:“太子,不可胡说!朕不愿冤了任何一人!”
霍景城道:“父皇,那么儿臣喊声冤,有人信吗?铁证如山,又如何翻?”说罢,他再次转身面向两侧众臣百官,道:“本殿全认了!哈哈,怎样?废储一党出来说话呀!!!”
然而话落,反倒出来了一波保储党。云策出列力辨,辨完,杜琰又上前力辨,最后是太子妃的萧家也站出来为霍景城说话,还杂七杂八有几位朝臣也出来为霍景城说话。
霍景城见状,道:“哈哈——萧大人,您不愧是本殿的好岳丈!哪像凌大人,不辨是非,被人利用了来害自己的女婿,哈哈——杀妾?别说杀自己的妾室了,本殿生来怜香惜玉,压根就没杀过几个女人!唉真是可怜了,可惜了,可惜本殿那凌侧妃,生得花容月貌,能歌善舞会娇嗔。哎,叫本殿再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佳人呢?”
太子妃的父亲萧大人道:“殿下,您不必动怒,凌大人算您哪门子的岳丈?所谓患难见真情,凌家不辨是非先咬您一口,可真教人寒心!”
凌大人一听,怒指萧大人,叱道:“死得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说得轻巧!说起寒心,这朝中蛇鼠一窝、世风日下才真教我寒心!太子风流,狠心杀妾,您这位正统的岳丈大人为了太子妃将来能顺利登上后位,自然助纣为虐向着太子说话!”
萧大人也不甘示弱,回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当初,是谁巴巴儿地将自家女儿嫁入东宫做妾?你不也是看殿下前途光明吗?还有你那位好女儿,不也在你的唆使下,对太子妃不恭不敬,一直妄想取而代之,将来好入主中宫?哈哈,结果到头来,自家女儿却不生育,多年无子,否则若教你家女儿生个儿子出来,怕是今日也没我萧家的事了!可笑啊可笑,五十步笑百步真是可笑!”
“你你你!”凌大人说不过了,气得直哆嗦,哆嗦来哆嗦去,最后头一垂又嚎哭了起来:“求陛下做主啊——”
霍景城道:“两位岳丈大人都息怒吧。今日本殿栽此深坑,若无来日则罢,若有来日,自是知晓周遭人心,孰黑孰白,孰清孰浊。呵呵呵——”笑罢,他转身向着乾帝跪地,再次道:“父皇!儿臣认罪!但凭父皇降罪!”
他就跪在姚暮染的身侧,姚暮染侧头看他,却见他眸光坚毅,一身铁骨铮铮,毫无畏惧。
她轻声道:“殿下何必如此?旁人诬陷尚有回旋之地,可殿下自己认了,就……”
霍景城听完,竟然毫无顾忌,众目睽睽之下就将她搂了过来,在她耳边道:“风雨来得猛,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当众搂姚暮染入怀,这一动作众人瞧得清清楚楚,当即,又是一片左右摇摆的朝臣相信了今日之事,暗地里倒戈了。
姚暮染无言推开他,此时再想申辩一句冤枉,或是清白,都毫无说服力了。
霍景城的话始终模棱两可,既承认了夺臣之妻,也承认了灭口之事,却在话里行间,又否认了一二。
乾帝对此沉思不决。
云策杜琰则与萧家联手求情,力保东宫的名位。
可是,人就是这样,有几人信你,也有几人踩你。那些跃跃欲试想踩东宫的朝臣在观摩了这么久后,见霍景城一而再再而三地亲口认罪,终是信心大增。于是又出来一波朝臣,痛陈太子无德无道,言语间虽没有直接提出“废储”二字,但其言凿凿,其意灼灼,已经逼近在废储的边缘了。
霎时间,朝臣们四分五裂,几方人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保的保,踩的踩。
朝堂一片乌烟瘴气。乾帝抬手慢慢揉着额心,彷徨难决。储君这个名位,不废则不废,废了就断然没有再立的道理了,着实是个要一刀定生死的决定。
大家都辩累了,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齐齐望向了始终不语的乾帝。
“朕说了,不愿冤枉任何一人。”乾帝说完,忽然下令:“来人!再将姚氏身边的两个下人绑入度刑监严刑审问!看他们能吐出点什么。”
什么??姚暮染吓懵了。度刑监?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令犯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昨夜被逮的三个刺客才被刑问了半夜又一早,就已经死了一个了,可见,里面的刑罚惨绝人寰!
不,不!她的福全与碧芽怎能进那样的地方去?
“陛下明鉴啊!民妇的两个下人毫不知情,求陛下不要滥伤无辜呐!”话落,身子忽然一歪,再次被霍景城揽进了怀里,只听他无比坚定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眼看着卫公公领了命匆匆下了御阶,要去派人到合欢巷抓捕了!姚暮染心中一沉,终于道:“陛下!民妇也认了!民妇自己招供,求陛下不要伤及无辜!”
“是的!民妇与殿下……与殿下的确早有瓜葛!殿下对民妇威逼利诱,民妇为了保全昔日夫君与自身,不得不屈服于殿下!直到……直到昨晚,民妇与殿下幽会,却被几位王妃撞见,民妇连羞带辱便逃了,余下的,民妇就什么都不知情了,望陛下明鉴!”
霍景城接上了话:“回父皇,的确如此。儿臣认罪。”
这两人一附一和,登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子,东宫千夫所指,就连情妇都倒戈相向了。这在外人眼中看来,就是心虚,怕自己的下人进了度刑监招出难听的东西,所以连吓带心虚,干脆自己认了。而这一认,俨然是对东宫最后的、致命的一击了。就此,两个始作俑者皆认了罪,乾帝若还不接受还要再查,那就有失公允,更有偏私之嫌了。
这下子,那些力踩东宫的朝臣们气焰更高了,腰板子也更直了,纷纷痛陈东宫的种种罪行。
乾帝脸上微有怒色,猛地站起来,道:“景城!!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你给朕记好了!”
“着,翰林草拟废储旨意,待朕过目亲书并落玺后,下达!”
一锤定音!再无虚悬了。
乾帝又道:“至于姚氏……”
“父皇!”霍景城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儿臣强占了姚氏,是儿臣灭了口,一切与姚氏无关!她唯一的过错,就是没有坚守妇道而已,这可算不得罪,顶多是个人私风不良妇德败坏而已,还望父皇网开一面,不要为难一个女子。”
云策与杜琰又站出来说话了,两人为姚暮染求了这个情,最后,一声不吭的宥王竟然也站出来为姚暮染求情了,然而这还不算什么,谁知始终默默地袁墨华竟也出来为姚暮染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