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出嫁(1 / 1)

展开信,先看落款,果然是娘家舅舅所写,从头读来,王熙凤有些想发笑。

舅舅说,她母亲的娘家势微,轻易不敢上门走动,如今她就要嫁人了,就是对着死去的妹妹看,也是要厚着脸皮上一次门的。希望他们兄弟莫怪舅舅来得晚了。王熙凤早侧面打听过母亲家的情况,听“哥哥”王仁的意思是,当初母亲去世,这个所谓舅舅待他们甚为凉薄,一点照拂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去了他们府上,下人们也是多有怠慢。当初不敢太过,大约也只是碍着叔父的面儿,不曾也不敢对他们兄妹如何,若是没得王子腾,自己兄妹大约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哥哥这话说得不错,毋须挂怀。”凤哥儿笑道,顺手收了信,信旧装好了递给安儿,“帮我收着吧。”

“姑娘瞧着搁哪好?”安儿一脸为难,平日里自家主子并不曾跟人有书信往来,所以也没有专门装这些东西的锦盒,一时之间,安儿也不知放哪里才好。

“不拘哪里,找个东西收着罢,往后少不得还有这类东西的,你去边上小库房里翻上一翻就是。”倚在榻上,随手捏着腕上的玉镯,思考着这件事儿有可能神展开来的情景。

“姑娘。”平儿一撩帘子进了屋子。

“柳儿怎么说?”王熙凤侧支着身子问。

“哼!”平儿语气虽然不虞,脸上倒是笑着的,“柳儿说信是舅母交给夫人,请夫人转交给仁大爷的,仁大爷看过之后并不曾说什么,只说请夫人转给姑娘看看,顺带的说了那句话。”

“噢……”凤哥儿猜测着,这一招到底是舅母还是舅舅想出来的,想了一会儿方觉心中有数,吩咐了平儿打水来洗漱,早早歇下了。

明天就要嫁去贾府了,在床上折腾了半宿,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害怕,一会儿伤感,到最后实在挨不住困,这才沉沉睡了过去。平儿安儿唤她起床的时候,王熙凤觉得才眯了一小会儿,可是喜娘早在外间候着了,只能强睁着眼,凭她们折腾。

“姑娘,一会子会有点痛,忍忍就好了。”

半天王熙凤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正对自己举起的细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最后只好拧了眉头道,“好吧,嬷嬷尽管施为好了。”

“还请姑娘把眉头打开,今儿是姑娘的大日子,可不兴拧着眉。”嬷嬷,你这是让我痛并快乐着?凤哥儿颤微微的放松表情,干脆闭上眼,她一看这线就怕。

“嗤……”耳旁响起一声清脆的笑,“母亲,你瞧瞧姐姐。”

“兰姐儿,快回来,莫扰了嬷嬷给你姐姐上妆。”

王熙凤睁眼看了婶娘与兰姐儿一眼,忙不迭的叫人,“婶娘来了,快坐。平儿,快去泡茶。”

婶娘摆手,“行了,平儿替你们姑娘收拾着,柳儿你去倒两杯热茶来。”说完又细细打量着她,“嗯,咱们王家的姑娘,便是走到哪里这光彩都盖不住的,兰姐儿来,看看新娘子!”

“凤姐姐真美,若我是男子,定要娶个像姐姐一般的美人回家当媳妇。不知道今儿姐夫见到姐姐这般模样,会是个什么情境?”兰姐儿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凤哥儿,一边儿感叹,一边儿逗趣。

王熙凤扑哧笑开,“能怎么样,还能吃了不成?咱们兰姐儿将来定比我强的,你别顾着淘气,再过几年便要相看人家了,到时我这做姐姐一定帮你好好参谋参谋。”

兰姐儿到底面皮薄,被凤哥儿一番话笑得脸红似血,扯了婶娘的袖子作势要打。“娘,你看姐姐,还这么没羞没臊的瞎贫,你快打她。”

王熙凤咧嘴要笑,“姑娘且别笑了,让老身把妆上好了罢,可别误了时辰,一会儿就得来人催妆了。”

婶娘扯了兰姐儿到身边,“快别闹你姐姐了,时间可紧着呢。凤哥儿听喜娘嬷嬷的话,我与你妹妹先去前厅。”

“好。”原点想点头的,可是喜娘嬷嬷的眼神太可怕了,只好僵着脸,说了声好,就随她们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哥儿困得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喜娘一声,“好了!来人,给姑娘换装。”接着王熙凤就被人搀了起来,一层一层的加着衣服,披了盖头扶着去前厅拜别亲长。这中间她只喝了几小口燕窝粥,就被喜娘拦住,说新娘子不方便,不能多进。

被喜娘半拖半搀的带到前厅,外头已是热闹非凡,叩拜之后,手被人握住,下意识的想掀盖头,双手动弹不得,又想起喜娘的叮嘱,只好作罢。“凤哥儿,今日起你便是贾家妇,切记要孝顺公婆,友爱弟妹,万事以贾家为重才是。”

“凤哥儿,你今日大喜,婶娘与你叔父实是高兴得不得了,总算不负兄嫂所托,你在我膝下一十二年,婶娘疼你如已出,你也着实乖巧贴心,今日嫁去贾府,婶娘心里实在不舍……”婶娘声音有些哽咽,终是说不下去了。

心里一酸,“婶娘,叔父……”盈盈拜下,“凤儿多谢叔父婶娘十多年来精心教养,凤儿方得今天模样,凤儿此去嫁作他人妇,万望叔父婶娘多多保重,莫要让凤儿忧心难过。”说罢依着方才兰姐儿和哥哥王仁的方向行了一礼,“凤儿去后,叔父面前只得哥哥和三位妹妹,凤儿先行谢过哥哥和妹妹们,往后便还请担了凤儿的这一份,凤儿定时时铭记在心。”

“妹妹……”

“凤姐姐……”

再不舍,也要出门。

拜别亲长,辞别兄妹,拜谢了南嬷嬷与钱嬷嬷,王熙凤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外头,“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便被嬷嬷掺起,面前一个半蹲着的,不算高大的背脊,“妹妹,我来背你出门。”

凤哥儿轻轻上伏上去,这是自己的婚礼,这么似梦非梦,却又有如此真实的温暖。“哥哥。”

上了轿,眼前一暗,轿帘被放下,再忍不住流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轿子落了地,轿帘子也被掀起,透过盖头隐隐看到一双藏青色的男靴在自己面前,凤哥儿心跳如雷,被饿得狠了,头也有些昏沉,机械的行礼之后便被送入洞房。

“新郎用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下一刻凤哥儿头上的喜帕被人挑起,对于突如其来的光亮,她有些微微的不适,一时无法聚焦。只听周围一片嘻笑声,忙垂了眼帘收敛心神,装作怯怯的样子,轻轻挑了眼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星眉剑目,神采飞扬,一身大红的喜服,衬得人愈发的英气勃发。

“哟,咱们新娘子美得,看把咱们的新郎官都给看呆了!”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王熙凤听着一屋子人夸赞自己长得漂亮的话儿,饶是脸皮再厚也罩不住了,血往上涌,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

“唉,咱们的新媳妇害羞了,行了行了,咱们看过就行了,外头还等着琏哥儿应酬呢!”依旧是这个容长脸儿的女人主持着大局,“琏哥儿,这媳妇也看了,该让你媳妇休息休息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看。”

王熙凤瞧着贾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作了揖,“诸位婶婶嫂嫂,原谅则个了,我这就出去。”说完又看了一眼凤哥儿,转头出了屋子。

松一口气,好紧张!

“看把咱们新媳妇紧张得,来,嫂子带你认认人。”容长脸儿开始自我介绍,“我啊是你珍大嫂子,你珍大哥哥,袭的东府的爵。”

凤哥儿不能起身,只能点头作了个行礼的姿势,“见过嫂嫂。”

“快别这么多礼,这是……”一圈儿介绍过来,王熙凤如临大敌,感情这一搓儿京城贵妇们都是来围观自己来的?

强忍着要吐槽的冲动,装着含羞带怯的一一点头行礼。又闹了一阵子,珍大嫂子张罗着一帮人出去吃酒,只留了喜娘和凤哥儿在屋里呆着。

“二奶奶这会子吃点东西垫垫吧,到晚上散席还有些时候。”

凤哥儿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喜娘这是在说她,“好,请嬷嬷把平儿安儿唤进来罢,我先把这喜服卸了,怪累的。”凤哥儿脖子好沉,扛了这么久的凤冠,她真有些吃不消了。

喜娘嬷嬷开门叫了平儿安儿,“平姑娘安姑娘,二奶奶请你们进来。”

王熙凤见她二人进来,吩咐道,“安儿你帮我把这身喜服换下来罢,平儿去看看哪里有点心,不拘什么端些来我先垫一垫,饿得有些狠了。”

“是。”二人见她着实有些乏了,自行办事也不多话。

待换了衣服,平儿又打来热水,凤哥儿实在顾不得其它,径自拿了巾子将脸洗得干干净净方才罢手。安儿急得直喊,“姑……二奶奶!”

刚好平儿端着盘点心进屋,看安儿脸色不好,再看自家主子,也是吓了一跳,“奶奶,您怎么把妆都卸了!”

王熙凤看她二人紧张,摸了摸脸,“难不成我不上妆见不得人了么?”她自付这副皮囊还是令她十分满意的,平日里虽不怎么照镜子,但天生便是一副明艳逼人的样子,端的眉如远山目似秋黛,微微上翘的眼尾,便是传说中的吊稍眉,眉目流转间风情自现。往常在院子里,那些个小丫头通常被她一笑便走了神,不过此刻平儿安儿这副模样,真让她有些吃不准了。

喜娘早退出里屋了,此时找谁来帮她上妆?“算了,就这么着吧,横竖……往后也是要卸妆的。”贾琏总不至于因为自己没化妆就嫌弃吧,王熙凤摸索着脸,肤色还算白净,一是年轻,二是保养得好,摸起来感觉也不至于太差。越想越歪,自个儿有些窘了,干脆撩开了手,就着桌上的茶水,拈着块小点心开始饱腹。

也不敢吃太多,拈了两块,便叫平儿撤了,顺带换了喜儿乐儿近前伺候着,叫她二人也下去吃点东西垫垫。听着外间的喧闹,王熙凤倚着床边开始愣神。

来到这个时代将近一年,从慌乱到镇定,一步一步走得沉重而坚定,甚至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她都有意的不去多想,可是今天,自己嫁人了,爸爸妈妈,你们过得可好,我不在的日子,会不会有另一个“我”来替我尽孝,好想你们……

“奶奶!”喜儿轻轻的惊呼,“今儿是奶奶的好日子,这喜房可是不能见泪的,快擦了去。”

抬手往脸上一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满脸是泪,有些讪然的笑笑,“想叔父婶娘了。”

乐儿拧了面巾上前递给王熙凤,“姑娘孝心,老爷夫人知道了一定高兴,只是姑娘今儿还须得忍忍,快将脸擦擦,莫叫人瞧了笑话。”

点点头,细细的擦了脸,又拿了冷水敷了,认真瞧过,确定看不出一丝痕迹来才罢。如此折腾了一番之后,王熙凤那点子思乡的情绪算是被搅散了,继续坐在床边,和喜儿乐儿有一拔没一拔儿的说着话。一直到眼皮子都有些沉重的时候,外头院子才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显是贾琏回来了。

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幸好喜娘已早了一刻进来屋里,瞧着凤哥儿脸上清清淡淡的,虽是一愣却也没多话,只让她坐在床边便行。

贾琏是被众人拥着进来的,脸上一脸绯色,显是喝得有点多了,脚步倒还算沉稳。进得门一抬眼便瞧见自已媳妇乖乖的坐在床边,似是有些羞窘的样子,心里更喜。扭身对身后的一帮小子们道,“既见了人,便都回去罢,往后多的是机会见着。”

“哟,咱们琏二哥可是心疼嫂嫂了,你越是这样,咱们兄弟便越是不能轻易饶了你去。”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率先不依,接着便是一起哄闹起来,非得看这两人喝交杯酒方作罢,饶是贾琏打拱作揖都不行,最后还是接了这起人递过来的酒杯,略带讨好的看着王熙凤,“奶奶救救我罢!”

王熙凤原本还算淡定,闹洞房嘛,还只是要看喝交杯酒,对她这种常泡在国内某知名论坛的资深老鸟来说,真不算个事儿。可是贾琏一副忠犬的模样,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自己的脸一下就红了,偏她肤色白晰,脸红起来再明显不过。这群人一看这样,都似打了鸡血一般,更兴奋了,“喝!喝!喝!”

深吸口气,从贾琏手中接过酒杯,见他半天不曾动作,微微斜了他一眼,他忙一手挽起王熙凤,两眼含笑,目光仍旧牢牢粘在她脸上,王熙凤也顺势挽了他的手臂,笑着将酒杯凑到唇边,“二爷,请。”

贾琏喝完接过王熙凤手中的空杯,递给身畔的喜娘,复又细细细瞧了瞧她,见她并无恼意,这才起身,“诸位兄弟们饶了我罢!”

那藏青衫子的人看似很满意,接口道,“酒也喝了,人也瞧了,琏哥儿,咱们兄弟今儿饶你一回,下次喝酒定是要不醉不休的。”

贾琏忙不迭的打拱,“那是,那是,自是要听珍大哥哥的,再次喝酒,一定不醉不归!”

“行了,咱们也别闹狠了,出去继续喝。”那个“珍大哥哥”一声招呼,屋里的人一会子功夫便退得干干净净。

卧槽,贾珍!传说中扒灰的人物啊,王熙凤心道可惜,没曾好好看看。不过等等,屋里还有个人没出去!

她这会儿开始紧张了,看贾琏的意思,不会再出去了喝酒了。那潜台词是——要滚床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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