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楚凡微垂着头处理面前的鱼，他习惯一切都自己来，所以让老板将鱼打晕了就直接提回来了。他手上都是红色的液体，熟练地挖出鱼的内脏，然后处理掉里面的较显眼的刺，又亲手用手挑出了藏在肉里的小刺，将鱼切成薄薄的半透明的片儿摆放在盘子里。
联想到他的工作，再看他娴熟的动作，难免让人有些怀疑他的手法都是通过手术练习的，常年握手术刀的那双手修长而白净，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嗯？”做完这些之后，安楚凡才将刀放在一边，用清水冲干净双手，手掌撑在冰冷的白色瓷砖上，扭头朝安圣森挑了挑眉。
听到安楚凡问话的时候，安圣森稍微愣了两秒，一来是没想到安楚凡会突然问到这件事，二来是因为许久没有人将他们俩放在同一个句子里提过了，他突然有些感叹。
“哪有什么故事。”安圣森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一张脸明暗不定，微抿的唇和没有表情的脸，却都在暴露着他心里将要翻起的滔天巨浪。
安楚凡似乎轻笑了一声，对他的回答并不发表什么看法。有些情绪，不是靠藏就能藏得住的，有些感情，不是不说就会消失的，很多事情，否认不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到。
他也没有逼迫安圣森，那不是他的个性。
他在等安圣森自己开口。
一直到整顿饭吃了一半，安圣森才开口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和简弯弯的一些曾经。其实有什么好说，不过是一个有情一个无意的过去。
“所以，你现在还对她有心思？”对付安圣森最好的方式不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要是考转移注意力有用的话，他现在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需要用超负荷的工作消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让自己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再回头去找简弯弯。
面对想逃避现实的人，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那些他一直以来在逃避的东西挖出来，放在他面前给他看。
安楚凡看见安圣森又顿了一下，眼里的光也比刚才提起她时更暗了几分。
“她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我帮你问过了，从检查结果来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前段时间没怎么吃东西，营养没有跟上，但孩子还很健康。”安楚凡烫了一片鱼片放在安圣森的碗里，好看的眼睛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安圣森脸上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简弯弯对于安圣森来说绝不简单，不然他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以前那么高高在上谁也看不起的安圣森，现在就像个被丢弃的孩子，这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有点惭愧，没办法插手帮忙。
安圣森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一点，只要简弯弯没事，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她一定是又胡思乱想没胃口了。”
“你倒是了解她。”安楚凡又笑了笑。
了解？
当然了解，一直在后面盯着那道身影，不舍得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将她的习惯和情绪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怎么能不了解？
“听说他回部队了，应该有任务，有一段时间没有露面了。”安圣森微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其实他一个人吃很随便，自己也不爱麻烦，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火锅这种需要一边煮一边吃的东西了。
这些消息也不是他刻意去打听的，也是无意间听到别人提起的。他猜想，她之所以没吃东西，是在为他担心。
安楚凡很轻易地区分除了安圣森口中的“他和她”，但比起那些故事，他更的是安圣森的情绪。
当时他晕倒了一次之后，安楚凡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情绪问题。在男人身上，情绪往往是不外露的，尤其安圣森这样的人，常年习惯将情绪隐藏在心底，外人压根看不出他的问题所在，情绪得不到纾解，堆积过久，总是容易让人憋出内伤的。
“你一个人躲在这座城市，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能见她？”有时候想想，喜欢一个人真是很麻烦也很困难的事，所以他才不再喜欢任何人。
安圣森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只会躲起来的胆小鬼。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这些八卦？”安圣森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好像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大多数时间就只有这副面孔了。
“当然不是。”安楚凡其实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过来吃一顿火锅，作为医生，一个有洁癖的医生，他其实是很少吃火锅的，除非，有合适一起吃火锅的人，“你在替那个叫小晏的孩子找匹配的心脏？”
安圣森并不意外安楚凡知道这件事：“嗯。”
“她的事你不用费心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安楚凡又给安圣森烫好了鱼片。
安圣森抬头看了他一眼。
安楚凡其实只比安圣森大几天，却总是把他当成当初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骄傲的小孩。
“嗯。”安圣森轻声应了一句。
“安圣森。”安楚凡难得地叫了一声他的全名，而每每当他这样叫，安圣森就知道他有很认真的事情要讲。
“你要是再不吃不睡地折腾自己，我就去告诉她。”他平常不管闲事，但偶尔也不介意花心思管管。
安圣森知道他是说真的，只闷着嗓子应了一句。
看见安圣森这样，安楚凡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化开，若是简弯弯在场，一定会发现这笑意跟在她面前的那种笑意是截然不同的，它温暖而安慰，带着温顺如水的巨大力量。
安楚凡却在想，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付安圣森最有效的方式，还是搬出简弯弯。
当然，他希望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多久，毕竟，他并不希望自己最爱的弟弟下半辈子都被一个跟别人结婚生子的女人牵动着心情。
这么想想，还是听妈妈的，骗他去相亲算了。
有总比没有好，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尽管，他以前认为这样的方式只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