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乔乔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江衍正要出门。
“你要去哪？”
她的声音有点哑，好几天没说过话，声音像是从嗓子里就被撕裂过一样。
自从简弯弯被人带走，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无非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睡觉、散步、检查，每天如此，尽管都在一起，但却鲜少说话。简弯弯的事情，更加成为两人喉咙里的那根刺，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叫人难受。尽管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但谁都知道，那就像一颗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比如现在。
尽管乔乔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的情绪，还是叫背对她的江衍皱了皱眉。
“出去走走。”家里让他觉得闷，被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再不出去透透气，他觉得自己会死。
但现在乔乔开了口，他也没有了出去的兴致：“你不想我出去，我就不……”
“早点回来。”出乎意料的，乔乔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直接答应了。这一点让江衍都有些惊讶。
但乔乔似乎是真心的，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反应，只在说完话后端起旁边的水喝了几口。
江衍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冲他笑了。
这一笑，有很久没有见到过。江衍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麻烦帮我关下门。”乔乔道。
江衍一愣，替她合上了门，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他们刚才的对话回到了以前的模式，没有那么多的敏感和争吵。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在客厅的窗台上抽完了几支烟。烟雾缭绕，他伸出手去，握住了窗边的几米苍白色的暖意。他有时很羡慕别人家的灯火，充满了温馨和安宁。
手上的檀木手链早已经没有了味道，毕竟是当初跟乔乔一起在地摊上淘来的劣质品，像人在仓皇不堪的时候才记起来的信仰，很多时候什么用也没有。事实上，他们并不信佛，只是偶尔，需要一点什么依靠。楼下偶尔会有喇叭的声音，在夜深的时候像突然暴烈的猛兽，宣泄着不满。
江衍多看了两眼楼底亮着的昏黄的灯，扔下明灭的烟头。
然后他用了三分钟的时间，下到了一楼，伸手拦了一辆夜里的的士，开车的司机睁着不算大的眼睛，一脸的疲惫，连一点笑都懒得扯，操起一口地方口音问，“去哪？”
江衍默了默，低头看着手机，随意说了句：“直走，路口左转，一家叫眠的酒吧。”眠是在他学生时代就有的酒吧，他第一次见到乔乔，其实就是在这里，当时她似乎是来找他哥哥的，哥哥没找到，反倒被人给提着衣领扔了出来。当时年少，只是匆匆一眼，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的纠缠。
江衍没忍住，嘴角讽刺地勾了勾。
车子没开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他从来没进去过，刚一踏进去，就被炫目的灯光给刺了眼睛，音乐声倒没有其他酒吧那么震耳欲聋，平静的，却勾人。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很快就有服务生上来询问。
江衍随意地看了一眼，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随即拿出手机，埋头划着，也不知道想要浏览什么。
服务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明明来酒吧，却点了一杯咖啡，真是怪人。江衍全然不知，抑或者，他压根不愿意管别人的目光。
“江衍？”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对来人的身份有些疑惑。对方的口音是本地人，但自从他离开之后，他就没有再跟以前的同学朋友联系过了，而他离开的时候也就中学，那个时候的样子跟现在的样子，多少还是不同的。
“你是？”江衍问。
“老同学啊，以前一个班的，就坐在你后面，经常打你来着。”男人打招呼的方式倒是特别，一上来就说得两人关系不太好。
江衍想了想，还是没想到。
以前爱欺负他的人，似乎还挺多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友好地对对方笑了一下。
“很久没见过你，你过得怎么样？”李尧端着杯威士忌坐下来，杯子落在桌上的时候发出沉沉的声响，“你当初离开之后，可一直没有跟哥几个联系过了，我们还挺无聊的。”
是吗？那可难为你们了。江衍笑了笑，没有回答。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也是缘分……”李尧比较豪迈，见到老同学，再加上喝了酒，便开始嚷嚷个不停，江衍拦不住，也没心思拦，便任由他了。
其实江衍没有想到这么久之后，李尧还会记得他，明明以前欺负他，现在却像是见到了关系很好的老朋友，对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友好的阳光……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江衍撑着脑袋，索然无味地听着。
“最近在闭关，要不是今天无聊突然出来，指不定还见不着呢。”李尧一脸高兴。
“闭关？”江衍随口问了句。
“嗯，是啊，闭关，被我媳妇逼着再去考公务员，我哪是考公务员的料，以前那么混，现在也还一天想着玩，别人都比我有出息，我也很无奈。”李尧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甜蜜还是悲哀。
他说的倒是很诚恳，江衍也不懂，明明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他怎么就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呢？
“对了，你还记得以前老带着我们一起的那个大哥吗？之前听说他出事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前两天我还在街上见过他呢，听说他当初当毒贩子，挣了不少的钱。”李尧一脸羡慕。
但江衍想，就算如此，要李尧用现在平静的生活去换那用刀尖换来的钱，想必他也是不愿意的。
“只是他现在阴沉沉的，想来也是，当初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那个老婆也病死了，就剩下个儿子……”李尧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江衍心不在焉，眼睛一转，想到了一点有趣的事。
“你还别不乐意听，跟你其实也算有关系的，你知道当初去抓他的人是谁吗？就是那军区大院盛家的人，他呀，现在是咱弯弯的老公，你说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