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林薇整治了一大桌子菜,全是她的拿手菜,三皇子的要求不敢不听。
可是到杜文镜跟前的,全都跟猪蹄有关,卤猪蹄,红烧猪蹄等等。
杜文镜咽了咽口水,笑得有点尴尬,“都说吃啥补啥,告诉夫人,她的心意我受到了。”
齐巍夹起一块猪蹄来,尝了一口,“抑光,尊夫人真的是好手艺,这猪蹄炖的香烂,汤汁的味道都渗到里边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林薇又叫人拿了一小壶高粱酒来,这男人家吃饭没有酒怎么能行。这高粱酒还是从辽东带过来的呢,也算是当地的特产了,味道醇厚,口感清香,林薇一直拿这个招待客人。
果然喝酒一端上来,齐巍闻了一下,就眼前一亮,“原来抑光兄是好酒之人呐!”
杜文镜连连摆手,这个还真不对,“我酒量不行,这些都是夫人张罗的,都是从辽东带过来的,三皇子喜欢就送你几坛,这酒确实不错,闻着就香。”
齐巍微微一笑,他其实也不好这杯中之物,不过生在皇家,都要多多少少懂点。
两个人吃着热菜,喝着热汤,回想起前一阵的日子,当真是恍如隔日。
两个人饮着小酒,谈笑风生,这治水已经小半年了,按道理来说齐巍也要回去了,这顿饭也是送行饭了。
他们这段日子,不止把河道勘察清楚了,还找了不少老河工过来,商量着治水的事情。
走访了好久,看了很多地方,问了不少人,都说这河床连年的上涨,水稍微多了一点,就能没了河滩,河堤再高,也高不过水去。
两个人商量了许久,杜文镜想的是堵不如疏,无论多么稳固的堤坝都拦不住奔腾的河水,直接把河流改道,截弯取直,这样虽然耗时耗力大,可是一劳永逸。况且河床周围的这地土地可都是肥田良田,这么一大片,足够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了。
齐巍也不是不同意,不过工程量这么大,就不止牵扯到林州城的河道了,整个河南境内的河流都要更改,他们一个四品官,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是做不了主的。
“抑光兄,怪不得父皇跟皇兄都欣赏你,大齐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踏踏实实为国为民的好官了。”齐巍给杜文镜满上一杯,这话真不是恭维,他是实打实的佩服,尤其前段时间下水救人那会,自己是打心眼服气,比起京城里爱命惜命的那些大官,杜文镜这种清官真是少之又少。
杜文镜表现的很惶恐,按住他的手,“三皇子,您这话下官真的很惶恐。”
“下官只是尽了本分,并没有多做什么。”
齐巍在心里轻轻一哼,一句简单的本分,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几个能做到的。
“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就是不知道父皇他老人家怎么想的了。”齐巍轻声一叹,按照两个人商量的那样,半个月之前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京城了吧。
确实折子早在三天前已经盛放在皇帝的案头了,文武百官已经不知道议论多少次了,治河治水可是个大事,更何况折子上是个大工程,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不知道有多少。
看了三皇子跟杜文镜呈上来的治水提议,又看了河道走势图,皇帝也很想治水,谁不想自己在历史上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是自己现在年岁大了,随时都有魂归黄泉的可能。
黄河连年发洪水,南方时不时的也有洪灾,这可是困扰大齐多少年的大事了。每年不止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也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皇帝想到这,长叹了一口气,这水该治,功在千秋!
只是怎么个治法,值得深思。
整个大齐实行的是行省制,分为省、府、县三级,每个省都有专管民生水利河道的官员,可是没有专门一个部门负责治水,治理河道。就算是漕运司跟这个沾点边,也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是专门负责押送钱粮盐铁,负责收税的。
这次治水涉及到整个河南境内跟山西少数地方,可不是一个单单的林州城知府能办的了的。
对着折子看了大半宿,老皇帝去了婉嫔宫里。
婉嫔就跟她的封号一样,温婉文静,是皇帝年轻的时候在外游玩带回来的,这么多年来,恩宠不在,可是他还时不时来坐坐,无他来到这里多多少少能轻松一下,老皇帝近来跑的还算勤快。
携着她的手,两个人慢慢回到正殿里,烛光下,望着她已经慢慢老去的容颜,老皇帝不由得叹息一声,“蓉儿,咱们老啦。”
婉嫔不由得一愣,平日里这人不喜欢说自己老,别人微微一提起就动怒,怎么今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皇上,您可正是春秋鼎盛呢!”
老皇帝也不辩解,望着灯盏微微出神。
他不说话,婉嫔也不说话,只是凑过去给他倒了一碗安神茶,然后托着下巴瞧着他眼间的竖痕,这都是长年累月皱眉深思留下的。
指尖慢慢的凑过去,给他抚平了,“皇上,你别老皱眉头,来我这儿啊,可不许想着别的事,只能想我。”
老皇帝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佳人笑盈盈望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当年第一眼见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这个笑,豆蔻少女娇俏可爱。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化。
“希文过几天就回来了,这趟差事他办的很好。”
婉嫔笑得更加开心了,“是嘛,这小半年不见,总是收到些家信,也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说着就快快的叫人把齐巍写的信拿上来,一封一封的摆给老皇帝看。
在这瞬间,老皇帝真有了平常百姓家夫妻的感觉,儿子远行,夫妻两个坐在烛光下看家信。
一封一封的看过去,开头都是问候父母的,不止问候了婉嫔,还问候了自己,老皇帝看的心里更欣慰了。
不由得有点愧疚,这么多年来,对这个三儿子,比起前两个来,更多的是忽视。
“蓉儿,这些年你们母子辛苦了。”
婉嫔脸上的笑容微敛,眼神闪烁几下,慢慢把信放下,“皇上,蓉儿觉得一点都不辛苦,能嫁给你蓉儿很幸福。”
老皇帝看到婉嫔这么善解人意不争不抢的样子,真是顺眼的很,这要是放到贵妃身上,说不定就打蛇随棍上,撒着娇要些有的没的,搁皇后身上呢,则板板整整的说些国家大义,无趣得很。
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握着她的葇荑,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又把这事提了出来。
果不其然老调重弹,户部没钱,几位阁老重臣里有几位都说这几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听着底下那些陈词滥调,户部尚书陈嘉玉那个死老头各种哭穷,老皇帝轻声哼了哼,把折子一把摔倒地上,“大战一场,三年休养生息,只有辽东免了税收,江南山东河间可都是连年交税的,钱呢!钱呢!都去那里了!”
他发了脾气,底下的人跪了一地,一个个龟缩起来,再也不敢说什么。
“哼!不治水,河南山东年年发洪水,朕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嘛!”
沉了沉心,缓了缓口气,老皇帝又放了一个大雷,“现在朕要成立一个河道衙门,设总督一人,副总督两人!专治南北河道!”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瞪大了眼,没想到还要成立一个这么个部门,真的很意外,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
底下大皇子跟二皇子相互对视了一眼,这可是个肥差,抢到手里可是赚了!
此时的林薇跟杜文镜还不知道因着他的一道折子,朝廷里快要翻天了,为了推举自己的人上位,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后宫里也热闹的很,婉嫔的咸福宫差点被挤破了,都知道是皇帝从她这过了夜,第二天才有了这个决定。
此时的林薇正忙活着给杜文镜各种补身子呢,这人在外边东奔西走了小半年,黑瘦黑瘦的,一点玉树临风的劲都没有了。
毛毛跟皮皮两个小的,也沾了不少光,天天吃的肚圆,小脸都圆了不少。
杜文镜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也没闲着,把三皇子一送走,自己就开始接手林州府的大小事宜了。
有了安置流民的经验,杜文镜上手很快,按照之前在盖州城的工作流程,很快制定了一套章程。
相比起盖州城边陲重臣,林州城一个中原腹地的小城,事情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可是人际关系复杂了很多。
正式上任没几天,就听说了手底下的人不是哪个大官的同窗,就是哪位重臣的亲戚,反正弯弯道道的全是关系。
盖州城地处边疆,条件艰苦,基本上有关系背景的不怎么愿意过去,所以杜文镜还真的没怎么遇到这种事。
当了八年半官了,还要重新学习官场文化,学习为官之道,这不得不说是种悲哀。
杜文镜跟林薇说起来的时候,都是嗤之以鼻,这当了一把手,还要各种受掣肘,真是有点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