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恒河边,释迦牟尼佛与几个弟子一起散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问,“你们觉得,是四大海的海水多呢,还是无始生死以来,为爱人离去时,所流的泪水多呢?”
“世尊,当然是无始生死以来,为爱人所流的泪水多了。”弟子们都这样回答。
佛陀听了弟子的回答,很满意地带领弟子继续散步。
可娃每一次想到佛陀和弟子说这段话时的情景,心情都不免为之激荡,特别是她也看到些生死离别的事情,每回见人痛心疾首地流泪,都会想起佛陀说的这段话。
在佛教所阐述的“人生八苦”之中,“爱离别”是最能使人心肝摧折的了。爱离别指的不仅是情人的离散,指的是一切亲人、一切好缘分终究会有散灭之日,这乃缘分的实相。
缘分的散灭不一定会令人落泪,但对于缘分的不舍、执着、贪爱,却必然会使人泪下如海。
现下,她的弟弟妹妹还有细细已经飞往祖国各地寻找她的父亲三天了,却,依然无果。这要可娃怎得不心肝摧折?爱离别,难道爸爸终究因为他们的“贪爱”,选择抛离他们,——————他们和爸爸的缘分,就此散灭?————
别怪她如此悲观悲世,这三天,可娃经历了太多她所不能承受,从和家回来后,可娃彻底怏灭下来,既沉寂在爸爸找不到的绝望里,又惊忧在和家发生的种种————不仅足不出户,甚至,连楼都不下了,整日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还有一个更大的担惊受怕:那好像随时随地会爆发的“淫欲”————她算是彻底被佛陀抛弃了!
“可娃,可娃,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王阿姨又在门口敲门了,她这一大早都没出来,喊她,她也应,就说肚子不饿,阿姨也知道她着急她爸爸,没有逼她,可这早餐不吃,中餐也不吃?那怎么成!
可娃在房里也没做什么,人懒懒地双手枕在脑后就望着窗外发呆。现在听阿姨又在外面敲门了,她也知道再这样叫人家担心也不好,起身开了门,
“阿姨,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阿姨挽着她一起下楼,只宽慰她,“别想太多,说不定你爸爸正往回赶呢,你在家这样干着急,把身体弄坏了,反而不是叫人更担心?你爸爸回来要看见,还不知道多心疼,————”
可娃听了眼睛都泛酸,还不知道爸爸回不回来,他还心不心疼我————说实话,这人本来就娇气,这一重压,什么都变成极度悲伤了,你现在指望不上她会往好处想的。
正老老实实吃着阿姨给她添的一小碗饭,这时,家里门铃响了。可娃条件反射吓了一跳!
“不开门!”阿姨要去开门,她反而叫出声!
阿姨奇怪地望向她,———看见她竟然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放下碗筷就跑向楼梯口,“要是找我的,就说我不在,谁也别让进来!”
“哦,”阿姨还是应了声,去应门了,
“可娃!可娃!”
不久,阿姨又在下面叫她,
可娃蛮不高兴,不是说她不在?
她也不答应了。
“可娃,可娃,”阿姨走了上来,“是送钢琴的,要你下来看看,”
“哦,”可娃这才放下心,下了楼,
“请问,这是唐细细先生家吗,”门口一个穿着制服的押运人员礼貌地用法语问,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儿,地址一定再三确定过,
可娃点头,“是,”
“您好,这是唐细细先生定制的一架斯坦威九尺琴,您能出来确定一下货号吗,”
“恩,有劳你们了,”可娃微笑地感谢,跟着他走到自家院儿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保卫森严的押运车。
当然要保卫森严。如果在中国内地,这样一架斯坦威九尺琴售价135万元,这笔钱可以买普通钢琴100多架,买组装电脑500余台,如果买成打折机票,可以在北京和上海之间飞行3400次,每天往返一次,可以飞上将近5年!唐细细给他儿子,从来都是最极致的。
为了买这架钢琴,家里人还争执过,朱可娃和他爸爸那是土八路过来的,都不赞成。那三只鬼,完全不给他们发言权,一致“高票”通过。朱可芽丢给她姐一张碟,上面赫然一个古灵精怪的名字,《黑毒》。“《黑毒》有两层意思:一是富含最毒辣的动态,任何音响一旦遭此碟‘下毒’,应有素质即时‘现身’。二是听者一旦‘染毒’,立刻‘上瘾’,并无药可救。关键是,这张《黑毒》通篇就是由一架名贵的斯坦威钢琴做从头到尾的演奏,斯坦威奏出的每一个音符,好像一颗颗闪着七彩的水晶,外层包裹着柔美的光环,令人犹如置身绝世一般。”
可芽如是赞叹,当时,她姐还不以为然,“你这才是中毒,人都喜欢享有‘高档幻觉’,斯坦威能满足一切感官虚荣心,这就是艳羡到中毒了。”可芽瞪她:土冒儿,又想不开,不跟她结了。
反正,现在,琴还是送来了,可娃能不接?
确定了货号,根本不用你操心,这么昂贵的东西,自然人家会用各种谨慎措施给你搬进家。可娃这时到忘记了些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啊,在后面瞧瞧看看的,对这么贵个东西还是好奇的。
“您好,”
突然她身后一个柔亮的声音,可娃反射性地回过头,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您好,”可娃连忙礼貌的回应,她还以为是个陌生人要问路什么的,却,女人向她伸出手,“我是婷竹,我们昨天在方阿姨家见过面,”
可娃一听“方阿姨家”本能紧张起来,可,还是习惯礼貌地也伸出手和她握住,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一来她紧张,再,她记得婷竹这个名字,却,没丝毫印象见过她!
可娃明显局促起来的情绪,婷竹当然能看出来,依然浅笑,
“我刚好要去方阿姨家,看见你在这儿,就过来打声招呼,”婷竹这话儿到不假,她是无意间看见可娃的,不过,“打声招呼”————显然更有用意!
“哦,您好,———”可娃还是只能说这,陌生人,她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应付,
“哦,对了,和许昨天说你有贫血,他还很着急,怕你出什么事儿,”婷竹盯着她,这是在试探她呢,谁知———这位同志竟然眉头微蹙起来,
和许?和许又是谁,她不认识啊,
婷竹却完全会错了意!咱可娃同志本身皱眉头那就是习惯了,又像个小孩子迷迷糊糊,还有点儿不耐烦样儿,————这下,婷竹心里一躁啊,怎么,她都这样拽上了?跟她还提不得和许?
婷竹还在笑哦,可,口气明显尖苛起来,
“和许其实心是挺善,梨霜当时怀着他的孩子,他一直守着她,只是可惜,生下来是个畸形儿,没多久就———咳,谁让他们有血缘关系呢,————”
你明显看见————可娃突然就象————仿若受到晴天霹雳!完全愣在那里!!
生下来是个畸形儿,
没多久就————
谁让他们有血缘关系呢————
这些话,突然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生生割开了可娃的心!且,刀刀鲜血横流!
可娃手指动了动,她想抬起手,她想去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是,这时,却,无论如何都使不出劲儿般————我———我的可晓————我们的————
可娃这样突然间遭受打击的模样,让婷竹看在眼里,当然高兴,只是,她也有些奇怪——————她——已经对和许投入了如此深的感情了吗,怎么————让婷竹都感到惊异地是,眼见着,可娃眼中的两行泪就涌了出来,眼中,竟是毫不掩饰的伤心欲绝!
“你——”不管怎样,一个如何都看不顺眼的女人现在这副模样,婷竹心里当然还是很舒畅的,可面儿上,还是关心地————
“可娃,可娃,”
阿姨这时在里面喊她,
“对不起,”可娃连忙抹着泪,象失去主张地转身就快步走进了自家的门,
身后,婷竹冷冷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庭里的背影,哼笑了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也走了。
她走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她的背影同样被一双美丽的眼睛阴毒的盯着,
树干后,
她刚才对可娃说的每字每句,
和赞都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