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络点了点头,脱下披风挂在衣架上,走到火炉边烤了烤火。
“你这院子里侍候的人是不是在多了点儿?你不嫌烦么?”
秦骞没有言语,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逗弄着女儿。
小郡主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被秦骞逗的咯咯直笑。而梁夜络只是远远的看着,心里无风无浪的很是平静。
秦骞抱过小郡主来,指着梁夜络说道,“这是小姨。宝贝,叫人啊。”
小郡主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梁夜络,有些害怕的往秦骞的怀里挤了挤,秦骞看似有些歉意的说道,“这孩子有些怕生,别在意。”
梁夜络摇了摇头,小孩子的直觉有些时候是很准确的,就算自己再怎么一脸的纯良,可是已经渗透到骨子里的那股煞气是瞒不过的。
她走到不远处的桌边坐下,看着秦骞,“直接说吧,今天叫我来,为了什么?”
秦骞微微一笑,满目爱怜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
“为了她。”
“她只是个孩子,你觉得我会把她如何?”
秦骞轻轻抚着女儿的头,低声说道,“我只想让你放过她。”
梁夜络挑眉,“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秦骞不解的看了看梁夜络。
“我师傅从收养我起十余年一直专心志力于把我培养成一个魔头,却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成功。如果他能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一定会很激动的。”
秦骞不禁失笑。
“看来你师父对你的用心很是良苦啊。也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如果不厉害些是不行的。”
梁夜络摇了摇头,“良这个字跟他从来没挨过边儿,苦倒是一定的。一天十二个时辰追着给我灌药喂毒,也真是很难为他。”
“难怪,你没有着了我的道。”
梁夜络一笑,没有应声,就算知道秦骞必死,可是自己也不想过多的把详细的信息透露给她,让她明明白白的去死,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想到,你和我有一天竟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说话。”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早些年你就能从秦微的身上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
秦骞苦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梁夜络也不想再继续兜圈子了,问道,“说吧,你所谓的放过她,是什么意思?”
秦骞轻叹一声,然后高声唤来乳母,小郡主已经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她不舍的亲了又亲,这才交给乳母,并把一封信交给了乳母这才吩咐她把孩子抱了出去,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秦骞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强忍着把泪水瞪了回去。
“乳母那身打扮是要出门吧?梁不是要把孩子带走么?卓浩然竟然同意?”梁夜络问道。
秦骞看着梁夜络,哑着声音说道,“秦璃,当初父亲为了自己的位置,曾经置你于死地,如今,你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也算是扯平了吧?”
梁夜络冷笑了一声,“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还是你自己害死了他,你应该心里比我更清楚吧。”
“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是因你而死。”
梁夜络懒得跟她废话,索性闭了嘴。
跟个疯子理论,那得比她还疯才行。梁夜络自认没这个道行。
“如今,我想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做为交换,刚才我交给乳母的信里已经告知父亲,让他不必再继续追查秦微的下落,让她从此安生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
虽然说人之将近其言也善,可是梁夜络觉得秦骞绝对没有这样的好心。
“你似乎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自问没对你的孩子有什么威胁,怎么就能让你大发善心竟然连秦微都放过了呢?”
秦骞仰头望着琉璃窗外的天空,“秦璃,如果有下辈子,咱们俩个还做姐妹吧!我会好好的疼你爱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儿的委曲……”
门外如今一片肃静,梁夜络知道,他们应该是准备好了。
“你想拉我陪葬?”
梁夜络说着,转身开门,片刻之后,梁夜络带微笑着又把门关好。
外面的情形她看得很清楚,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弓箭手,而且已经堆满了干柴,几个做短衣打扮的人正转着圈的端着木筒拿着木勺往上淋东西。不用问,用鼻子一闻也知道,是油!梁夜络刚才就是微笑着跟浇油的下人打招呼。
“别想着逃了,就算你那位定国侯现在从皇宫飞过来,也救不了你。”
梁夜络点头,你们夫妻俩真是绝配,一个两个的都没脑子。
慕容启天敢不敢反自己是不敢肯定,但是就凭着外面这些人敢用这个阵仗对着自己以及你这位还没死透的太子妃……慕容启天只要打着诛杀入侵太子府刺客的旗号,就肯定敢把驻在城外的军队调进城里,将整个太子府来个大清洗。
秦骞显然没有梁夜络的多。
她施施然的从床上起身,来到衣柜前打开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件淡紫色的罗纱夏装,然后拿着衣服走到试衣镜前,比了比,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么?浩然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说罢,也不管梁夜络有什么反映,秦骞开始给自己更衣梳头。梁夜络看着视死如归的秦骞,笑道,“你不怕死怎么不去刺杀西番王啊?用个美人计什么的,没准根本用不着慕容启天,你就把西番给平了。”
秦骞微笑,“我便是刺杀成功,也换不来太子赐我女儿一个平安,但是拉着你一起死,我的女儿就会安乐无忧的长大。”
“这个时候你还信他?你傻的吧!”
秦骞戚然一笑,“我只能信他。”
梁夜络不去理她,虽然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但是毕竟手里没件趁手的家伙也实在不太方便。梁夜络打量了一下,决定在屋顶找找出路。
虽然听说过富贵人家有许多机关暗道,可是梁夜络没那么缺心眼的去问秦骞,想也知道,如果卓浩然今天就想自己死,决对不会找个有地道的屋子下圈套。
梁夜络顺手抄过木凳,往空中一掷!
“咚……哗啦……”
屋顶被开了一个大洞,凳子落地摔的四分五裂,梁夜络从怀里掏出飞蝗石仰头看去……然后又默默的把石头放了回去。
二十几个箭头对着自己,只怕自己再敢多动动,不用等着被火烧死先就得被穿成刺猬。
你们这么些个人都上了房,显摆自己轻功好么?真不怕把屋顶给踩榻了!
当顾衍之骑着马飞驰而至太子府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顾衍之不是什么会扶老奶奶过马路,在路上捡到一个铜板交给衙差叔叔,看到小猫小狗死掉也要心里难过半天的善良孩子,这么些年征战沙场,他亲手斩杀的人如果以“个”为单位来数的话,只怕真的要数上很长一段时间。
可就是这位一个战场上如修罗附体的令敌主兵将闻名胆寒的顾大将军如今却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太子府所在的大街已经被官军封锁,就算隔着几条街和成千上万围观的老百姓,也能看到从太子府里某处夹着火星翻卷而出的火星。
“卓浩然,你真能作啊!”顾衍之在心里骂道,“今天别说秦璃死在你这儿,就算她碰掉块皮儿慕容启天都得疯!你他妈的想死没人管,但别拉老子给你垫背!”
顾衍之看了看热衷于八卦的广大人民群众,心里话说,要是今儿里面没有那位要了人亲命的候妃多好,自个儿也找个地方看热闹,只可惜啊,自己这将军的身子却是个奴隶的命,今儿热闹是没功夫看了,现在只盼着老天爷能开开眼,让秦璃逃出生天吧。
顾衍之调转马头绕过人群,向着太子府的后巷的隔壁跑去。
那条巷子连着太子府的厨房,两三里的院墙分门别类的摆着一溜的泔水缸,菜归菜肉归肉汤归汤的……所以这里很少有人来往。咳,别问顾大将军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就是知道。
有人说了,这就不对了呀,这么个地方难道就没有乞丐什么的过来么?好歹也是太子家的泔水呀!不止分门别类了,跟自助餐似的,还免费!这不是乞丐的天堂么?
还真不好意思,太子家的泔水也是要喂太子家的猪的,人家的猪也比乞丐的命好。而且,这里虽然偏,但远在两三里外的街口也是有禁卫军站岗的,要是真有哪位乞丐大哥能混进这里,那这个身手就是不得了的了,还用得着偷泔水吃么?
但顾大将军知道是知道,可亲自过来视察还真是头一回,不过托了大火的福了,今天站街的禁卫军都过去维持治安了。所以我们的顾将军把马往个安全地方一放,翻墙进了太子府。
顾衍之进了太子府,先换了件衣服。
不是我们顾将军讲究啊,可是自己这身红衣也实在是太招眼了。所以,他只好委屈着自己随便在洗衣房里拿了件不起眼的布衣服披在了自己的外衣的外面。他这边还没把衣服系好,就听一个人冲着自己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