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敬公主府
在通往世子居住的东院附近的一段院墙上,突然冒出一颗头来。
鄂勒哲攀在墙上,东瞅瞅西看看,见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人,他暗暗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动作敏捷的翻过墙,轻盈的落到地面上,嘿嘿一笑,自言自语地道:“阿弥陀佛,这次总算没被额娘堵到……”他一面想,一面迅速的溜入房中,他刚刚推开门,就看见漆黑的屋内,竟然有几处微微的红光。
不好!
鄂勒哲心里一惊,还没落地的脚一抖,刚想缩回来,便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他万分熟悉的声音:
“回来了?”随着这句话,黑暗中传来了一阵动静,接着,宫灯便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额,额,额娘……”鄂勒哲闻言,身子一抖,他僵硬地抬起头,望着如众星拱月般坐在上首,脸色阴沉的额娘,还有她身旁坐着的阿玛,嘿嘿的赔笑着:“额娘,夜已经深了,您怎么还未……歇息呢?”鄂勒哲望着自家额娘越来越不善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额娘的话也不听了。”和敬公主冷冷的说。
“额娘,不是……我,我只是出去散散心,散散心……”鄂勒哲闻言,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额娘这口气,感觉不妙啊。
“下午你表兄来过了。”和敬公主听都不听鄂勒哲的辩解,直接道:“他说,今日在芝麻胡同那儿,有一群歹人相互厮杀,他带兵赶过去的时候,刚巧看见有两个歹人正在逃跑,其中一个的背影……”和敬公主扫了鄂勒哲一眼道:“极为像你,鄂勒哲,你给额娘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咳,”鄂勒哲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无辜地道:“额娘,一定是表兄看错了!天下相似的人那么多,更何况只是背影,表兄一定是眼花了,一定的。”
鄂勒哲话音未落,就见自家额娘面色一冷,啪的一掌拍在桌上:“你还说谎!你表兄详细询问了路人,从他们的描述来看,那人根本就是你!”
“……”鄂勒哲霎时无言以对:“额娘,这个,这个……”鄂勒哲见大事不妙,一边说,一边将求救的小眼神儿丢向了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自家阿玛。
接到儿子的求救信号,色布腾巴勒珠尔咳嗽了一声,转头向妻子道:“咳,你……”他话还未出口,和敬公主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色布腾巴勒珠尔脖子一缩,面色一沉喝道:“你这孩子,没看见你额娘都气成这样了,还不快从实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色布腾巴勒珠尔一面说,一面暗暗递眼神给儿子,儿子哎,不是阿玛不帮你,实在是你额娘这样子,阿玛扛不住啊。
阿玛,就知道您靠不住,鄂勒哲暗暗翻了个白眼,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额娘,其实,其实……我,我只是路过,嗯,对,路过而已……”
“路过?”和敬公主眉毛一扬,冷哼一声:“说,另外一个是谁?是不是十二!”
“十二舅?”鄂勒哲一脸惊讶的望着和敬公主:“额娘,你今天有见过十二舅?”
臭小子,还跟我在这儿装!
和敬公主一眯眼,怒道:“不说是吧?好!额娘也不问你了。松昆!”
屋外一个着侍卫装的大汉应声而入:“奴才在!”
“你带着人,给我守着世子,绝不许他出院门一步!连如厕也要跟着!”
“额娘……”鄂勒哲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
和敬公主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走到儿子身旁,继续道:“世子要是再未经我的允许,出了这院门半步,那本公主就打断你们的腿!”她说完,一甩衣袖,正准备离开,鄂勒哲已经苦着个脸凑了过来,像是幼时那般,伸出两指,牵起自家额娘的衣角晃了晃:“额娘,不要啊……”
和敬公主理都不理他,冷哼一声道:“走!”
鄂勒哲也不敢再强拉着额娘的衣角儿,只能苦着脸目送额娘离开,色布腾巴勒珠尔经过儿子身边的时候,咳嗽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哎,天冷,呆在家里,挺好,挺好!”
好个屁啊好!我都成囚犯了!鄂勒哲控诉的眼神盯着自家阿玛,阿玛,您也太不给力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看懂了儿子的眼神,他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了眼四周,对松昆道:“你们……要好好照顾世子啊,嗯,”然后他拍了拍鄂勒哲的肩膀道:“阿玛走了,你早点歇息吧!”
“……”鄂勒哲目送自家阿玛屁颠屁颠的跟上额娘的身影,郁闷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兄弟,我好想你啊!
*
回到卧房后,和敬公主显得有些疲惫,一旁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忙抢上前来扶着妻子坐到软榻上,先拿了一个引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然后又斜坐在她身前,拉着她的手,柔声说:“儿子不听话,我去说他就是了,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和敬眯着眼睛,靠着引枕休息了一会儿方缓过来,她望着色布腾巴勒珠尔,笑了一笑:“怎么,我说儿子,你心疼了?”
“咳,”色布腾巴勒珠尔看着妻子脸色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尴尬的咳了一声:“没有,没有,男人嘛,就是要多摔打一下,才能成器,我小时候可没少挨过我额策格的揍。”
“口是心非!”和敬公主哪里会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她横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疼儿子,我早就命小厨房的人备了鄂勒哲最爱吃的菜,做额娘的唱了白脸,你这个做阿玛的也该去唱唱.红脸了。”
“哎……”色布腾巴勒珠尔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疼惜的望着妻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累了,好生歇着吧,鄂勒哲那边,我会好好地同他说的。”他说完,便吩咐和敬身旁的自幼便跟着她的大宫.女塔娜好生照料着,然后自己便出去了。
“公主,请用茶。”塔娜接过小侍女送来的参茶,捧到和敬面前。
“先放着,”和敬懒懒的靠在引枕上,看了眼塔娜道:“让她们先出去,这里就留你一个人伺候着。”
“嗻。”塔娜恭声应诺,她接替了小侍女的位置,小心的为和敬公主捏着腿。
好一会儿,和敬公主才长吁出一口气:“塔娜,现在的情况,你也见着了,哎,世子老是跟那个十二黏在一块儿,这可怎么办啊!”和敬公主叹了口气:“那拉氏本来就不讨喜,这个十二,就更不着调了,听说这一个多月来,他把宫里折腾的是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和敬脸上露出了一种,自己儿子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的困惑。
塔娜冰雪聪明,她一面为和敬捏着腿,一面柔声道:“公主,咱们世子最是重情重义,奴婢听说,这位十二阿哥曾在草原上救过世子的性命,世子如今这般对他,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塔娜抿嘴一笑,她和和敬从小便一起长大,名分虽未主仆,但实则情同姐妹,虽平时循规蹈矩,绝不越过主仆间的那条界限,但有时,她却能说一些别人不能说的话:“这位十二阿哥从关外回来以后,就好似变了个人般,奴婢听说,在猎场时,他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肯向皇上下跪,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的确是特立独行了些,”塔娜说到这儿,又是扑哧一笑:“奴婢听说,他将那只在关外养的老虎也带进了宫里,吵得某些人夜夜难以安眠呢。”
和敬公主闻言,也想到了某位娘娘那连粉都遮不住的青黑的眼圈儿,她也忍俊不住的笑起来:“说的是,你这么一说,我倒也不是那么讨厌这个特立独行的……十二了。”她说完,转眼又道:“只是眼下这情况,绝不能再让鄂勒哲同十二接触了,弄不好的话,只怕会给咱们家引来弥天大祸。”
“公主放心,世子最是孝顺,他定能理解您的苦心的。”塔娜冰雪聪明,自然明白自家主子指的是哪件事。
“这样就最好了,”和敬公主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只盼着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至于其他的,一时也顾不上。”这一两年来,宫里的传言,都是皇阿玛欲立那令妃的儿子为太子,这十二一回来,万一有什么变数,而自家若是牵涉其中,弄不好,真的会引来大祸。想到此处,和敬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还有那令妃,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最清楚,因为皇额娘的关系,自己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自己,只是如今碍着皇阿玛,都还没有撕破脸而已。以后若是被她得了势,而自家又同十二牵涉太深,那……
和敬想到此处,又是叹息起来,平心而论,若是十二的额娘还在的话,也许十二还有机会,只是他额娘犯下那样的大错,皇阿玛肯原谅十二已是不易,又怎会给他机会让他去争夺那个位置呢?
再说了,和敬转念一想,令妃如今虽然得势,但她到底出身太低,这一点便足令人诟病,到时恐怕朝中也会有人不服,这样一来,十二看上去又有机会。
和敬左思右想,怎么也得不出个结论来,最后,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先置身事外,静观其变吧。
和敬想到这儿,又觉得气不过,那令妃有什么好的,都这么多年了,皇阿玛还对她如此宠爱,难道他竟一点都没察觉出一个出身如此低微的女人,能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之中爬升的这样快,根本不可能如同小白兔那般善良无害,她的手上,还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呢。
这样的人……和敬郁闷不已的叹了口气,皇阿玛真是太相信自己的掌控能力了,简直就是当局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