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着乳白色石砖的西式尖顶建筑边的街上一片沸腾,形形色-色金发碧眼的美人帅哥在漫步走着。边上摆着蓝白格子洋伞顶起來的精致咖啡摊点,一切都显得很悠闲。
当眼神再次凝望向头顶的瓦蓝天空,会发现很多事情在时间的洗磨下已经褪去的差不多了。
偶尔有一两个黑发黑眸的中国人经过身边,也会勾起一点点对于家乡的怀念。
以及,对于那个人……终是忘不掉的记忆。
当她來到这个法国小镇第三年的时候,本來准备要离开的她,忽然决定在这里买了房子继续住下去。中国那边的父母打來电话,想让她回去,全部被她拒绝掉了。
她见识过富士山的清凄美丽,她感受过站在黄山山顶的浩然大气,触及过清晨间云雾缭绕的群山青草,明白指尖传來冰凉河水的感觉,她曾流连雾水青山,迷恋登高望远。
但最终,还是这个平凡无奇安宁平静的小镇留下了步履匆匆的她。
不是因为富士山不够漂亮;黄山不够霸气,山中青草不惹人怜爱,而是……在她最需要一个栖身之处时她刚好走到了这个小镇,她在这个小镇,所以她选择了留下。
这里是沃尔斯小镇,是个四季如春在整个法国【伪】都闻名遐迩的度假小镇。
粉红艳橙,鲜花常开不败,在这样一个人和物都祥和友好的地方,景薇终于停下了自己三年來匆匆不停歇的脚步。她买了一套两层楼的小洋房,不是很大,但胜在敞亮舒适。
第一天住进去的时候,老想着以前发生的许多事情,久久不能入眠。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对沃尔斯还不熟悉而已,仅仅是因为新环境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
或许,她是在故意忘掉她來到沃尔斯已经三年,故意去遗忘那个叫做许浅的薄情男人。
每一天沐浴着这里的纯净阳光,坐在花园的小摇椅上哼着家乡的小曲。
每当夕阳渐下,她都还能想起那一年濒临黄昏的天台上,那个还略显青涩的小男生惴惴不安的搅拭衣角,说着结结巴巴不成章理的告白词。
以及,在她说出那一段段心狠之极的拒绝语之后陡然间惨白的脸色。令她最记忆犹新的不是这些,是他最后嘴角的微笑,还有眼底深深的绝望。
她不明白,难道喜欢一个人,能胜过自己挚爱的生命?
可是当她看见满身血污被抬出学校的许浅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一点点。但是这并不足以唤起她心里已经被黑暗隐埋了的爱与感激,她沒有再看他一眼。
甚至在后來的日子里,她连许浅这个人的存在都全部遗忘掉了。
很多人也许都会说,她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可是为你连性命都不要了,为你去寻死,为你去癫狂,你怎么就这样冷血无情呢?
景薇慢慢的翻了个身,坐了起來。
她沒有关窗帘,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不敢直面黑暗了,沒有光的地方,她连眼睛都不敢合上,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总觉得好像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将她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出來。
不过……那个人对她的好,却被她亲手断送了。
呵呵,何其讽刺?
就连以前对她极好的乔安晓也是被她亲手送上了背叛的道路,想必她嘴上是原谅了她,但心里……怕是永远也不可能消磨芥蒂了,也对,都是她活该。
“呵,活该……自己造的孽,自己还……”景薇双手后撑,仰坐在床上,脸上有些轻微的笑意,浅浅的透出些许的怅然,她或许该回去的。
然而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她从脑袋里面踢出去了。怎么?现在回去天天想着睹物思人,继续躲在暗无天日的思想夹角阴暗发霉不断堕落?
那不是她想要的,一直都不是。
许浅现在已经成为了她脑海里最疼的一个拔不得的倒刺,轻轻一拉都会痛的不欲生死,鲜血横流。她心中最后的枷锁,是那个叫做乔安晓的女孩子,是她亏欠他们。
他们也许会活的风生水起,有的是大老板,有的是董事长,而她,却只能窝在这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沃尔斯做着这镇上最恶最毒最灰暗的女人,这永远也不会改变。
因为她从不愿意去改变,这就是她,再怎么肮脏,她还是她。
她好像不该这么想自己,但是不管怎样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景薇躺回床上,侧过身子直直的看着外面的小花园,白日里面斑斓艳丽的花朵在晚上都变成一个颜色,黑漆漆的,只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一点点浅浅的微光。
彻夜未眠之后,景薇就连浇水时都想打瞌睡,终于在中午在花园里看花的时候在摇椅上睡熟了过去。
本就多梦的她,再后來的回忆里她渐渐的想起來,她都梦见了些什么。
她梦见了高中时候周围嘲笑她的每一个同学,以及他们后來悲惨的结局;梦见了正在对她笑的乔安晓,还有那一天她在高台上继承乔氏的模样;最后,她还是看见了许浅。
他手中拿着一枝红的刺目的玫瑰花偷偷摸摸的将它放在她的课桌上。
海浪的声音忽然传來,在她还沒回过神的时候,她又看见了许浅再次拿着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单膝跪在地上向另一个女子说着求婚致辞,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梦里的她不断的尖叫,双手死死的抱着脑袋,朝许浅和那个女人的方向不断大声的叫喊着,似乎是要撕心裂肺一般。
杜鹃声声啼,声声泣血。
醒來之时双眼赤红,泪水早已湿了鬓边发,而她好像浑然不觉一般漠然的坐在摇椅上。
眼泪还在不知所谓的往下面滴着,他总是说着:“子汐,你其实很漂亮,为什么不走的昂首挺胸一点呢?”“子汐,你说……我是不是很沒有魅力?”
回答他的往往是她的沉默,无视或者是……冷嘲热讽。
“我抬不抬起头來管你什么事?你算是我的谁?”
“是啊,你这个人简直恶心到底了,谁会喜欢你?呵,真不要脸。”
她是不是真的很不值得去爱?为什么她们都说是她配不上许浅,难道不是他配不上她吗?她那个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她,不过她现在知道了。
因为现在她自己都很讨厌自己,如果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会狠狠的给自己几个耳光。
许浅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一直是她……她才是那个配不上他的人。
她坐在鸟语花香的花园里,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有脸颊上的泪水一直不停的流着。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是疯了,也许她是疯了,为了许浅疯了。
曾经他为她疯了,现在终于也轮到她为他疯了。
十年风水轮流转,此话……还真不假,呵。
也许还有人为以前许浅癫狂关切买单,但是她……怕是沒人能够想起來了。
后來,许浅也许会听说景薇去了法国的沃尔斯,也许他也能想起曾经疯狂追爱的自己,能想起那个面上看起來安静娴美的林子汐,能想起向他追悔不及的景薇。
他还能想起來更多更多,那些都是不存在于景薇记忆里的东西。
在高中时候他们也曾正正经经的说过几次话,无关风花雪月的话題,他犹记着那一天林子汐脸上淡淡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他从來沒在林子汐脸上看见过的一种淡淡的光辉。
“你这样笑起來很好看,平时为什么不多笑笑?”
“……”
那句话之后,林子汐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到现在许浅都不知道他到底说错了什么,或许……根本不是他的错呢?
那一年的高二他从未意识到那将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却也是最痛苦的日子,他会愿意回到过去,再次看一看那时候的他,看一看那个时候的……林子汐。
是林子汐,而非景薇。
他喜欢的一直是那个时候的林子汐,不是现在的景薇。那个时候的林子汐虽然浑身上下都是去不掉的刺,但是他就是莫名的喜欢,有人说那只是男人的天性的征服欲,但他知道,那不是。
他明白,可是景薇不明白,她一味的认为他是在怪她,生她的气。
其实并不是,他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算是现在的景薇已经拔去了身上的尖刺,可以不再那么伤人了,他还是做不到把她和林子汐联系在一起,尽管他们……的确是同一个人。
许浅慢慢地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消耗别人青春的渣滓,拖着一个姑娘的大好青春,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想要不要就这样接受景薇好了?
但他最终转念一想,他们两个,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他还记得她,她还记得他,这就是好的。为什么还要增加那么多沒有必要的东西呢……她会明白,他的用心。
可是景薇不会明白,她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许浅要这样残忍的对她。
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原本命运线纠缠的两个人,两条红线终于被狠狠剪断。变成了漠不相关的两路人,一个默默的作着工作,过着略微小资的生活。
一个住在国外,每一天煎熬的度过,却总是能在阳光來的每一天扬起最幸福的笑脸。
她想,许浅就曾是她的太阳,照亮她的心房,照亮她可怜兮兮被伤的伤痕累累的心脏。就是在那一天他对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他对她來说意味着什么。
她或许会改变回答的话语,或许命运会改变,她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只可惜,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毫无瑕疵的圆满大结局,一个人的成全就代表着另一个人的失去,她会明白,他也会明白,今生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意义。
“你好,我……我很欣赏你,可以先做朋友吗?”
“……好。”
,,,,许你一世,美景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