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沈氏登即色变。(最快更新)
说她什么她都不在乎,只有当年那个孩子是她的痛处,是她的软肋。她不只一次的懊悔过,如果当初没有意气用事,没和朱焕闹脾气,是不是那个孩子就不会掉,那么现在,她也绝不只会有朱七一个。
沈夫人口口声声说她“没怎么生养过儿女”,就和当面打她的脸一般,她还从来没受过这等气。
只是不等她开口,沈轻罗已经扑过来,声音里透着哽咽:“姑母,千错万错都是骄骄的错,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连沈老太太都看出来了,朱沈氏脸色铁青,身形摇摇欲坠,可怕又可怜。她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便开口道:“都少说两句吧。你们慢慢吃,我饱了,秀兰你跟我过来。”
沈轻罗不住的替朱沈氏抚着后背,半晌朱沈氏才缓过劲来,她怜悯的看一眼沈轻罗,轻笑道:“傻瓜,姑母没事,吓着你了吧?你回去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人的事你别管。”
沈轻罗点头,眼中仍是心有余悸,她刚才确实吓怕了,如果万一姑母气出个好歹来,她万死难辞其咎,至于她受到的委屈,根本不值一提。
她扶着朱沈氏道:“我送姑母过去。”
朱沈氏轻轻甩开她的手,道:“姑母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你是一番孝心,你放心,姑母什么事心中有数。”
沈轻罗只得放手,跟在朱沈氏身边,看她去了沈老太太的屋子,这才黯然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珠替她倒了杯茶,小声回道:“奴婢已经叫许嫂去做菜了,姑娘稍待。”
沈轻罗木然的坐着,并不回音。
明珠有些怕,索性跪下,道:“今天的事,怕是由燕支铺里陈掌柜引起来的。(uc书盟最快更新)”
沈轻罗这才抬起眼,问:“陈掌柜今天来过?”她还以为沈夫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所以因为沈轻盈的事才这么大张旗鼓的发作,如今知道原因,她反倒心里好受了些。毕竟有缘有故,总要比无缘无故的讨厌她憎恨她来的舒服些。
明珠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她听到的陈掌柜如何来见沈聪,得知他和沈轻罗不在,这才去见了沈夫人的事一说,临了把翡翠在沈夫人受的气也带了一嘴,这才道:“想来夫人气姑娘瞒着她,所以才找借口发作姑娘。”
沈轻罗漠然的冷笑了一声,道:“她气的,只怕不只是我瞒着她。”都是一个利字闹的,她能想像得到沈夫人知道自己开了燕支铺时的那种妒恨以及羞恼的神情。尤其是,她还白白损失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并且当日她那样骄傲自矜,只以为自己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姑娘。
当晚,沈轻罗带了明珠去见沈夫人。
沈夫人一整天气都不顺,此刻听闻她来了,便不冷不热的道:“安哥儿闹了我一天,我乏的不行,可不像她们年轻人有精力,闹了一天这时候还能活蹦乱跳,让她回去好生歇着吧,有事明儿再说。”
丫鬟只得去回绝沈轻罗。
沈轻罗不是没脾气的,她不过是隐忍不发而已,一旦发了脾气,岂是一个小丫鬟能挡得住的?沈轻罗听了丫鬟的回报,眼皮轻轻一抬,露出一个凉凉的笑意来:“我要见母亲,让你通禀一声,那是看在你是母亲房里的人的原故,这是一片孝心,你可别错打了主意。真要说起来,母亲房里的阿猫阿狗都是有脸面的,可脸面也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平日你们欺上瞒下,我只作不知,可要当着我的面弄鬼,我可绝不轻饶你们!”
这丫鬟暗暗叫苦。()
沈夫人脾气大,她不敢惹,可这位大姑娘就更是不好惹的,这还没敢原话转述沈夫人的话的,就已经被大姑娘说成是给脸不要脸的猫狗了,当下哪敢怠慢?犹豫之间,只得横心往旁边一让,道:“奴婢该死。”
沈轻罗轻蔑的哼了一声,径直进了门。
明珠没敢进,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这丫鬟,小声道:“今儿太太敢是脾气不大好?姑娘性子也有点冲,姐姐可往心里去……”
小丫鬟心灵上的伤害得到了弥补,也就苦笑着道:“亲娘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只管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沈轻罗进去没多久,沈夫人房里的丫鬟,甚至是安哥儿的乳娘都被撵出来了。众人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可也知道,沈夫人好糊弄,沈轻罗却不能糊弄,知道不该偷听,是以众人都远远的躲到了廊下。
屋内沈夫人脸色铁青的望着沈轰罗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晨昏定省确实是孝心,可你这不经禀报就直闯父母卧房,这是古代先贤教你的规矩?”
沈轻罗只抬着一双清亮的眸子道:“哦?原来果然是刚才那位姐姐胡搅瞒缠,狐假虎威,看来我没骂错。她仗着母亲倚仗,竟然敢阳奉阴违,没向母亲禀报我要见母亲么?”
“……”沈夫人张张嘴,又闭上了。她要说那丫鬟禀报了而是自己不想见,这“不慈”也总得有个理由。她总不好学那市井妇人,披头散发,撒泼打滚的逼着沈轻罗把“银子”吐出来。
沈夫人哼道:“我说过,我累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有什么事只管明天再说。”她始终是长辈,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端出身体不适的名头来,沈轻罗能说什么?
沈轻罗只淡淡的上下打量了沈夫人一眼,道:“确实,最近家中人多、事杂,母亲一时疲惫也是有的,只是这话倒不好大肆宣扬,不然那不会说话的仆妇们四处乱传,传到祖母那里,只怕母亲有口难辩。”
平时都精精神神的,家里一来客人她就身体不适,疲惫不已,这不是撵人走吗?
沈夫人脸色由青转白,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这要是被沈同谦知晓她敢嫌弃沈老太太,就算她生了儿子有什么用?沈同谦就敢拿“不孝”压她,当时就把她休弃。
她恨恨的瞪着沈轻罗半晌,气恼的道:“冤孽,我这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么,要你们一个一个都来跟我讨债?”
沈轻罗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笑,动了动有些站麻了的腿,自然而然的替沈夫人换了杯热茶递过去道:“母亲这话我也听过,都说儿女冤家,儿女冤家,可见确实上辈子有过牵扯,这辈子才有福气做母女。”
沈夫人倒是一怔,她再打量沈轰罗,看她始终不骄不躁,不委屈也不难过,心底又是牵扯的疼,叹口气道:“行了,我知道我今天办事办的不够老道,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这么大人,倒是当着自己闺女面耍起了赖。可到底母女不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沈夫人自嘲的想:自己果然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沈轻罗在沈夫人下首坐了,道:“骄骄可不敢教训母亲,我是来跟母亲请罪的。”
沈夫人一摆手,气馁的道:“罢了,我可当不起。”
沈轻罗双手叠放在膝上,轻声慢语的道:“前些日子,我自作主张开了一家胭脂铺……”
见她如此开诚布公,沈夫人反倒无话可说,索性屏息凝神的聆听。
“我问过沈大管事,也曾替母亲管过家,知道家中银钱收入不丰,父亲也只在老家买了几十亩薄田。”
沈夫人心有的道:“可不是,这一年到头,家里花销如流水一般,只见出的不见进,全指望着你爹的那点俸禄和底下的一点冰炭孝敬。不说老爷在外应酬,还有轻盈那丫头呢,如今又添了安哥儿,我总算是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了,每每想到这些,就彻夜辗转难眠,只盼着以后家里充裕了,你们几个也都不会委屈了。”
这些长篇大论,沈轻罗并不在意,只微微笑着,静等着沈夫人说完,这才道:“我在建平府开了一家杂货铺,因着姑爹、姑母帮衬,这一年也颇有盈余,回到青化,不免异想天开,想着若是能在城里开个铺子,不说能替家里分忧解难,起码是个进项。因着才开,尚无起色,又怕父母忧心,故此并未提前知会……”
沈夫人啊了一声,心道:原来她小小年纪,在建平府已经有了一家铺子,难怪生了安哥儿,她出手大方,随便就给了一个足金足赤的金锁。
她才多大,竟这般有心计。
沈夫人一时五味杂陈,再看沈轻罗时,不免再不敢小觑。
若是寻常父母,听说这么小的孩子就敢开铺子,少不得数落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情险恶,太不拿钱当回事,纯属胡闹之语,可在沈轻罗跟前,这些话都是虚话,她哪里需要人指点?自己把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
她嘲弄的笑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在你跟前,母亲都觉得自愧。”
沈轻罗并不自谦,只抬手捧了一个小小的檀香木盒,道:“这是燕支铺的地契和这些日子的收支盈余,今日一并交与母亲,陈掌柜是个精明却忠诚可靠的人,以后母亲只管放心和他打交道。”
沈夫人呆住了:“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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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事,更新不及时,请大家见谅。明天要参加儿子学校活动,更新会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