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衣和李克用笑了一路,这天终于来到幽州的北门,两人正要进城,突然发现一个人蓬头垢面,眼神忧伤地看着他们。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刘窟头,神情憔悴,无复几天前穿绿衣时的神彩。
“幸会!幸会!”李克用过去打趣。
“行行好,给俩儿钱吧,我都两天没吃饭了。”盗墓贼变成叫花子了。
“前天你还跟我们一起吃的饭嘛。”李克用纠正说。
“全吐出来了。”刘仁恭可怜巴巴。
萧玄衣不忍心,摸出一两银子来,扔给刘仁恭,两人打马进了城。
这卢龙军镇统辖着:幽、蓟、妫、檀、易、定、恒、莫、沧等九州,地域辽阔,非一般军镇可比。
唐朝时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京,成都为南都,太原为北都,俗称“二京两都”,幽州城虽然不在此列,但城内车水马龙,繁华程度不亚于二京两都,李克用看得兴致勃勃:一定要在此地多玩几天。
两人先找了家客栈住下,便出门溜达。街头巷尾纷纷传闻一条消息:击球赌小盼。小盼是谁,平州刺史张公素的歌伎,姓张,年方十五岁,色艺双绝。
谁跟张公素赌小盼?就是现任的张简会张节帅,张简会的赌资是什么,有的说是万两黄金,有的说是三千匹良马。
至于击球,大唐人都知道,就是打马球。
打马球运动据说是从波斯传入中国,什么时候传进来的,谁也说不清,三国时大才子曹植在诗篇中有记载,时间肯定在三国之前。
有唐一朝,打马球更是盛况空前,历久不衰,唐朝的二十二个皇帝中,有十八个是马球高手。其中球瘾最大的当数玄宗皇帝。
据说中宗年间,吐蕃使者来朝,观摩了大唐的马球比赛,禁不住技痒,想跟天朝较量一番。中宗皇帝同意了,几场下来,吐蕃皆胜。
中宗皇帝吃了一惊:这撮尔小邦看来也非易与之辈。当即挑出四个大内高手,领头的就是后来的玄宗皇帝李隆基。
四人对吐蕃十人,开赛之后,李隆基来去如电,球技神出鬼没,吐蕃人傻了:球在哪儿呢?一场下来,大获全胜。
玄宗皇帝登基后,下诏规定,军队必须练马球,所以每个军镇都有球场。
当然要说第一高手,还是现任的僖宗皇帝,僖宗皇帝能一边走马,一边在空中运球数百次,球都不带落地的。
僖宗干过一件最出格的事就是“击球赌三川”,结果惹恼了大造反派黄巢,这都是题外话了。
这么香艳刺激的事,萧、李二人听的热血上撞,仿佛能赢到小盼似的。结果两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便起床打听:球场在哪儿?
两人赶到球场时,已经人山人海,好在李克用力气大,拉着萧玄衣拼命往前挤。总算是挤进了前三十步。
李老三肯定没少挨骂,竟然一句也没还,一切都是为了小盼。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两句古诗:来归相怨怒,争坐观罗敷。
古人挨了骂还至少见到罗敷了,哪怕只是半面。两人挤到前面,除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场,什么也没有。
又等了好久,双方运动员才算进场,象古罗马的斗兽场上放野兽似的,运动员们从一个铁笼子后面依次钻出。
观众们顿时沸腾了:钻出来一个白衣白马的就喊节帅府,钻出来一个黑衣黑马的就喊刺史府。
十个黑衣人排成一队,面朝北,十个白衣人排成一队,面朝南,每人的背上都有编号。一个彩球放在两队中间,拳头般大小。
这球据说是木质的,中空,也有藤制的。击球的工具是一根曲棍,形状有点象拐杖,用时候要倒执。
当然比赛有比赛的规则,不能用棍打人,不能用手抓球,这是最基本的。从马上摔下来几次取消比赛资格,这个有待考究。
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面罩的人,手执一面红旗,走到场中,说了几句话,只见红旗一展,锣鼓齐鸣,运动员们骤马冲向那只彩球,比赛开始了。
现场太吵,那个带面罩的人说了什么,萧玄衣一句也没听清,这就相当于一场戏,把开头错过了。
打马球在大唐虽然风行,但需要一大片草场,还得要几十匹好马,一般平民是玩不起的。更别说乞丐出身的萧玄衣。
既然没玩过,对于球场上规则的限制,阵型的排列,战术的应用,萧玄衣更是看不出,既然错过了开头,又听不清声音,这场戏算是白瞎了。
球赛一旦看不懂,那就只有噪声了。萧玄衣勉强看了半场,再也忍不住,便对李克用大喊道:“我走了。”
李克用愣了一下:“你不等着看张小盼了?”
“不等了。”
“啊,又进球了。”李克用挥着拳头大叫。
萧玄衣看李克用不足与谋,便一个人挤出人群。
萧玄衣漫无目的的在幽州城内闲逛,大街小巷没多少人,偶尔碰到几个,也是往球场方向赶,有的还打招呼:“走,看小盼去!”
萧玄衣心道:“这张小盼到底有多美啊,难道比白无双还漂亮?”
一想起白无双,萧玄衣的思绪就无法遏制,白无双的一笑一嗔,一走一顾便浮现在他脑海里。
回忆是甜蜜的,一旦激发了欲望,那就十分痛苦,白无双犹如镜花水月一般,伸手可及,却永远也够不着。
每到此时,萧玄衣就强制自己想点别的,要不然那种煎熬能让人发狂。
萧玄衣看到一座桥,桥拱上写着“赤阑桥”三个字。走近了一看,桥如其名,栏杆果然是红色的。
桥头有一个小摊,专卖渔具。萧玄衣在小摊前停住,花了几十文钱买了一根鱼竿。又跟摊主要了些鱼饵。
萧玄衣四下一看,桥上坐着一个算命的瞎子。桥头边有十来步青石台阶,就顺着台阶下到河滩,在桥洞里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萧玄衣小时候经常看别人钓鱼,然而自己买不起鱼竿,不免羡慕。有次偷了他娘的一根缝衣针,用火烧红了一弯,做成鱼钩。还没找到鱼漂儿,就被他娘发现了,揍了一顿。
萧玄衣把鱼饵串在鱼钩上,将钓丝一甩,沉到河里,装模作样地垂钓起来。没多久,就听桥上有人说话:“瞎子,你怎么没去看打马球啊?”
“我不是瞎子嘛?!”说这话应该是那个算命的瞎子。
“也是啊,不过我到应该去看看。”
“你怎么没去啊?”
“这几天生意好,不舍得,谁知道,一听说打球,就没人钓鱼了。”
看来是买渔具的摊主在和算卦的瞎子闲扯,萧玄衣想。瞎子好久没说话,摊主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谁能赢。”
“你不去看也好,再说输赢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有热闹看,为什么不看?”
“为了看一场热闹,恐怕要送上几百条人命。”
“你别吓唬我哈。”
“爱信不信。”
“你能算出来?”
“不是算出来的,是听出来的,开场的鼓声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