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北海,萧玄衣和夜叉兄弟偶然论及入梦之法,各说各家的好,最好发展到互相揭短。
“你们那套,纯粹是野路子!”
“怎么野了?”夜叉兄弟们脖子一梗。
“入梦就入梦吧,还要借助于一只毛虫,太能绕了吧。”
“你不懂,这才是事物的正理。”
“怎么个正理法?”
“把两样不同的东西硬掺在一起,搅啊伴的,你不觉得粗鲁吗?”
“那该怎么温柔啊?”
“比如盐和塘,搅拌的再充分,也是掺不匀的。如果放在一碗水里面,随便一晃荡,就水**融了。”
“那也没必要借助于一只蝴蝶啊?花里胡哨的,还挺弱。”
对此夜叉兄弟也有解释,蝴蝶身上充满了仙机:本来就是一条蠕虫,一条腿都没有,作茧自缚后,就变出几条腿几张翅膀来,还有两只触角,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蛆也是蠕虫,变成苍蝇照样有几条腿,几张翅膀。还有一双大眼睛。
夜叉兄弟对此表示遗憾:有人愿意吃屎,他们也不拦着。
萧玄衣辩无可辫,最后想起小金人飞梦到洛阳的事儿:“我就纳了闷了,以蝴蝶这种飞行速度,一个时辰也就是十几里地,小金人竟然一夜之间到了洛阳,还搞了个来回。”
“其实这就是正宗和邪门的区别,正宗讲究筑基,入门时很慢,以后却日进日新,渐行渐远,前途不可限量;邪门虽然上手快,但走着走着就没路了。”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没路了?”
“你说的嘛,你现在入梦虽快一些,但那么些梦,你不也得一个一个找嘛。你想一个一下就到的法门试试。”
……
那场辩论中,萧玄衣口头上没占多少便宜,但心里仍然不服。要不是为了决胜单于,他肯定不会低三下四的求夜叉兄弟。
但是他心里先有了成见,学的时候就不太专心了,虽然也能虚室生白,但生出的蝴蝶难免就打了折扣。
蝴蝶本是四张翅膀,六条腿,萧玄衣生出的蝴蝶,翅膀倒是齐全,却只有四条腿。蝴蝶的两条触角,端部本来是疙瘩状。萧玄衣生出的蝴蝶,触角跟蛐蛐儿似的,一细到底儿。
就这种二把刀似的手段,因为热炒现卖,在李克用身上竟然入梦成功,决战单于后,萧玄衣就再也没碰过这套“正宗”。
此次来丰州,萧玄衣不光是梦里见见白无双,偷垣穿窬,月下定情,卷包私奔的一整套计划都有,这肯定要事先弄清楚地形,所以就用了夜叉兄弟的那一套。
谁知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风,把萧玄衣吹到了赫连铎家里,萧玄衣心里不禁暗骂:当时我就给那几个混蛋说,变蝴蝶不好,变蝴蝶太弱。竟然不听我的,现在连一阵风都挡不住……
夜叉兄弟又不在,萧玄衣找谁发飙去?只好诅咒了几句了事儿,还得再想辙儿。
萧玄衣盯着赫连铎看了半天,决定还是重回原路,从东面第一家找起。
以萧玄衣目前的功力,不管在梦里梦外,对付赫连铎都不是个事儿。但萧玄衣不想多生事端,这赫连铎,虽然看着挺恶心,将来要是自己跟白无双成了,他也算是无双她娘家人。
萧玄衣想着,振翅而起,在空中辨认了一番后,再次飞到东面的第一家宅院。
因为刚来过一趟,萧玄衣这次看得比较清楚:临街三间倒坐房,院两边是抄手游廊通到垂花门。
刚要飞过垂花门时,萧玄衣的脑袋又是一蒙,身体叽哩跟斗地飞了出去。
萧玄衣清醒过来,再次听到赫连铎的鼾声,萧玄衣心中纳闷:刚才明明没有风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萧玄衣原本有些无赖脾气,一旦较上劲儿,不碰的头破血流是不会罢休的。一连试了好几次,萧玄衣才有点明白:他遇到的不是风,很可能是一种无形的罡气。
莫非老白家早有提防,请了什么法师在此坐镇。如果真是如此,今夜是不能成事儿了。还得别做计较。
盗亦有道,贼不走空,既然大老远的飞过来,不弄点什么怎会甘心?萧玄衣决定逗一逗赫连铎。
赫连铎家的宅子比家更大一些,临街的倒坐房有七八间,第一进院子里还有马厩。赫连铎住在第二进主房的上首。
萧玄衣飞上窗纱,窥视里面的赫连铎。此刻赫连铎仰躺着,咧着嘴,鼾声不止,口水流了半腮。在他脑袋周围,一片红光。
萧玄衣知道,赫连铎在做梦了,这红光代表什么梦呢,萧玄衣有些好奇。
萧玄衣杠着屁股,在纱窗上爬来爬去,两根触须左摇右摆,象搜听敌台似的。
拨弄了老半天,一直没什么信号,萧玄衣心下有些不耐烦:莫非触须出了毛病?
萧玄衣伸手想把触须扳下来看看,够了好几次,都滑掉了。萧玄衣气得又骂了夜叉兄弟几句:这几个笨蛋怎么想出变蝴蝶的?手都成脚了,一点都不好用。
最后一次总算成功了,萧玄衣将触角扳倒眼前,正查看的当儿,只觉头顶一麻,一股冷气传入体内。萧玄衣变成一股热流,飞了出去……
进入赫连铎的梦里,萧玄衣吓了一跳:这是哪儿啊?漫山遍野都是死人,有几个没脑袋的腔子还在咕嘟嘟冒血。
远处传来喊杀声,萧玄衣心中明白:到战场了。于是借助山石,鬼鬼祟祟地向那片喊杀声靠近。
赫连铎和白义成横刀立马在一座山寨下,背后是数千健儿,正摇旗呐喊。
“老吉利,赶快开门受死,我给你们鞑靼人留点种子,要不然的话,这阴山的石头都得过刀。”赫连铎扬刀狂呼。
“我们鞑靼人只有战死的。”山寨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厉声答道。
“那小子的人头带来了吗?”赫连铎回顾白义成。
“五颗全在,一个不落。”白义成道。
“给他看看。”
“是!”
白义成说罢一努嘴,一个按着包袱的士兵策马向前走了几十步,将包裹一抖,滚落了几颗人头。
“老吉利,你不要妄想,你看看这是什么?”赫连铎指着地上的人头道。
白发老头突然声音发颤:“你把我儿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