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是一系列山脉的总称,包括狼山、乌拉山、大青山等。阴山大致呈东西走向,绵延两千余里,鞑靼人向来在阴山南麓游牧。
鞑靼人虽然居无定所,但鞑靼人的金帐一直在狼山一带,狼山在东受降城以北三百里,可以说朱丹和李克用是近邻居。
要回鞑靼金帐,最顺畅的路线莫如先去东受降城,然后向北,因为三座受降城之间有驿路可循。但朱丹忧父心切,三人便斜刺里直奔狼山而去。
从丰州到东受降城有八百里,狼山更在东受降城以北,也就是说,从丰州到狼山,起码也有千里左右。
朱丹所带的快马,在丰州已被吐混人掳去,三人的坐骑都是一般的马匹。撑死一天也就走个两、三百里。
照这种行程,要到鞑靼金帐,最少也得四天以后了。
虽然救人如救火,但这事儿也急不来。看着朱丹要跑死马的架势,萧玄衣便安慰道:“朱丹老弟,你也不要着急,你父亲的危险,也不过是推测,没准儿咱们赶回金帐,你父王正吃着烤肉喝着酒呢。”
朱丹摇摇头:“萧大哥,鞑靼内部的事情,我比你们更清楚。”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内奸是谁,并且料定他会发难?”李克用问道。
朱丹点点头:“内奸应该是我叔父。”
“你叔父?不会吧,都是一家人。”李克用不信。
“不瞒三哥,我父亲早就对我说过,鞑靼内部如果有人图谋不轨,那人肯定就是我叔父,让我提防着点儿。”
兄弟之间,如此猜忌,李克用有点看不上:“老爷子多虑了吧,如果连亲兄弟都靠不住,这世界上你还能靠谁?”
“三哥不了解我叔父的为人。”
朱丹叔父辈原本有弟兄三人,吉利酋长排行老大,这位叔父排行老三,中间还有一个二叔。
朱丹的三叔年轻时箭法高强,不大爱说话,却出语惊人。
有一次,朱丹的三叔对他二叔道:“我的箭能射穿十张牛皮。”
草原上能射穿五张牛皮就膂力过人了,能射穿十张牛皮,简直是天花乱坠。所以朱丹的二叔就开玩笑道:“我敞着怀让你射,你能射穿吗?”
他三叔道:“要不试一试。”
他二叔闻言就把衣服解开,拍着肚皮道:“照着这里射。”
他二叔话音未落,一箭洞胸而过。
听朱丹说完他三叔的事儿,萧、李二人舌桥不下,好半天萧玄衣才说道:“你二叔就这么死了?”
“是!”
“这玩笑开大了。”李克用也加了一句。
“你三叔为什么没给你二叔偿命啊?”萧玄衣又问。
“这事儿也说不清,首先我二叔是自己让他射的,再一个,我父亲就剩这么一个兄弟……”朱丹叹了口气。
“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确实有点提心吊胆。”李克用道。
“所以父亲让我防着点儿。”
“你们爷儿俩整天防着,怎么还着了他的道儿。”萧玄衣问。
“这次真是走眼了。”朱丹苦笑了一声。
近年来,鞑靼族依靠天马奇货,确实赚了不少银子,所以对鞑靼族来说,卖马是一件大事儿。
卖马的事情一向由朱丹的三叔打理。谁知半个月前,他三叔突然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腿,所以只好让朱丹替他去丰州。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朱丹父子确实没预料到。
“你三叔明显是诈病。”萧玄衣都看出来了。
朱丹愣了一下:“我去看过三叔,他的腿真折了。”
“那也是苦肉计!”
……
一个骑马射箭的人,竟然玩起了苦肉计,这事儿还真是有点棘手。
三个人一边赶路一边讨论,这场阴谋渐渐有了大致的眉目。
朱丹的三叔名叫隐撇儿,在鞑靼族中的地位仅次于酋长吉利,但由于他射死了自己的二哥,隐撇儿一向不被吉利待见,天长日久,难免生怨。
隐撇儿常去丰州卖马,偶然的机会,便结识了赫连铎。赫连铎眼红鞑靼人的天马,隐撇儿要泄私愤,两人一拍即合,策划了这场阴谋。
吉利已经年迈,鞑靼族里,隐撇儿最忌惮的便是朱丹,于是演了一出苦肉计。
除掉朱丹之后,赫连铎带着本族人马赶到狼山,到那时,吉利羽翼尽失,无能为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朱丹遇到了萧玄衣和李克用。朱丹不死,这盘计划就乱套了。
“你说赫连铎下一步该怎么办?”萧玄衣问李克用。
“这种小人多是以利而合,既然无利可图,他肯定不会带着人马去狼山了。”李克用分析。
“隐撇儿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顶多也就是写一封信,如实告知隐撇儿,让他早作打算。”
“这么说,朱丹老弟还真是不必着急。”
“萧大哥的意思是?”朱丹听不明白。
“你三叔没有接到赫连铎的信,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只要赶在赫连铎的信使之前,保管你父亲安然无恙。”
“所以我才急着赶回金帐啊。”
萧玄衣本来想着宽慰朱丹,没想到是拿油灭火。李克用听得哈哈大笑:“萧老三的意思是这样的,赫连铎的信使再快,也未必有我们快。”
“三哥为什么这样说?”
“你想啊,赫连铎派人去伏击你,结果失败,树林里那帮人垂头丧气回到丰州城时,估计也天黑了,然后回报给赫连铎,赫连铎肯定要犹豫半天:要不要通知你三叔。等他拿定主了,开始写信,以赫连铎那种大老粗,半天崩不出一个字来,等写好信,差不多第二天了,赫连铎派人去送信,肯定要走驿路,就算快马,一千多里起码也得三天……咱们可是一点功夫都没耽误。”
李克用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大套,萧玄衣听得直点头:“事不关己,别人才不会那么拼命赶路。”
朱丹却不以为然:“赫连铎怎么送信我不知道,据我所知,我三叔送信不用马的。”
“不用马用什么?”萧玄衣愕然。
“他养了一头白鹘。”
白鹘就是白爪的海东青。毛羽之属,以雕为雄长,天下之雕,莫过于辽东。辽东之雕,最神俊者称为“海东青”,白爪海东青,尤为极品中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