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又叫菖蒲,其叶如剑。菖蒲花呈棒状,花嫩时如粉,可食。长老后便成了蒲棒,撕扯开来就是蒲绒,蒲绒一般用来填枕头。萧玄衣小时候常拿蒲绒当刺挠药来搞人。
小姑娘走后,萧玄衣仍然蹲在原地,琢磨着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一个长蒲苇的地方。
为什么只有这一句,小姑娘估计是受人叮嘱。叮嘱小姑娘的人应该就是教她唱歌的人,那人不是白无双,难道是别人?
萧玄衣会意:肯定是白无双让他去一个长着蒲苇地方。至于别的歌词什么意思,见了面自然晓得。
一个长蒲苇的地方,这也太笼统了。不过萧玄衣知道,蒲苇一般生长在水边。
丰州紧接戈壁,有水有蒲的地方不多,萧玄衣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黄河。黄河就在丰州南面,离丰州有十几里。
想到这里,萧玄衣立即回到客栈,跟店家敷衍了一句,牵出白马来,走马出了南门。
十几里的路程,对白马来说,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不多时,萧玄衣便立马在黄河岸上。
一派流水,茫茫而来,滔滔而去。在落日的注目下,河水却如少女,娇羞满面。
白无双在哪里?萧玄衣放眼一望,这黄河岸边到处都是蒲丛黄芦。萧玄衣只好沿着河岸来回寻找。
迎着落日走了几里,萧玄衣看到,有几顶帐篷散布在河北岸,萧玄衣的心中一动:总算是有人烟了。
河岸上视野原是开阔,过了帐篷两三里,萧玄衣便远远地看到,一袭白衣掩映在岸下的菖蒲丛中。
果然不错!萧玄衣心头一阵狂喜,然而近乡情怯,萧玄衣不自觉地带马慢行,一边目不转睛。
那白衣人就象长在菖蒲旁边,看着黄河,一动不动。萧玄衣倒不好意思唐突,便下了马,向那白衣人走去。
看看还有十来步,那白衣人显然觉察到了萧玄衣,却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你烦不烦啊?”
那声音如莺数花,如燕入巢,娇胜金屋,不是白无双是谁?
听到这句话,萧玄衣一步再也不敢往前走,因为那话里满是嗔意。
原本有千言万语,及至见了面,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萧玄衣只管愣愣地看着白无双的背影。
“你怎么还不走?”白无双又说了一句。
要是搁在雁门时节,萧玄衣早就涎着脸凑上去了。如今竟手足无措,机变全失。但凡人一旦生情,难免受滞。
“再不走我就恼了!”
白无双有些装腔作势,萧玄衣却没听出来,只好嗫嚅道:“我来……跟你打个招呼,这就走。”
白无双回过头来,手中的蒲剑飘然坠地:“是你!”
“是我。”萧玄衣迎上前去。
“你是谁啊?”白无双旋即冷淡。
“萧玄衣。”萧玄衣止住脚,声音有些结巴,一边用手指了指:“你忘了?雁门。”
“雁门我倒是去过。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儿啦。”白无双一边说,一边转过脸。
“你还让店家带话给我,说你回丰州了。”萧玄衣好心提醒。
“谁让你给店家带话了?”白无双一急,说错了话。
无凭无据,赖账容易,萧玄衣原是想到过这一层,见白无双不承认,心中万念丛生,一时大乱。
见萧玄衣久久不说话,白无双口气一软:“你要没事儿的话,我该回去了。”
“我有事。”萧玄衣脱口而出。
“什么事儿?”
“我……”萧玄衣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小鸡叨米,最后摇摇头道:“现在没什么事儿啦。”
白无双低下头,从萧玄衣身边走过。两手扯着裙裾,行步迟迟,好像弱不胜衣。
看着白无双渐渐远去,萧玄衣隐约觉得:这么一走,估计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勇气,对着白无双的背影大声说道:“你的箫声真好听!”
白无双停下来,缓缓转过身:“你是来学箫的?”
“如果你愿意教的话,我倒是想学。”萧玄衣这话不象求教。
“只是这里不太方便。”
“你不愿意的话,我萧玄衣绝不勉强。”萧玄衣这话象发毒誓。
“不是……”见萧玄衣误会,白无双指指远处的帐篷:“那里住着我的家人。”
箫声一起,几里都能听得到,幽会不是这个样的。萧玄衣这才明白过来,管情开头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不是对他说的。
萧玄衣心中透亮了不少,当下心怀鬼胎地献策道:“咱们可以走的远一点。”
“你会骑马吗?”白无双反问。
萧玄衣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白马没系,早跑得没影儿了。萧玄衣有意卖弄,口中打了个呼哨,一丈霜雪倏忽而至。
“咱们走吧。”萧玄衣问。
“还不行,我得回去一下,往西十里处有一片河滩。你在那里等我。”
黄河弯了一下,水速放缓,淤积出一片开阔的沙地。不知什么缘故,这沙地上一颗草也没长。只是一片洁净的沙地。
明月升起,一骑翰如,白无双如约而至。
白无双带来了一些烤肉,还有一囊酒。萧玄衣吃饱喝足后,由于带着酒劲,大坐在沙滩上,想找一根草挑牙,却发现无草可寻,便嘬着牙花子道:“开始吧。”
白无双看了萧玄衣一眼,突然有点羞涩:“我好像有点认识你了。”
“什么意思?”萧玄衣纳闷。
白无双没有理会萧玄衣,将箫从囊中取出,递给萧玄衣:“你先看看。”
萧玄衣横七竖八地看了几眼:“我见识过。”
“学箫之前,你应该了解一些乐理。”白无双说罢,便开始不知所云,什么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蔟为“徵”……。萧玄衣听得五迷三道,魂飞魄散。
一段完了之后,白无双让萧玄衣说说。
“说什么啊?”萧玄衣迷迷瞪瞪。
“刚才我说的乐理。”
“我听不懂。”萧玄衣坦承。
“这确实有点难,记得多少说多少?”白无双鼓励。
“我一句也不记得?”
白无双大怒:“你是来学箫的吗?”
“我是不是来学箫的你不清楚吗?”
白无双“哼”了一声,站起来跺跺脚,上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