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萧玄衣这才起床,先去了孙记药行,孙少仙仍然不再。萧玄衣把客栈名字告诉给药行掌柜,便出来吃早饭。
看到一家卖羊杂的,萧玄衣拐进去,要了一碗羊杂汤,一个烧饼。正吃得有味儿,忽然听旁边一位食客说道:“吃完饭干什么去?”
“去赶会!”另一位食客说。
“又不买又不卖的你赶什么会呀!”
“瞅热闹不行吗?”
“瞅热闹?”
“看看那个第一尺又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
“也对!那第一尺两个月才来赶一次会。”
……
两人话没说完,便搁下饭碗走了,萧玄衣心里好奇:这第一什么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结过账,萧玄衣趁机问饭店掌柜:“这第一什么……”
掌柜的正忙着打算盘,头也没抬:“想看第一尺啊,去木器市场。”
萧玄衣虽然没有听得很懂,但知趣地不再问,来到大街上,萧玄衣发现,这一天果然比平日人多。
回客栈也是无聊,不如去看热闹。萧玄衣虽然没去过木器市场,但也知道个大概齐。
雁北镇只有一条大街,从东往西,前八里是店铺——酒楼客栈,药行布店,过了这八里的店铺,便是自由贸易市场。
说是贸易市场,其实也就是三、四里长的一条路。平时没人光顾,也就是逢集赶会的日子,雁门周围几十里以内的人,才来这里贸易。
七、八里路对萧玄衣来说,连马都不用骑,自由贸易市场上,正是上市时分:摊主们各占地盘,铺排着自家的鸡零狗碎。
萧玄衣看了一眼:这些摊主大多不是正经八百的商人,而是附近村庄的农民、手艺人。
虽然是自由贸易市场,但天长日久也形成了一些规矩:大路两边,买粮食的和买粮食的在一块儿,买山货的和买山货的扎一堆儿,买时鲜瓜果的肯定不能跑到买锄头犁铧的地盘等,所以也就有了山货市场,时鲜市场……
萧玄衣很快就找到了木器市场,路两边摆着木桌、木凳、木床、木箱……甚至还有风箱。
路北面的开阔地上,正挤着一群人。萧玄衣想,这帮人肯定在看那个第一什么了。
萧玄衣找了个人缝往里看:场子中央,一张小矮凳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旁边立着一根丈把长的白蜡杆,杆子顶端分出几根细线,细线上挂着几只鸟:鹦鹉,山雀,八哥。
萧玄衣心里纳闷,这中年汉子应该就是那个“第一什么”了,但这些鸟归到山货一类还差不多,怎么串门到木器市场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起哄:“飞一个,飞一个。”大家都跟着喊,萧玄衣也情不自禁地揎臂大叫。
再看那位“第一尺”,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半睁半闭。对观众的热情表现得十分冷漠。
高手不多言。萧玄衣吃了一惊,这人难道会飞?
“你要卖东西,好歹也要让大家看看货色嘛。”人群中又有人说。
“就是,就是!”一帮人跟着附和。
估计被撺掇的不耐烦,那个第一尺嘟囔了一句:“看什么货色,买得起吗你们?”
众人一起噤声,倒是一个大嗓门道:“我还不信,你这木头刻的鸟,比我的大骡子大马值钱。”说话的估计是外地来的马贩子。
“切!”表示鄙夷,第一尺只用一个字。
“别看人家的鸟是木头刻的,还真比你的大骡子大马值钱。”有人说。
“不就小孩子的玩意儿嘛。”应该是贩马的那位说。
“但它会飞呀。”
萧玄衣这时才算搞明白,杆子上挂着的那些鸟都是木鸟,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这村夫一付糙样儿,手倒是挺巧,也不比鲁奇大哥的差嘛。
“飞一个让他开开眼界。”这时旁边又有人撺掇。
第一尺拗不过,伸手拿过来一只鹦鹉,将鹦鹉腿拧了几下,那鹦鹉煽动翅膀,便绕着木杆飞起来,栩栩如生,只是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
众人一片喝彩。萧玄衣心道:不过如此!
“你这鹦哥多少钱?”马贩子问道。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马贩子显然吃了一惊:“那只八哥呢?”
“五两。”
马贩子嘿嘿笑了一声:“不会叫还要五两。”说罢便挤开众人去了。
“让木头叫,你找神仙去吧。”本地人欺负外地人。
估计是鸟太贵,或者是看过了热闹,围观的人散去了不少。没有一个买的,第一尺仍旧一付满不在乎的模样。
“有眼不识金镶玉。”一个人分开众人走到场子中。
萧玄衣看时,那人长衫折扇,显然是位衣冠人物。再看第一尺也站了起来,冲那人拱了拱手。
“这三个玩意儿,我都要了。”衣冠人物说。
“这位秀才以前买过我的鸟吧。”
“买过了不能再买吗?”
“都是一些雕虫小技,秀才何必醉心于此,免致玩物丧志。”
“受教,受教!果然野有遗贤,老兄不光技艺塞北无人能比,连道德也是人中楷模。”
“这绳墨规矩,原是当仁不让,至于道德那就惭愧的很了。”
萧玄衣本来对这个第一什么并不讨厌,但听他对技艺自负的很,心里不禁替鲁奇生气。便走过去问道:“这位第一什么,你只有这三只鸟吗?”
“是第一尺。”秀才纠正道。
“第一吃饭?”
那汉子不屑理会萧玄衣,指了指后面的招牌。招牌上写着一行字:从不造车打床,兼修斗补升。
萧玄衣故意少念了两个字:“造车打床,兼修斗补升。”
那汉子闻言色变,扭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把招牌吹翻了,连忙把招牌正了过来,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塞北第一尺。”
“哦,是这个尺啊!”
“大匠诲人,必以规矩,这距就是尺的意思。”秀才在旁边解释。
“也就是第一木匠的意思。”萧玄衣终于明白。
“可以这么说。”
“木匠倒是木匠,这第一却未必。”萧玄衣扯着嗓子道。
那秀才正要理论,第一尺拦住道:“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你那鸟身上提溜一根绳子,那也叫飞啊?”萧玄衣不依不饶。
“你说怎么才叫飞?”第一尺终于忍不住。
萧玄衣抬头看了看,天空刚好有几只麻雀,便指着麻雀说道:“那才叫飞。”
“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我不会飞,但我有一只鸟会飞。”
“我这只是木头的。”
“我的那只鸟也是木头的。”
“拿出来看看。”
“我没带在身边。”
“吹牛谁不会啊?”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小母牛晒太阳,牛逼哄哄!”
“我这就回去拿!”
“我等着!”
“我们大家都等着!”众人始终站在第一尺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