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莫聪说,白眉神的前身就是强盗的祖宗柳盗跖。柳盗跖是那个坐怀不乱柳下惠的弟弟,和孔圣同一时代,当年曾率领九千人,横行天下。
唐静听完后有些不解:“聪明正直之谓神。这盗跖一个大盗,死后怎么会成为神呢?”
“要么说他是妖神呐,也就是一个有神通的妖罢了。”莫聪解释。
“这庙里还有供妖的?”萧玄衣好奇。
“那些有神通的妖,也能降祸作福,乡下的愚夫愚妇们只知道趋利避害,哪里管他是神是妖。”莫聪道。
“这座庙就是所说的淫祠吧?”鲁奇也问。
莫聪点点头:“这种淫祠所在多有,像什么树怪庙,水妖庙,五通神庙等等。”
“你说那些盗贼草劫之辈,会不会来拜他们的祖师爷?”李克用突发奇想。
“要来拜就好了。”盖寓接口。
“这话怎么说?”
“那些衙皂捕头逮人也不用那么费劲了,往这庙门口一蹲就行了。”
“他们不会夜里偷着来啊。”
“那就在庙旁边造一间门房,安排两个值夜班的。”
众人听盖寓说得有趣,都笑起来,莫聪却若有所思:“其实李三哥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为非作歹之人肯定不会到关帝庙里求祈……”
“为什么?”萧玄衣傻愣愣地插了一句。
“一来关二爷肯定不会保佑他,浪费香火钱,没准儿当场混个天诛,更不划算。”莫聪幽默起来。
“但这些恶人也是人,他们也怕死,再说他们干的又都是铤而走险的事儿,心里面更渴望有神灵保佑。要拜神的话,也只能拜拜白眉这种妖神了。”
“我就说吧。”李克用为自己想法得意。
“这妖神保佑强盗,摆明跟官府做对嘛。官府也不管管。”盖寓道。
“淫祠太多,管不胜管,再说这个地方又山高皇帝远。”
“那咱们就来管管。”李克用说着就要拆神龛。
“算了。”莫聪连忙劝阻:“它虽然是淫祠,咱们在此避雪,总不能恩将仇报。”
李克用闻言只好罢手。这时唐静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个拆庙好手。”
“谁啊?”李克用问。
“狄梁公。”唐静道。
“不错,狄梁公曾作过好几任刺史,每到一处,治内的淫祠全部捣毁。”莫聪附和。
“狄梁公是不是就是狄仁杰啊。”萧玄衣问。
“对啊。”
“当年我在夷门时,就住在他的庙里。”其实是孟知微住在狄公庙,萧玄衣故做惊人之语。
“我记得你说过在夷门住的是破窑啊。”李克用揭露。
“冬天冷了就住窑,夏天热了就住狄公庙。”萧玄衣强辩。
“一个要饭的都这么讲究。”李克用叹道。
被揭了老底儿,萧玄衣禁不住脸一红,莫聪见状说道:“说起狄公庙来,我倒是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
众人便都看着莫聪,莫聪摸了一下鼻子说道:“是这样的。狄仁杰曾在魏州当刺史,把魏州治理得路不拾遗,魏州士民为了感谢他,为狄人杰立了生祠。”
“什么叫生祠?”
“就是给活着的人立庙奉祀。”
莫聪说到这里,李克用突然叫道:“萧老三,跟我出去一下。”
“干什么?”
“撒尿。”
“你自己去。”
“一个人没意思。”
“你撒尿还要多有意思。”
见萧玄衣死活不去,李克用又憋得厉害,便自己去了。莫聪接着说故事。
狄仁杰后来入朝为相,每到月初,脸上便红酡酡的,象喝多了一般。武则天知道狄仁杰素不饮酒,便问他怎么回事。狄仁杰便把生祠的事儿说了出来。武则天不信,派人到魏州查问,果不其然:每个月初,魏州人便给狄仁杰的生祠供奉香酒。
萧玄衣正听得有趣,忽然背后被人捣了一下,回头一看,李克用已经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弯弯的家伙。正冲他挤眉弄眼。
“什么东西?”
“牛角。”
“这种破烂儿你也往回捡。”
“路上无聊,我做个号角给你吹。”
“我才不吹。”
两人正饶舌,莫聪突然问道:“这牛角从哪儿弄得?”
“刚才我去撒尿时捡的。”李克用道:“还有一堆骨头,估计有人偷吃牛肉。”
“让我看看。”
莫聪接过李克用手中的牛角,盯着看了半天,脸色一变:“还真让李三哥说准了。”
“怎么回事?”李克用问。
“有盗贼来拜过祖师爷。”
“何以见得?”
“这个地方出现牛骨,八成是祭祀用的。用牛祭祀,那是太牢的规格。只有两种人有这种能力和权力,一种人是官家,另一种就是无法无天的盗贼。当然官家是不会来祭拜这种妖神的,那只有盗贼了。”
“不错,大唐有律令,牛是不能随便杀的,敢杀牛的肯定不是寻常百姓。”鲁奇补充。
“这么说还真有一帮盗贼来此祭奠祖师爷,祭奠完毕之后,分吃了牛肉。”李克用顺着推断。
“祭祀一般又分两种:定期的和不定期的。定期祭祀就是诸如清明祭祖,腊月二十三祭灶等等。不定期祭祀一般是为了祈福。”莫聪又进一步说道:“这只牛角还有些肉味,盗贼来祭拜显然是近几天的事,近来又没有什么节气,这说明盗贼们是来祈福的。盗贼祈福又说明了什么?”
“他们要开工了呗。”萧玄衣抢答。
莫聪点点头:“这条路不太平哈!”
“些许毛贼,怕他干吗?”李克用不以为然。
“这个毛贼,要是高并呢?”莫聪道。
“高并。”李克用显然也吃了一惊:“老莫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们没发现他的题壁很不合理吗?”莫聪接着分析了一通。
按照高并的题壁来看,高并是到晋阳找燕十三借钱的,结果没找到,又回了洛阳。
高并给燕十三的留言应该在晋阳城,在榆次就有点远了,但他的留言却出现在祁县,燕十三能看到吗?
还有一个:在榆次的题壁,高并抄了一首曹孟德的《苦寒行》,抄诗是不需要酝酿构思的,为什么到榆次才写到诗板上。
“莫大哥的意思,那首《苦寒行》应该写在羊肠坂附近?”唐静问。
“不错,咱们都走了十几天了,到现在还没过羊肠坂呢。”
“这么说,那些题壁就是高并做的一个局。”李克用点点头。
“并且这个局做的也不太高明,漏洞百出,但还是把我们一步一步引到羊肠坂上。”
“为什么是我们?”唐静问。
“因为我们入局了。”
“为什么要引到羊肠坂上。”萧玄衣问。
“我要是高并,肯定也选择羊肠坂,那里是太行径最险要的地段!”
从榆次到羊肠坂有千里之遥,一个人从千里之外就开始做局,这心机真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