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仪大长公主这时候也慢慢冷静下来,眼中依旧残留着激动,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风汝嫣的这个长相,她出现的时机,还有她身边的人,都不得不让德仪大长公主注意,因为她不确定,是不是有人知道了十几年前的那件往事,故意找了个长得和风贵妃如此像的女子出现。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幕后之人的打算就不言而喻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自家亲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国公不这么说,本王都还发现不了
,原来嫣儿的早上居然和贵妃娘娘如此相似,也算是一种缘分。”宸王说完这句话后拉着风汝嫣继续往前走,对身后复杂的目光视若无睹。
这一小段插曲大殿所有人看在眼里,风汝嫣和风贵妃相似的脸也无法让人忽视,只是上位者的恩恩怨怨,当臣子的不好多加插手,只能暗暗的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微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微臣来晚了,甘愿受罚。”宸王行了个礼,脸上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风汝嫣站在他的身边,也行了个福礼:“民女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皇叔和这位风姑娘都起来吧。”景殊眼神在他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温和的接着说道,“这欢迎宴本来就是为皇叔你准备的,只要皇叔愿意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微臣多谢陛下大义。”宸王起身,牵着风汝嫣一同坐在景殊左边下首第一位的位置上,而他们对面的就是义安国公和德仪大长公主。
酒过三巡,宴酣之乐已享,这个时间段往往是人警惕心最低的时候。
“朕看皇叔你和风姑娘真可谓是天作之合,不知道什么时候朕可以吃上你们的喜酒。”
宸王手上喝酒的动作一停,杯盏放回桌上,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成亲的事不急,这一次回京都,原本除了打算祭祖之外,也是想要为嫣儿找到她的亲生父母,等嫣儿的事情解决了,在说成亲的事也不迟。”说完,话锋一转,“微臣听说陛下迎娶皇后娘娘的时候,可是万人空巷,十里红妆,如此盛况,微臣没有及时赶来,才真是可惜了。”
说到成亲不免想到新婚之夜,若说景殊一生有什么后悔的事,那必然是新婚之夜的那一杯交杯酒。
景殊眼眸中有一丝痛苦久久无法散去,心里面就像有一只手揪着疼,他下意识的去抓东郁容的手,可是却抓了个空。
原来东郁容正在继续丢葡萄吃,她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景殊看着她,看了很久,仿佛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其他的人都成了背景虚影,也许是天荒地老,也许不过是一刻钟,不知过了多久,景殊突然笑了,竟然做错了的事无法挽回,那么自己也就应该付出代价。
容容,我绝了你怀孕的希望,此生我也不要任何子嗣,唯愿与你相携白首。至于百年后,坐在帝位上的人是谁,那只能用百年后的人去管。
“哈哈。”景殊大笑,眼中的痛苦全然消失,“这有什么可惜的,等到皇叔你成亲的那一天,黔州城肯定也是这般热闹,朕很想去看看的。”
谈笑之间你来我往,宸王接着说道:“微臣生在京都,以后成亲自然也是在这里,到那时候陛下可一定要光临寒舍。”
“好好。”叔侄两人对视一眼,寒光迸溅,又同时撇开眼,仿佛刚才的就是几句简单的谈笑话。
景殊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绝对不会允许黔州在御朝的版图内,却不接受他的管辖。而宸王也是一个有野心的王爷,当初皇位之争,他是输在年龄上,如今他已经羽翼丰满,这京都城皇宫大内,自然也要争上一争。
说话今天看台上的表演已经又换了一个,衣袂飘飘的粉红色舞娘在台上摆好姿势,就像一朵等待开放的花苞,让人忍不住期待着里面的花到底有多么灿烂。
舞娘旋转飞舞,花苞徐徐绽放,中央是一个穿着玫红色半透明纱衣的美丽娘子,如雪的肌肤,妖娆的身段,欲语还羞的笑容,真是让在场的男子魂牵梦萦。
舞娘一边跳着华丽的舞步,一边丝带一甩,刚好勾上宸王的手。在座的人算是看得明白,这个娇艳欲滴的舞娘是看上了宸王。宸王对于美人投怀送抱,自然也不拒绝,拿起丝带放到鼻尖一嗅,原本就是一张妖孽般的脸上更加风华无双,甚至连这个娇媚的舞娘的风光都给压了下去,看看在场这些名门贵妇和闺中小姐的反应就可以知道。
而就坐在他身边,据说是宸王妃人选的风汝嫣对于这个画面,脸上没有一点不悦,真不知道这是大度还是不放在心上,又或者说是对宸王过于的信任。
舞娘妖娆如蛇腰,盈盈一握的身子,跌坐在宸王怀里,就在所有的看客以为,这时候该是香艳十足的戏码时,画风一变。
一道锋利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宸王的胸膛,宸王脸色一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一掌把舞娘打出三米远。
舞娘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哈哈大笑,随后气绝而亡。
这本来是宸王的欢迎宴,谁料竟混进了刺客,还导致宸王受伤,宴会自然无法再继续下去,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应该完了的时候。
安贤妃口中突然吐出一口毒血,昏倒在地上。这下在场的人又是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先是刺客刺杀,现在又是毒杀,所有人都像是惊弓之鸟,门外面守着的御林军也冲了进来,就等着景殊示下。
“大家不必惊慌,刺客已经伏诛,你们都先到偏殿等候。”
尽管景殊脸色铁青,眸中有一丝惊讶,显然他也不清楚为何会发生这么两件事,但景殊依旧镇定自若,有条有理的安排所有的事情。
宸王和安贤妃身边的人也扶着他们到偏殿休息,宸王的情况还要好些,刺客的匕首没有插中他的心脏位置,而且而且匕首上也没有沾染毒药,顶多就是有些失血过多,反倒是安贤妃的情况不妙,安贤妃的身体本来就是一个脆弱的玻璃人,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时间躺在床上,现在又不知道中了什么毒。看她这副模样,也就口中还吊着一口气,随时随地都可能断掉。
好在太医来的很快,宸王那边伤口很快包扎好,看宸王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没了大碍。可是安贤妃这边——
太医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请罪:“微臣无能,贤妃娘娘中毒太深,已无回春之力。”
所有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在这个欢迎宴上,居然会把安贤妃的命搭进去。在场的妃子立马露出悲伤的神色,就像死了亲娘一样,一个个梨花带雨,哭的比笑着还美。
“岂有此理!给朕查,一定要查出谁是凶手。”景殊勃然大怒,所有人跪在地上,不敢对上处于怒火之中的皇上。
这时候安贤妃的眼睫毛颤了颤,一双盈盈似水水的含情目睁开,口中低声的喊了一句:“陛下。”
尽管声音很低,但是在现在这个一根针掉下都可以听见的房间里,已经算得上是大声的了。
景殊听见她的呼唤,走到床边,一双眼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陛下,臣妾不能再陪着你了,臣妾很高兴当初能够认识你,这一生臣妾所做过的事,臣妾都没有后悔。”安贤妃轻声的诉说。
景殊一直听着,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安贤妃其实可以算得上是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女子,当初安贤妃的父母死后,安贤妃被送入宫中其实就是养在当时的皇后名下,景殊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两个人小时候还是彼此唯一的伙伴。
只是后来有人嫉妒皇后盛宠,收买了安贤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让那个宫女虐待安贤妃,然后栽赃在当时的皇后身上,破坏帝后的感情。那个宫女倒是没有真的虐待她,可是宫女本身就是一个变态,宫女的所作所为比虐待更让安贤妃心中的阴影深重。后来还是景殊无意之中发现了宫女做的事,把安贤妃解救出来,从那以后景殊就把安贤妃当做最亲的妹妹,直到他发现安贤妃对他疯狂的占有欲,以及病态的执念,两个人关系才慢慢的疏远。
“臣妾……不悔。”最后四个字说完,安贤妃眼眸缓缓闭上,脑海中最后的记忆还是定格在十几年前景殊揭发那个宫女,将自己保护在身后的画面。
一念成执,一念成殇。
安贤妃离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原本是欢庆的欢迎宴,最后以悲剧收尾。宴会上发生的种种,让参加了宴会的人讳莫如深,他们只知道一点,京都马上又要掀起大乱子了。
东郁容回到璟寰宫后,立马对秋浮叮嘱道:“你让人去查一查毓秀宫云德妃那边,本宫怀疑这一次安贤妃的死,和云德妃脱不了干系。”
今日宴会上的种种,东郁容唯一可以确定一点,刺杀宸王的人和毒死安贤妃的人不是同一批。
刺杀宸王的人是谁?东郁容不清楚,也许是皇帝动的手,也许是朝中保皇派动的手,还有可能是黔州那天的人下的手,或者说是宸王自导自演。但对安贤妃下毒手的人,东郁容可以确定一定是后宫中的人。
在安贤妃中毒之后,东郁容仔细的观察了在场所有人的情况,当时所有的妃子都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当然,这也是常理。但是唯独有一人,她刚开始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直到确定安贤妃断了气,她才开始和其他妃子一样。
这个人要换做是其他人东郁容都不会有所怀疑,毕竟安贤妃从本质上来说也是景殊的妃子,和其他的妃子是情敌的关系,其他的妃子脸色平静也好,幸灾乐祸也好,都是常事。但是露出这种表情的是云德妃,云德妃一向与世无争,而且又是一个看重感情、心思敏感善良的人,当初白修仪死的消息传出,云德妃也是真正的落泪的。她现在的表现和当初完全不同,不得不让东郁容怀疑。
而且云德妃这个人给东郁容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至真至纯,至真至诚的人,和这个波云诡谲,阴谋阳谋连连不断的皇宫格格不入。可是到了现在云德妃身上的气质没有变,心却变了。从她第一眼对着东郁容露出嫉妒的神情时,这个女子就变了。
她以前在后宫中待了近五年的时间没有变,是因为有景殊护着,而最主要的也是景殊心里面没有其他人。
到了第二天,安贤妃的柔福宫门前已经挂上了两个白色的大灯笼,里面到处都是白色的纱幔,正中央的大堂上,放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是穿着华服,面容安然,就像是睡着了的安贤妃。
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因为对景殊病态的感情,不是陷害这个,就是害了那个,得到的结果却是把景殊越推越远。想到她临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不后悔,也许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执念。
东郁容来的时候还比较早,除了哭灵的宫人,大堂中就站着一个人,就是毓秀宫的云德妃。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德妃不用多礼,先起来吧。”东郁容环视整个素白的大堂,最后视线定格在云德妃悲伤的脸上,“德妃可是和贤妃感情很好,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云德妃微微一笑,柔柔的开口说道:“臣妾和贤妃娘娘感情说不上太好的,见了面也会打个招呼,只是昨天才活生生的人,不一会就没了,心中有一点感慨。恰好今天早上醒来的早,就先来了柔福宫。倒是皇后娘娘您也来的挺早的。”
“本宫是后宫之主,贤妃走得不明不白的,本宫自然要为她讨个说法。”东郁容眼神从云德妃脸上移开,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本宫看你眼袋很深,可惜昨晚吓着了,没有睡好。”
是吓着了,还是做了亏心事?这就要看对方怎么说了。
云德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得有一点羞涩:“臣妾胆子太小,昨天发生了那么多变故,现在是到现在都还回不过神来。”
东郁容叹息了一声:“这倒也是,谁能想得到原本好好的一个欢迎宴,居然会得了个这么的结果。”她话语中一顿,有些惆怅的样子,“出了这么多的事,陛下现在肯定都还在忙,又要让人追查刺杀宸王的凶手,又要记挂着这边丧心病狂毒死安贤妃的人,肯定好多个夜晚都不能安睡,本宫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陛下了。”
云德妃**眼眶的手僵了一下,眼中也有一丝担忧,可是听到最后,里面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嫉妒闪过,“只要有娘娘你陪在陛下身边,陛下肯定会很好的。”
东郁容没有漏掉云德妃眼中的嫉妒,娇羞的笑了笑:“本宫一定会好好陪在陛下身边的。”
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德妃,本宫就不和你多聊了,本宫现在该回璟寰宫,陛下现在应该下朝了,本宫还要和他讨论讨论该选择的事该怎么处理,想来他一定不会放过毒死安贤妃的凶手。”
云德妃就在东郁容身后看着她离开,双手紧握,眼睛中绝然,又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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