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大臣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直觉景殊接下来的话是他们不想听到的。
“朕此生只会立一次皇后,朕的皇后只能是一个人,朕不想再听到你们说什么废除皇后的话,你们最好收起你们的如意算盘,朕之皇后唯有东郁容。”
景殊的话斩钉截铁,振聋发聩。在几千年后,史学家对他的这段话给出了个评价,被誉为最深情的帝王宣言。景殊用了一生的时间去证明这段话不含半点虚假,延徽帝只有一个东后,到最后发展成他的后宫中只剩下东后一人。
所有的大臣都震惊了,他们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景殊会说出这样的话,御朝开国两百余年,深情的皇帝不是没有,但是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在朝堂上说出这种话。
“陛下三思,皇后母族发生了这么多种丑事,她本就不应该再继续呆在皇后的位置上,陛下,何故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
“够了。”景殊冷冷的打断这个大臣的话,“朕不想听到有任何人说往后一点不是,东家是东家,皇后是皇后,你们记住,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可是陛下皇后本来就是东家女,两者之间本就是不可分割的。”这个大臣依旧不依不饶。
“皇后已经嫁到了皇宫,就是景氏皇族的人,与东家还有什么不可分割的?”景殊冷眼看着这个大臣,眼中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丝毫不用怀疑,做这个大臣再继续说下去,景殊绝对会让金銮殿外面守着的御林军将他拖出去。
好在这个大臣还是有一点的眼色,感受到景殊杀人的目光,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早朝过后,所有朝臣对景殊这段话都讳莫如深,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景殊是一时冲动,但是很快他们就被打脸。
就在当天下午,景殊御书房中下了一道圣旨,由御前大总管梁进忠亲自去东家派旨,旨意上就一个意思,东绝恢复左相的位置。
由此,举朝震惊,那些大臣才反应过来景殊说的是真的,朝堂之中一直受到挤兑打压的左相一党也算是重新扬眉吐气,左相府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这种喜庆的消息也波及到了后宫,璟寰宫的宫人腰板都挺得更直一些,那些前不久才来奚落过东郁容的妃嫔一个个屏声息气,安静的连宫门都不踏出一步。
“娘娘,陛下朝这边来了。”秋浮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坐在窗子前,准备焚香弹琴的东郁容。
东郁容手上动作一顿,须臾一会儿,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坐在琴案前,目光有点出神。
秋浮说完这句话后,就关上了房门,在外面守着。
景殊在朝堂上说的话,东郁容已经听说了,而且还是最完整的版本,他那一句话中每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若是换作一年多以前,东郁容想不到这个和她彼此试探,相互做戏的皇帝,会真正的喜欢上她,而且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这或许也是当时的景殊没有想得到的。
心中思绪繁杂,东郁容索性什么都不想,屏蔽心中所有的一切,目光专注的放在琴弦上,指尖一勾,悦耳的琴音飞旋流转,透过打开的窗户传到外面,如同山林之间独自潺潺流淌的小溪,潇潇洒洒的清风,闲适飘零的落花,有种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清、幽、静、雅。
景殊刚刚走进璟寰宫,就听到了这道琴音,琴音婉转悠扬,余音不绝如屡,让人的心一下子放空起来,所有的俗事全部抛开。
琴音停了,景殊从放空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抬起脚步,从璟寰宫离开。
东郁容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看到那个背影完全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目光转移到庭院中的梧桐树上,梧桐树只剩下了零星的几片叶子,和当初她刚刚进宫的时候看到的恰恰相反。
都说凤栖梧桐,璟寰宫栽了一棵梧桐树,还真的住进了一个凤凰。
东绝重新坐上左相的位置,自然有人高兴也有人不高兴,甚至于恨知入骨。
当朝吏部尚书就是其中之一,可以说自从东绝垮台后,保皇党的那几位元老都没有他高兴,吏部尚书全心全意的以为他马上就可以做上梦寐以求的左相的位置,可是很快景殊的圣旨就把他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他之前的春风得意都成了笑话,是整个朝堂的笑话,只要一想到,东绝刚刚垮台的时候,左相一党有些人向他谄媚的样子,以及东绝重新得势后,那些人恨不得立马撇清和他所有有关系的嘴脸,吏部尚书就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部赶尽杀绝。
吏部尚书又一次灌下一杯酒,满脸通红,眼睛里冒着红血丝,身体东倒西歪,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什么狗屁左相的位置,谁稀罕它,早晚有一天本大人让你们这些人好看。”
“东绝,你别以为是个好女儿,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你拉下来,踩在地上,让你跪着求饶。”
……
吏部尚书口中不断的嘟嚷,每一句话都含着五个字:早晚有一天,可惜他没有那一天。
他现在喝酒的地方,是京都一座名气比较盛的酒楼,三楼全部都是接待的达官贵人,隐蔽性比较高,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三楼外面有一个酒鬼闹事,跌跌撞撞的到处捣乱,刚好就把吏部尚书这个包厢的门给撞开了。
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包厢外面经过一个客人,这个人还是吏部尚书的老熟人,一起在朝堂共事起码有二十几年了。
“原来是陈大人,幸会幸会。”云太傅眼眸中带着惊讶,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
吏部尚书眼前蒙蒙的,好歹还是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是谁,云太傅和他的关系一向不错,他就顺口邀约到:“是云太傅,今天真是巧,云大人,不如进来喝一杯。”
“好啊。”云太傅答应了,抬脚走进去,一进去就闻到一鼻子的酒味,简直是挥散不去,云太傅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毛,眼眸中有鄙夷,不屑一闪而过。
吏部尚书倒是没看到这一点,他酒喝的太多,说起话来舌头都在打结,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红通通的,勉强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影子。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酒瓶,云太傅壮似关心的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了,是借酒浇愁吗?”
“借酒浇愁愁更愁,我心里的愁绪,酒都浇不灭。”你不伤心吗?一边喝酒,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云太傅一天不动声色的给他添酒,一边关切的继续说道:“不知道陈大人是为什么而愁,是否可愿和我说说,在下保证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绝不带出这个包厢。”
吏部尚书接过他倒的酒喝下,酒喝到肚子里,他打了个酒嗝,郁气满满的说道:“和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还不就是朝堂上那点事?我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快十年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变过,再过几年,我也说是要从朝堂上退下去了,我真的不甘心啊,明明我有能力,却偏偏要被一个小我十几岁的人压在头上。”
听完他的话,云太傅嘴角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随后也在为他抱不平:“陈大人,你的能力我也非常了解,只是时运不公,真是可叹。”
“什么是使运不公?是他东绝靠着卖女儿过活。”吏部尚书大骂道,“陛下若不是看在后宫皇后的面子上,岂会恢复他左相的位置?”
“可是谁叫他有一个好女儿呢。”云太傅感叹了一句。
吏部尚书又喝下一口闷酒,身体越发东倒西歪,也不知道会不会就在下一刻醉死过去,口中的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女儿究竟有什么好本事,早晚有一天,她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皇帝的感情怎么可能能够相信,东家之前出了那么多的事,其他三房都死绝了,就他一房还能怎么猖狂?”
“可是陛下可是在朝堂上亲口说过的东后是他唯一的皇后,有一个一直当皇后的女儿在,东绝左相的位置怕是没有人可以撼动。”话说完,云太傅眼中也有一丝阴霾,确实很快被他遮掩过去,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儒雅的老先生模样。
听到云太傅说东绝左相的位置怕是没有人可以撼动,吏部尚书手上的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片横飞,落的满地都是。
“他东绝有什么了不起的?手底下什么样子的人都有,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的一个不差,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居然还让他回来,还真是一个只顾……”
“陈大人慎言。”云太傅走到窗子前,把打开的窗子关上,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的决定可不是我们能够妄论的,陈大人小心隔墙有耳。”
吏部尚书背后惊出一道冷汗,有一丝庆幸云太傅打断了他的话,后面的话说出来了,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不知道皇家暗卫无所不在,指不定他们现在说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呈到皇帝的案头。
包厢里面安静了一会儿,香炉里面散发出的气体徐徐浮动,让吏部尚书本来有一点清醒的脑子,又糊涂了起来:“你干嘛要打断我,我又没有说错,别看东绝看起来光明磊落、两袖清风,私底下口袋里的银两比整个朝堂上的人加起来都多,他是没有参与过那些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的脏事,可他手下的人干这种事的人可不少,难道没有给他一点进供,那些人做事的时候,他恐怕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看不到,你就只有陛下才那么容易被他哄骗。”
“唉!”云太傅认同的叹了口气,眉头上皱成一个川字。
“有东家那对父女在,陛下就会受他们的蛊惑,朝堂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
说完最后一句愤愤不平的话,吏部尚书砰的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云太傅无声的笑了笑,看着桌子上醉死过去的人,看来这个人心里面的怨气不小,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
留下一声嗤笑,云太傅头也不回的离开,走出酒楼后,他直接去了一个人少的拐角,里面是一条死胡同,胡同里正站着一个人。
若是酒楼三楼的人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就是刚才借酒装疯卖傻闹事的酒鬼。
“太傅大人,小的表现的好吧。”这个酒鬼笑得谄媚,而且看他的样子,和云太傅明显是熟识。
云太傅巷胡同里面走了一点,确定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他们两个,才说道:“还不错,记住今天的事,不准和任何人说,否则本官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不小心出了个什么意外。”
“是,是,小的明白。”酒鬼诚惶诚恐的点头,然后搓了搓手,“那小的的银子。”
“本官不会少你那点钱。”云太傅丢了个袋子到酒鬼的手上。
酒鬼立马扒开袋子,仔细的数了数里面的银子,满意的笑了:“太傅大人,以后你说还有这样的事,尽管来找小的,小的绝对给你完成的非常好,而且小的嘴巴够严,大理四个人来了,都别想从小的的嘴巴里撬出一句话。”
云太傅不欲和他多说,给了银子后,直接就离开了,回府的路上刚好经过左相府,左相府门前站成一个中年的妇女,看起来憔悴又沧桑,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个好几岁。
那个妇女正在对看守相府的门卫苦苦的恳求:“求你帮我通报一声,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见相爷。”
“四夫人,不是我们不帮你通报,而是相爷根本不会见你,你进去了也没什么用。”
“不会的,相爷肯定会见我的,我家老爷可是相爷的四弟,相爷现在就这么一个弟弟了,一定会救我们家老爷出来的。”妇女神情恍惚,嘴巴上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是根本不自信。
门外不再和她多说,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任凭她说什么,都没有放她进去。
云太傅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然后吩咐外面抬轿子的人,没有直接回去,反而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监牢也分三六九等,里面关押的人也各不相同,最好的那等,现在关押的人就是东家四房的人。
前工部郎中,也就是东绝的四弟,那个在左相府门前苦苦恳求的中年妇女的丈夫,耳边听见脚步声,连忙抬起头,以为是有救星到了。
“不知道是吹的哪阵风,居然把云太傅给吹来了。”这人摆出嘲讽的嘴脸,显然是被关的久了,看着光鲜亮丽的人,都忍不住去怼几句。
云太傅没有直接进牢里面,就在牢门外面勾起一抹笑,非常亲和的开口道:“本官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这人眼眸一亮,散发出希望的光,“是不是陛下决定放我出去了?”
“你觉得可能吗?东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天真?”
“那你来干什么?”这人沉下脸。
云太傅接着笑道:“本官不是说了吗?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这人抬眼看着云太傅:“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前不久左相东绝被陛下罢黜了左相的位置。”
这人从地下跳起来,扒着牢门,急迫的问:“真的吗?”得到云太傅是的眼神后,哈哈大笑,“太好了,有他给我陪葬,再好不过。”
他只要一想到,那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嫡兄,落到这么个下场,就恨不得普天同庆,让天下所有人知道他心中的兴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